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躺下休息!你伤未好,不要胡闹。”谢渊见毛毛喜不自胜而手舞足蹈的样子,也露了笑容。
毛毛很听话地躺下,又盖好了毯子,看着谢渊,带着几分哀求说:“谢叔叔,你能给我讲讲我爹我娘吗?”
一个孩子未曾与父母有过天伦之乐,在稻香村孤苦长大,又被迫逃命江湖这许多年,谢渊被毛毛这么一问,竟触动了心事,一时间悲喜难辨。
谢渊道:“你爹娘的故事,李复已尽数说给了你。待改日你身子好了,我便带你去草海,你亲自祭拜你父亲。”
毛毛点了一下头。
谢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玄英,你爹曾说,‘锄强扶弱、惩奸除恶’是你穆家的家训!他已不在,我便替他交给你。今日起,你要时刻牢记这一点,不要叫你爹和我失望!”
“锄强扶弱……惩奸除恶……嗯!我记住了!”毛毛用力点头。
谢渊感慨万分,却也觉得欣慰,便道:“你闭上眼吧,好好睡一觉。可人今日内应该会回来了。”
毛毛却道,“谢叔叔,你能给我讲故事吗?从稻香村出来,我很久没有听故事了。”
谢渊哪里会讲故事!但毛毛在江湖上逃亡的这几年,不想也知道他受了多少苦,谢渊每每想起便觉得愧对穆天磊,心软不少。“好吧,你闭上眼,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毛毛果真立即闭眼,“好了。”
谢渊无奈地摇头轻笑,想了想,咳嗽几声便说:“许多年前,江湖上日渐兴盛起一股邪恶势力,那些江湖中的恶人聚集在一起,组成了恶人谷……”
“大唐开元二十年,少林派、纯阳观、天策府、神策军、七秀坊、藏剑山庄、长歌门、霸道山庄八大门派联手,意图强攻恶人谷。奈何那时诸多原因,加之恶人谷中原本群龙无首,却突然站出来一人,他领导恶人谷众人抵抗八大门派,仰仗着恶人谷‘易守难攻’的地势,竟大败八大门派!此人便是恶人谷谷主,‘雪魔’王遗风。”
毛毛最爱听江湖故事,哪里还有睡意,瞪着眼睛听得极入迷,立即问:“八大门派竟然斗不过恶人谷!那浩气盟呢?那时候浩气盟为何不与八大门派一起对付坏人?若是谢叔叔出手,一定打的那些坏人认输!”
谢渊哭笑不得,道:“王遗风武功极高,善用心计,阴险狠毒,纵然公平打斗我也未必能赢他。这一次惨败后,各大门派商议许久,为对抗恶人谷,这才组成了如今的浩气盟。可惜攻守多年,浩气盟仍旧未能压制恶人谷……是我无能。”
“‘雪魔覆手翻云雨,谢渊谈笑停风雷。’盟主何须如此谦虚?当今世上,能与王遗风比肩之人唯有盟主。”
毛毛一看门边,笑道:“冰儿姐姐!你来了。”
谢渊回头,见冰儿端着许多疗伤的东西,立即问:“可人归来了?”
冰儿歪着脑袋一笑。
只听门外传来孙思邈的笑声,“哈哈……不错不错!天助我等!不想可人你此一去竟能将夜光杯、千年蚕丝和这《易筋经》一并带来!”
闻言谢渊当即起身,可人和孙思邈一前一后进门来。孙思邈笑的畅快,步伐也轻盈许多。可人还是一身白衣,美得出尘,只是眉眼间稍显疲惫,看来这七日并非顺风顺水。
“一切可顺利?”谢渊问。
可人点头,“金水镇上找王代时花了些时间,还遇上了叛军。不过还算顺利。”
孙思邈大笑,“谢渊啊谢渊!浩气盟人才辈出,真乃当今武林之福!你可知可人不但取来了玉泉、夜光杯、千年蚕丝,还为这孩子取来了一件宝物!真是快哉!”说着便将一个竹简交给谢渊。
谢渊看了看,也颇为惊讶,看向可人,“竟是少林派的《易筋经》?”
可人点了一下头,“在金水镇的第五日,王代带了一个人来见我。此人名叫盈荷,是七秀坊的人,这《易筋经》是她交给我的。”
“七秀坊?”谢渊面露疑色。
可人又道:“盟主,此经书虽然有用,但我猜测……”
谢渊道:“说下去。”
“盈荷虽是七秀坊的人,但她说此书是一不相识的人赠予她,要她赶来金水镇交给我。是何人能得知我们要救穆玄英?又是何人送上《易筋经》?消息为何会走漏?”
谢渊沉思。
冰儿插嘴问:“会不会是少林派?”
谢渊道:“不是。此《易筋经》只是一卷,还是手抄本,看来不是少林原本。”顿了一下,朝孙思邈道,“孙老先生,还请你先为玄英诊治。《易筋经》的事我会去办。”
孙思邈点头,“倘若能请少林高僧用《易筋经》为他打通筋脉,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谢渊回头看了一眼毛毛,点头,“谢某自当尽力。”
第22章 第七章
【浩然正气】
服下玉泉、经过孙思邈治疗的毛毛已经可以下地行走活动。
孙思邈临走时说:“你们拿着我的手函前往少林,将这孩子的情形说与方丈玄正,看在浩气盟和万花谷的面子上,兴许这孩子还有救。但世间万物皆有其来去,无须强求。这孩子若是命中有,定能因祸得福,习得《易筋经》。倘若命中无,便只能仰仗这一卷来之不易的《易筋经》求得后半生安稳度过。”
在谢渊和毛毛即将前往少林的前一日,谢渊带着毛毛来到了草海。
那一座孤坟立在草海一望无边的野地上。
长途跋涉,毛毛还未痊愈的身体自然吃不消,在马车里躺了一日,却还是脸色苍白,但毛毛和谢渊这一次都一致坚持一定要抵达草海。
毛毛踌躇许久,才朝搀扶自己的侍女暗香、疏影一笑,示意她们松开自己,缓缓迈出一步。
“当心。”疏影深知毛毛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却也知这段路唯有他一人走才行。
毛毛强撑着已经到了极限的身体往前行,当他一步步走到坟前,终于亲眼看见碑上刻着那句话——吾恨不能以浩气之身战死!
当日这句话是李复转述,今日毛毛身处此地,真实地看见这句话,又想到爹娘惨死,死后竟无人尽孝,一时间竟伏嚎啕大哭起来,越哭越伤心,身子一歪便伏在地上。
疏影和暗香对视一眼,都无比心疼。却见谢渊也不曾上前去,便都只是站在原地默默听着毛毛的嚎哭。
哭了一会儿,毛毛换成了低声抽泣,却还是将头深深埋在双臂和杂草间。
谢渊心中滋味难述,走上前将祭拜的吃食放在坟前,缓缓说了一句话:“穆兄,汝儿穆玄英,我终于将他完好带到你面前了。”
闻言,毛毛含着泪抬头,又看了一边碑上那句话,哽咽道:“爹……”才喊出口这久违的一个字,红通通的眼中又盈满了泪水。
在毛毛的记忆力,他从未喊过这个字。
此刻喊出口的,不只是久违的亲情,还有那一份自己身世尘埃落定的释然。从此以后,他是有名有姓的穆玄英了。
谢渊道:“穆兄,玄英的三阳绝脉我定会想法子,你可放心。往后玄英便随我在浩气盟,为江湖安稳尽一份力,你泉下有知,还请保佑玄英平安长大,终能成为一身浩气的好男儿!”说罢,谢渊看向毛毛,“玄英,给你爹磕头。”
毛毛立即照办,重重磕了三个头,看着坟冢道:“我来看你了,爹。”说罢又磕了一个头,想了一会儿,语气变得轻快许多,倒像不是在与穆天磊说话,“来的路上谢叔叔告诉我:浩气盟在最初命名之时曾想用过‘正义盟’三字。所谓正者,天之正道;义者,刚正节烈之气。先父穆天磊号称‘仁剑’,我穆玄英亦想继承家风,今日起,必以手中剑施展仁义之道,锄强扶弱、惩奸除恶!”
言语间竟多了很多坚定和正义,少年稚气减去大半,若非是脸色太过苍白,倒有几分正气了。说罢毛毛又连连磕了三个头。
谢渊见状,又是欣慰又是心疼,伸手去扶毛毛起身,道:“你爹泉下有知,一定为你自豪!快起来。”
毛毛道:“谢叔叔,我想再跪一会儿。”便转过身坚持跪在坟前。
谢渊便道:“既如此,也好。”顿了顿,“玄英,此番前往少林,虽不知少林是否愿意帮忙,但玄正方丈乃武林大师,必不会见死不救!待你的伤势有转机我们再动身返回浩气盟。往后在浩气盟,你便随着月弄痕练武强身,我若有空自会授你武艺。平日里武功切磋,你可去找可人、司空仲平请教。你的衣食起居都由月弄痕亲自打点,暗香、疏影往后都会贴身照顾你,你只需好好养伤、学武便是。”
毛毛点头,“全听谢叔叔的。”
谢渊又道,“玄英,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我不必多说你也明白这些,但还有一点你要牢牢记住,今日起,你手中的剑便只为正道而行!不可错杀一人,亦不可放过一个奸恶之徒!”
毛毛点点头,忽而又迷茫地问:“我逃命的那段日子,曾在茶馆中打听过李复公子的消息。老板娘赵云睿好心告知,可事后又将我们的行踪告诉了潋浪帮,这才害得我们被追杀……我本以为她们是好人,可……人心难测,又这样难懂,要我如何分辨世间黑白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