说着也不管他应是不应,与展昭径自转身,飞快地朝脚下的战团掠去。
飞飞跟在他们身后,优雅轻盈如一片羽毛,轻轻巧巧地滑了过去。
白玉堂一马当先,直冲青蛟头颅,动作迅速凌厉自不必说;展昭略落后几步,却也不差,经过昨夜一战,对巨阙的使用愈发得心应手,凌空踏步,巨阙破空劈下,直奔青蛟后颈而去。
他俩速度又快,目标又小,青蛟一时不曾注意,待看清之时,那庞大的身躯已无法闪避,一声沉闷的嘶吼,张开嘴,就是一道黑雾喷来。
两人正欲闪躲,飞飞如闪电般射入黑雾之中,火红的羽毛上抖落无数光点,顷刻之间,就将那暗沉的雾气驱散得一干二净。
云头上,神龟老祖与长月并肩而立,看着两人一鸟从天而降、加入战团,老祖细看了片刻,道:“那穿白的小子,功力不错啊。”
长月瞧着白玉堂一脚踹在青蛟鼻子上,笑了笑,道:“他是陷空岛的五当家。”
“他……”老祖默默看着他的动作,目光又转向展昭,细细端详许久,微微皱了皱眉,“他们的魂魄……”
长月闻言一惊,“什么?他们魂魄怎么了?”
老祖摇了摇头:“很奇怪,我看不透。”
云团中,四条蛟两个人激战正酣,展昭与白玉堂配合默契,一人贴近那青蛟,仗着巨阙锋利不断制造伤口;一人则略微后退,手中捏着法诀,不断有银白光芒击打在青蛟身上,再加上另外三条蛟的围攻,青蛟嘶吼连声,魔气渐渐散去,已露出了不支之态。
而他们两人头顶的乌云压得越来越低,隐约乱窜的电芒也更加明显粗壮。长月却已无心理会这些变化了,只急道:“怎会,神龟一族得天独厚可窥天命,论起占卜筹算,谁又能与爷爷您比?”
老祖沉默未答,半晌,方才转过头看向她,却是缓缓地问了她一个问题:“小月儿,你可知,老头子为何能活这么多年岁么?”
长月一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就见老祖点了点手杖,轻笑一声,悠然道:“因为我不纠结过去,也不窥测将来,只活在这眼下。你也好,我也好,他们也好,都各有各的命数,躲也是躲不过的。”顿了顿,又接道:“我会送他们去大荒,你就别去了。”
长月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却被老祖一眼看来,那眼中透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看得她心里一惊——若论道行法力,她自是在这神龟老祖之上,可老祖地位超然,纵然是她也不敢违抗——可若就此罢了,她又放不下心,仍是想要再开口,就听老祖悠悠一叹,缓缓道:“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事的。”
“可大荒毕竟……”
“大荒的确危险,难道你就一定有把握?”老祖反问了一句,抬起手杖,指了指被乌云遮盖的天空:“一切自有定数,他们死不了的。”
长月还想再说什么,尚未开口,就听头顶响起了一阵沉闷的雷声,抬头一看,顿时神情大变,脸色顿时苍白,“天劫!”
他们身后的小姑娘和灰233脸上更是没了血色。
所有的妖类,都对“天劫”二字有着本能的畏惧,无论修行多高,无论是否已经闯过天劫得证大道,对天劫的恐惧都深入骨髓,那被雷电从头顶劈入游走全身的痛苦,如刀砍如火烧如针刺,比任何最残酷的刑罚都让人难以忍受——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妖类渡劫而死,在天地的力量之下形神俱灭,连一点灰烬都不曾剩下。
“龙瑞小子……我本打算,将他拿下之后锁入海底思过的,可现在看来,这便是他的机缘、也是他的劫数了。”唯有神龟老祖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轻叹了一声,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抬头看了看,略一沉吟,又道:“正好,就借天劫之力,送他们去大荒吧。丫头,叫他们回来。”
身后的小姑娘应了一声,定了定神,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红褐色海螺,放在唇边呜呜吹奏了几声,声音如大海波涛一般空旷又浩瀚。云头下,那三条蛟闻声立刻抽身后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算是回应,随即摆动身体,腾云而起,飞快地撤出了战团。
他们撤得毫无预兆,展昭差点撞到青蛟爪子上,幸亏被飞飞掠过缓了去势;而白玉堂一时不防,险些被它一尾巴拍中,正要大骂,一抬头看见头顶那乌云压顶的模样,顿时变了脸色,大喊道:“猫儿,快撤!”
展昭在空中调整身形,才刚刚站稳,听到他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头顶一阵闷雷沉沉滚过,抬头一看,便在这一刹那间,第一道天劫已经凌空劈下!
“猫儿——”
白玉堂的声音被凄厉的吼叫湮没,只见一团炽热的白光在那中央爆发,待得光芒散去,白玉堂焦急万分,正要冲上去,却见展昭好端端地站在距离青蛟不到五米的位置,在他的身前,圆滚滚肥溜溜的白猫甩了甩尾巴,看起来十分悠闲。
心里那一根弦终于放松,白玉堂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由得长舒了口气,“珠珠……”
再看那青蛟,它激战一番早已伤痕累累,此刻脊背上更是一片焦黑,虽然看不出什么伤口,但精力大损,眼神中也再没有了之前的狂暴狠厉,偌大的身躯在空中盘旋着,透出几分茫然无助,连近在咫尺的展昭白玉堂两人都无暇顾及了。
趁此机会,展昭急退到白玉堂身边,珠珠一头扑进他怀里蹭蹭,飞飞则回到了他们头顶飞旋着,注视着前方的任何一个变化。
白玉堂揉揉珠珠脑袋算是嘉奖,将展昭上下打量一番,“你没事吧?”
“没事,这怎么了?”展昭看看头顶,又看看那明显颓废下去的青蛟,皱了皱眉,想起古书上说的故事,“渡劫?”
“对,蛟的最后一劫,成则化龙入海,败则灰飞烟灭。”白玉堂神情凝重,看着那青蛟,摇了摇头,接道:“咱们快撤。”
两人向后退了没两步,就发现他们面前似乎被筑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所有人都困在一起,困在头顶天劫的神威之下!
白玉堂的脸色有些变了,云头上的长月看得分明,慌忙一把抓住了神龟老祖的臂膀,急道:“龟爷爷,他们这是、这是要……”
“化龙之劫,岂是寻常天劫可比?”老祖皱了皱眉,神情却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略一沉吟,看了看那天劫乌云,点了点头:“是时候了。”
一面说着,一面抬起了手杖,便在此时,只听一声霹雳,第二道天劫,毫无征兆地再次落下!
“小五!展昭!——龙瑞!”
比方才更加强烈的白光亮起,就连长月都忍不住抬手遮挡;而神龟老祖却是岿然不动,神情镇定,手杖在虚空中慢悠悠地划动,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出,似是画了一个复杂的法阵。
而那白光之中,展昭背对着处于那核心的青蛟,将白玉堂紧紧护在怀里,怀里的身子温热,身后的光芒冰冷,后背如被针扎,刺痛之下,不由得将怀里人抱得更紧。
也许只是一刹,也许过了许久,后背的疼痛终于开始消褪,光芒也暗了下去。展昭这才略微松开几分,还未看清白玉堂,就见他怀里钻出珠珠毛绒绒的脑袋,脸上写满冷漠,看了他一眼,扒拉着钻出白玉堂怀里,又在展昭胸口上借力一蹬,轻轻巧巧地跃到一边儿去了。
展昭脸色顿时白了白,一口气险些没接上来,揉了揉胸口,颇为怨念地看向那肥得已经看不出身材的白猫——这哪里是借力,分明是踹……
珠珠送了他一个毫不掩饰的白眼。
飞飞从他们头顶盘旋下来,身上还缭绕着未曾散去的淡淡红色光彩,落到珠珠背上,然后貌似不经意地、一翅膀打在她的猫脸之上。
展昭:“……”
青蛟的哀鸣从中央传来,它看起来已经连嘶吼的力气都没有了,头顶那一对威武不凡的蛟角看起来也没有了光泽,它扬起头看向云团之上的神龟老祖与长月,连连点头,眸中流露出后悔与祈求神色,但天劫已至,已经没人帮得了它,只能它自己扛着,要么渡劫化龙,要么形神俱灭。
白玉堂脸上有一点异常的热,听见声音,原本想说的话也立刻咽了下去,急忙把展昭又往后拉了点儿,“小心。”
展昭反握住他的手,自然而然地与他十指相扣,低低地“嗯”了一声。
便在此时,头顶云层之上,传来神龟老祖庄重的声音,如黄钟大吕般在天地之间回荡,“年轻人,老头子这就送你们去大荒,此去前路未卜,万事小心。”
随着他的声音,一道柔和的白光自云上射入天劫范围之内,笼罩住了两人、珠珠和飞飞,一个半透明的圆盘从白光中旋转着飞来,缓缓落到他们脚下,他们这才看清,是一个极为复杂的圆阵。
便在此时,头顶又是一声闷雷,电光一闪,最后一道天劫,终于落下!
与此同时,脚下法阵似有感应,顿时腾起柔和光幕,将天劫那摧枯拉朽般的暴戾气息隔绝在外。两人双手紧扣,都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心悸,说不出道不明,仿佛来自血脉深处,于是只有更加用力地握紧对方的手,相依相靠,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