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蹲在地上的珠珠抬了抬尾巴,看了两人一眼,冰蓝色的双眸中似有光芒掠过,缓缓站起,默默转过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白玉堂并未发现她的离开,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出了一口闷气,一扭身在床边坐了下来,盯着眼前人的安静的睡颜,不禁又是一阵莫名恼怒,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句:“笨蛋!”
可惜人正沉睡着,任他如何恼也好骂也好,都不会知道。
又坐了一会儿,他却只觉浑身不舒坦,这几日他天天都在外边跑,根本没有回来休息过,那些奔波疲惫也渐渐地涌了上来,歪头看见这只病猫居然睡得舒服,而自己堂堂白五爷居然只能坐在旁边,顿时一恼,“蹭”地站起来就往门外走,心中赌气也似地暗道非得睡个三天三夜,走到门口却倏然停住,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僵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回头看去。
卧室布置得颇为温馨,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四周的陈设摆件也颇为不错,中央的大床铺着雪白的床单雪白的枕头雪白的被子,一看就很软很舒服,白玉堂盯着那张床半晌,终于回过了神来——
“长月你给我回来解释清楚这猫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端坐店里正在替一只黑猫看牙的长月似乎听到了什么,手一顿,随后素手往那黑猫头上轻轻抚了抚,淡淡笑了起来,一时容颜清丽眸光闪亮,让对面担心着自家宠物的少年看得呆了一呆,“没事儿,牙龈有点发炎而已,我给你开点药,养几天,就能吃耗子了。”
展昭睁开眼的时候,一下子就看见了白玉堂。
若不是后背伤痛,他真的会一下子跳起来,但这么惊吓之时的细微动作也牵动了伤口,丝丝拉拉一阵剧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于是白玉堂也睁开了眼,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茫然地看了看,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嘟囔了句:“猫,醒了啊。”
展昭醒了,醒得透透的,努力忽略掉后背的疼痛,他瞪着眼前人,真的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睁开眼就会看见他在同一张床上在自己身边睡着!不过……白玉堂本就生得精致无双,比之倾城女子亦有远胜,偏偏这会儿又是抱着被子脸颊微红双眼微眯迷茫无辜蹭枕头的模样,还真是……好看啊……
压下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展昭握紧了拳头,“白玉堂,你怎么会在这儿!”
终于清醒了些的白玉堂撩起眼皮瞥他一眼,“废话,这可是爷爷我的房间。”
“……”展昭默然一瞬,“就算是我占了你的地方,你就不能暂时换个么!”
“不能,这里除了长月和南南的房间外,就这间最好,是特地给我留的。”白玉堂理直气壮,翻了个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恢复了些精神,一挺身坐起来,却还抱着被子,侧过身看着展昭,“怎么样,身体可好些了?”
展昭本来还想说什么,却听他这么一问,看似随意,却隐含关切,心中一动,却不受控制地想起那晚他扑过去时,怀中的身体劲瘦而微凉,一时只觉似有脉脉水波漫过心底,柔和了全部的锋锐,“没事了,多谢你。”
“不必谢我,”白玉堂却是微微皱了眉,“怎么说你当时也是为了救我——当然我不必你救,”顿了顿,他眸中隐现怒色,声音微沉,“告诉你,我自有护体之术,那血傀伤不了我,别反而害了你自己!”
虽是横眉怒目的模样,展昭却直直地看进了他的眼底,面上竟浮现了微微的暖意,也不与他争辩什么,只点着头,一本正经:“是是,白五爷英明神武怎么会被那区区血傀所伤,是我自作主张,多谢白五爷救命之恩。”
他这般低了姿态一说,虽然明知是戏,但白玉堂竟然真的再也提不起脾气来,皱了皱鼻子有些不高兴,扭过头去,嘟囔道:“我才懒得救你个笨猫,这儿可是宠物店,自有兽、医救你。”
听他刻意加重了那俩字儿,就知他在暗示着什么,一面哀叹着自己这猫当了没两天怎么就真落到兽医手里,一面剑眉一挑,毫不示弱地反击,“哦,宠物店啊?难怪难怪,放着这小白鼠上蹿下跳的也没人管。”
“……”默然一瞬之后,白玉堂跟踩了尾巴似的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那死狐狸跟你说什么了!”
“狐狸?”
“长月!那只狐狸精!她跟你说什么了!”
原来是狐妖,倒看不出什么妖魅惑人的意思呢……心里念头一闪,展昭已笑了出来,“你们认识这么久了,我们自然有许多话可以说。”
“我们认识多久了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这什么逻辑!”
“就是很正常的逻辑啊。”
“你、你你……”昏了头的白老鼠已经无法思考,本有的伶牙俐齿通通被遗忘到了不知何处,“耍流氓啊!”
“吱呀——”门刚刚被推开一条缝儿就停住了,屋中两人都是一愣,齐齐看向门口,就见那门在原处停了片刻,而后又缓缓合上,伴随着一声轻轻低笑,“来得不巧了,你们继续,我待会儿再来。”
展昭:“……”
白玉堂:“……”
诡异的沉寂片刻之后,白玉堂“喂”了一声,脸上已是烧了起来,抬脚就想追出去;展昭看得分明,却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低低地“呃”了一声。
白玉堂闻声顿住,两步赶了过来凑到他身前,一叠声问道:“你怎么了,伤口疼了?尸毒不是已经解了么,你等着我去叫长月过来看!”
眼见得这耗子又要去找那狐狸,展昭忙道:“不用,我就是……”话到一半不知如何作续,顿了顿,看着眼前的白玉堂,眨了眨眼睛,“饿了。”
南月宠物店,位于街边一栋独立的三层小楼里,一楼的店面开得不小,却无人知道后面还有几间房舍,位于屋后自带的小花园里,闹中取静,独立且清幽。
展昭受伤虽重,但一来经过了细心医治和几天的休息,二来他自身体质很好,恢复能力也强,醒来之后吃过东西,又小小地睡了一会儿,趁着屋中无人守着,便悄悄地下了床,推开落地窗,步入小花园中。
时间已是深夜,月色明亮,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银装,花园显然是精心打理着的,花木修剪良好,小径扫得干干净净,离街道虽然不远,但却很好地隔绝了喧嚣,偶尔传来几声汽笛声响,也似隔了重重的雾,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颇有一水两岸的隔世之感。
园中有一套桌椅,旁边还放着一架秋千,展昭长身而立,站在旁边,举目四顾,整个人如松竹般英挺,又得了这月华素裹,愈发显得整个人气质卓然,一身清朗。
难得宁静,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展昭微微合上眼,脑海里却不由得浮现了某人精致的面容,或怒或笑,每一种表情都是那样的生动鲜活,这么想着,嘴角也不觉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心情大好,深深呼吸,鼻翼微收,却嗅到了一阵意外的……香?
这香浓得过分,有些意外地睁开眼,却见到了几乎跌破眼镜的一幕。
在他面前三米的位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女人,一个极为妖艳、极为妩媚的女人。一身黑色的贴身长裙,深V的领,半隐半现着雪白胸脯;长裙大腿处的开衩极高,一双雪白细瘦的长腿在裙摆间若隐若现,流露着无法言说的诱惑。面上妆容精致,眼线细细勾着,眸光流转,透着玩味的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展昭,红唇艳如烈焰,微微开合,“这位帅哥,打哪儿来啊?”
展昭默。如果不是身处此处,面对着此情此景此言此女,展昭一定已经掏出手铐带人去派出所了……
念头刚刚闪过,只觉耳畔香风一掠,肩上已悄无声息地搭上一只纤纤玉手,身侧贴上来一个柔软身躯,更有细细的热风,吹在他的脖颈,“帅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温热的身体柔若无骨,绮丽而惑人,美人如斯,换做寻常男人早就晕晕乎乎了,可展昭却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正要说话,却听身侧传来一声轻轻的“诶”,大是疑惑,紧接着白影飘逸已到面前,目光只匆匆扫过展昭,就落在了那女人脸上,一脸的匪夷所思难以置信,似乎还有些想笑,“你、你……”
话音未落,那女人已娇笑出声,声音甜腻,“哟,这位小哥也很漂亮啊!”
白玉堂顿时黑了脸,他长得如何他心里清楚,但并不意味着他乐意让别人说!
展昭看得有趣,他实在是想知道,这张平素一直神采飞扬的脸上,究竟能有多少表情呢?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只觉肩上一轻,这艳妆女人已腻在了白玉堂的肩头,趁他黑着脸还没想好怎么收拾她的空当,居然“啪嗒”一口,亲在了他的脸上。
火红的唇彩,就这么鲜艳地印在了他如玉脸颊之上。
白玉堂傻了,展昭也呆了,那浓妆艳抹的女人眨眨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得意,再一转身,已离了人远远的,趴到了一旁的秋千架上,斜斜坐着,雪白长腿在月色下,泛着象牙一般的光。
展昭死死瞪着那脸颊上的唇印,只觉刺眼无比,莫名的怒气腾腾而上,俊雅面容早已黑沉;白玉堂终于渐渐地回过了神,不禁是羞是恼,整张脸都泛起了红,拳头发出“咯咯”的响声,缓缓转头看向秋千架顶上的黑衣,漆黑的眸中闪着烈烈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