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见过荻花宫这片牡丹花海的人都想:世人只知杨玉环素爱牡丹,只因牡丹“国色天香”。却不知此处牡丹盛开,才是真正的“花中之王”。
长廊下的湘妃塌上侧卧一人。
荻花宫,乃至整个红衣教,没有谁不知道此人。这片牡丹花海便就是教主阿萨辛为他种下,只因他名唤“牡丹”。
这个“人比花娇”的牡丹是教主阿萨辛最疼爱的人。他品行温柔,只要他开口,阿萨辛多少都会听,所以红衣教中谁都知道,牡丹万万不能得罪。
叫人惊奇的是,牡丹是个男人。或者说曾经是个男人。但整个荻花宫,却从没有一个人将他当做男人。包括他自己。
午后,牡丹似在假寐,身后侍女上前来,低声说道:“教主命人送来的。”
“大人呢?”牡丹依旧闭着眼。
“教主事务繁忙,正在为信徒洗礼。”
牡丹的脸蒙一层阴郁,闻言才缓缓睁眼,瞧见眼前的侍女捧着一柄做工精美的羽扇,脸上毫无喜色,接过,轻轻扇了扇,“艳阳酷暑,大人担心我不适,心意牡丹收下了。”
侍女这便退开,牡丹却忽的“咦”了一声,手指摩挲,凑近一看,羽扇手柄处刻了一行小字:唯有牡丹真国色。
唯有牡丹真国色……
牡丹看着这行小字,想起了一年前他决心要做阿萨辛的女人,阿萨辛为他改名时说过的话:“阿木拉,唐人有一句话叫‘唯有牡丹真国色’,说的就是你,你便叫做‘牡丹’吧。”
“今日起,牡丹就是阿萨辛大人的人了。”
阿木拉?
想到这个名字,如今的牡丹都会情不自禁问自己:这是谁?谁叫做阿木拉?
是了,那又是许多许多年前的事了。
在南诏之乱爆发前,牡丹是南疆洱海越巂部落的王子——阿木拉。
阿木拉的父亲阿尤是越巂部的族长,年轻时爱上了阿木拉的母亲,一个长相十分美丽的外族人。族内通婚是越巂部族人的传统,族人的反对没有让阿尤退却,他坚持娶了这个外族女子。
生下了和母亲长得一样美丽的阿木拉。
但阿木拉的母亲早逝,父亲阿尤心痛欲绝,每每见到酷似妻子的阿木拉,就会情不自禁思念妻子。阿尤出于对妻子的思念,便将阿木拉当做女儿来教养。
久而久之,阿木拉也觉得自己本该是温柔美丽的女子。但偏偏他拥有一具男子的身体,这使得阿木拉极其苦恼。
开元二十五年,南诏之乱爆发。
越巂部被皮罗阁控制,阿木拉被掳。唐兵趁机进入越巂,肆意烧杀抢掠,甚至撬开了越巂族长夫人的陵墓棺椁。
阿尤为保住妻子棺椁的完整,竟不惜向唐兵下跪!
少年阿木拉见到这一幕,感到了憎恨。憎恨统一南诏的皮罗阁;憎恨入侵越巂的唐兵;憎恨软弱无能的父亲!
唐兵抢掠之后见到了阿木拉,被他的美丽吸引,将他抓到军中。却发现这个极其美丽的俘虏是个男人。
唐兵皆感到愤怒,只觉得被阿木拉戏弄了,便对他又打又骂,拳脚相向。倘若只是如此,那便作罢,可那些人却将他视如玩物,将人心中的私欲、恶行,全都释放在他身上。
那些肮脏狰狞的面孔,那些粗鲁残暴的男人,在阿木拉的身体
上、心灵上留下了比烙印更深刻的东西——仇恨。
他想在那一刻死去,就这样结束这一切苦难。但就在这时,军中统领严正海制止了那些人,救了阿木拉。
严正海惊奇地发现,受过良好教育的阿木拉饱读诗书、博学多才,尤其对山河地形极其了解。行军打仗若能得到这样的人才,实在如虎添翼,遂善待阿木拉。
可好景不长,严正海隐退,阿木拉随着他回到武汉。
在那里,因为阿木拉出众的样貌、怪异的举止,一时间风波不断、流言四起。旁人的冷眼相看、冷言相向,那些带着侮辱、轻蔑、诋毁的话如同利剑一般,每一日都会凌迟阿木拉一遍。
这时候,阿木拉比以往还要思念母亲。
他不止一次地想:母亲,你给了我这样的一张脸,为何给了我男儿身?
百般折磨,万般煎熬。那些念头和想法一直存在,阿木拉清楚地认识自己,却苦于无法让旁人认同。他想:天下之大,莫非这一生之中,我竟然连一个真正懂得我、明白我的人也遇不上吗?
就在阿木拉觉得自己正浑浑噩噩坠入深渊时,他遇到了阿萨辛。
红衣教进入中原许多年,却受多方压制,直到明教稍有败势后才不断壮大。阿萨辛正四处传教,来到武汉。
红衣教教义主张:阴阳合一。
当阿木拉听到阿萨辛讲述“女性至尊”时,他想到了那些曾经不尊重他的男人;当阿木拉听到阿萨辛讲述不分男女时,阿木拉想到了自己。
阿萨辛讲罢,却无人站出来呼应。
正在这时,阿木拉从人群中走出,匍匐在阿萨辛脚下,真心实意地说:“我愿永生永世追随真神阿萨辛。”
阿萨辛自然是一眼就看中了阿木拉。立即将他带回。
那一晚,阿木拉就成为了阿萨辛的人。
阿萨辛想让阿木拉入教,可红衣教只收女子,教规不可更改,两人都十分苦恼。阿木拉只得先返回自己的住处,再作打算。
可阿萨辛却找来六圣女,对严正海的儿子下药,另他发狂,对阿木拉施以宫刑。
阿木拉没想到恩人的儿子会对自己做这样的事,身心俱痛,几乎想要寻死时,阿萨辛又一次出现了。
阿萨辛杀了严正海一家,将受了宫刑、虚弱孤苦的阿木拉带回了荻花宫。
当阿木拉恢复后,他出门便看见荻花宫后殿外这一片牡丹花海。听六圣女说,这是阿萨辛为他种下的。
在荻花宫第一次伺候阿萨辛的时候,阿萨辛为他改名——牡丹。
从此,世间在没有洱海王子阿木拉,红衣教里却多了一个牡丹。
牡丹忽的叹气,这一叹将他自己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来,才恍恍惚惚意识到自己已再不会有那些遭遇。
那已是过去。
“唤了你几声也不见你回头,在想什么?”阿萨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同时,一只手挑起牡丹的下颌。
牡丹看向阿萨辛,脸上绽开绝美的笑容,阴郁和惊吓一扫而空,道:“你来了。”
“嗯……”阿萨辛靠过来,将牡丹压在湘妃榻上,手已探入牡丹衣裤。
牡丹喘息变重,浑身只感觉到阿萨辛手指的抚摸,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滚烫。
“怎出了这么多汗?”阿萨辛蹙眉。
牡丹嘤咛一声,喘着气说:“大人若不喜欢,我便去沐浴。”作势要起身。
阿萨辛却一笑,“过后一起沐浴更是一桩美事。”说罢便解开了牡丹的衣带。
牡丹花海中,他又一次将自己交给这个人,全心全意。一如当年初见,牡丹早早肯定,这个人就是他要追寻的真理。纵然艰难险阻,却是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的。
牡丹想:倘若这世上有人懂得牡丹、疼惜牡丹,唯有阿萨辛大人。
阿萨辛大人,从今往后,牡丹就是你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本攻母上的生日,so……照惯例……大家懂的
注:
1、唯有牡丹真国色:此句出自唐代诗人刘禹锡(772-842年)诗词,时间不符,仅为小说服务,不做参考。
2、雟:音有二(gui归,即子规、杜鹃鸟;xi西,地名,在今四川省)。按照文中牡丹所属部落位置推断,作者取后者地名发音,仅供参考。
第66章 番外二
番外二【可人】
——此有佳人倾天下
“报——”
洪亮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而来,奏报的浩气盟义士沿落雁城主路一路往正殿奔去。
他跑的极快,不大会儿已经气喘吁吁,待看见正殿门前立着一人,却也不减缓步伐,几步上前,道:“落雁峰前线急报,属下求见盟主!”
“何事?”那女子却不让路,只淡淡问了这一句。甚至连眼神都不曾改变丝毫。
“可人姑娘,此乃浩气盟要事,属下受命必须亲自告之盟主。”此人虽心知眼前这个貌若天仙的女子的身份,但话中不见丝毫尊重客气,反倒是带了几分轻视。
“盟主不在落雁城内。”可人淡淡说完,拿了一个小册子递给来人。
来人半信半疑拆开来看,一惊,“将要事说与你?”这脱口而出的话更是毫不掩饰对可人的轻视之意。
可人微微侧头,看着他问:“何事?”仿佛对其他毫不关心。
“这……这……”来人犹豫了片刻,“此事十分紧急,盟主怎能在这时候……哎!罢了,金水镇王代来信,浩气盟义士们近日来注意到恶人谷……”
咚!
落雁城城楼上的古钟被人敲响。同时,落雁城外一阵嘈杂厮杀声响起。
古钟声响,备战迎敌。这是浩气盟所有人都知道的规矩。只要那古钟被人敲响,势必是有强敌来犯,落雁城内的人,无论男女老幼,皆须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