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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太素 (豪杰豆豆)


  “你这几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月冷西侧目看了凌霄一眼,叹口气摇摇头,淡淡道:
  “歌乐最近没什么事吧?”
  一提起这个最近让他涨足了脸的徒弟,凌霄眼睛都亮了,兴奋道:
  “怎么没事!他最近可忙啦,之前落下不少兵法课业在补,无昧说没想到他还挺聪明,进步飞快呢!加上还要练枪,我都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哎呀老子终于也有一天会担心那个臭小子用功太过,这回我可不怕见修然哥了,哈哈哈哈……”
  他越说越高兴,说到最后眼睛都笑成一道缝了,月冷西皱眉看着他,无奈地拿手指头点了点他额头:
  “傻笑什么,他才用了几天功啊,这你就知足了?就能见李修然了?他跟你学了十几年,连安唐一半的本事都没有,李修然大概欣慰不到哪去。”
  凌霄挠着头干笑两声,忙又抓着月冷西道:
  “对了,说起来,府里新到的战报说凉州那边形势缓和不少,孩子们十几年没见过修然哥了,我想着不如趁这个机会带他们去一趟,万一再打起仗来,又不知什么时候能有机会了。”
  月冷西点点头:
  “我也有日子没见到陆师弟了,边疆清苦,他素来体弱,凉州又缺医少药,正好送些药材去给他备着。”
  月冷西同门中有个十分要好的师弟叫陆鸣商,安史之乱中也曾与天策中人有许多故事,战乱结束后陆鸣商跟去凉州驻守还是月冷西亲自送去的。
  两人商量着凉州之行诸事,到傍晚才唤了淮栖和李歌乐兄妹来,细细说与他们听了,三个孩子少不了兴高采烈各自回去准备。李安唐忧心自己一走没人照顾羌默蚩成,连着几天事无巨细叮嘱羌默蚩成好好照顾自己,若有危机尽快飞书告知于她云云。剩下的无非是凌霄部署安排营中事宜,与以往一样暂交由沈无昧代管,月冷西则同淮栖收拾药材装车,到第三天头上众人方备好了一应事务,准备成行。
  去凉州的队伍却在这时多出一个人来,戥蛮一脸闲散的笑意,气定神闲跟在淮栖身后,看上去一点不自在都没有。
  淮栖脸上略带为难地低着头不知怎么解释,李安唐瞅了瞅李歌乐,李歌乐则拧着眉头咬牙切齿瞪着戥蛮。凌霄脸上带出些许厌烦来,问了淮栖一句“他跟去作甚?”,回答他的却是戥蛮懒洋洋的声音:
  “淮栖去哪我便去哪,这不是情理中的事么?”
  月冷西寒着脸看他,沉声道:
  “与我们同去你不觉不妥?凉州营可不是随你胡闹的地方。”
  戥蛮歪着头瞥着月冷西,嗤笑道:
  “月大夫怎见得我是去胡闹的?我不过是跟着媳妇罢了,有何不妥?还是说月大夫你怕我口无遮拦去跟那李修然说些什么?月大夫有什么事见不得人的?反正大家都差不多嘛,两个阵营出出进进的,你们不是最有经验了么。”
  月冷西双眸寒光一闪,正要说什么,凌霄突然发起飙来,用力将手中摧城往地上一顿,怒喝道:
  “放肆!李将军的名讳也是尔等黄口小儿说叫便叫的!”
  别的都好说,谁敢对李修然出言不逊简直像触到凌霄逆鳞一般,他这一生除了挚爱的恋人月冷西,最亲近的便是李修然,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一个承载了彼此太多过往的大哥,也是他恩师李冥御生前唯一的挚友。凌霄怒目圆睁瞪着戥蛮,场面一度僵持不下。淮栖无奈地看看师父,实在没了办法,偷偷拽了拽师父衣角。
  月冷西一愣,抿了抿嘴,到底轻叹一声挥挥手道:
  “罢了,你要跟就跟吧,只是这一路山高水远,多不出一只手来照顾你。”戥蛮咧嘴一笑,说了句“无妨”,便大咧咧将手搭上了淮栖的腰。
  李歌乐龇牙咧嘴瞪着那只手半天,刚要发难,却扭头迎上凌霄和月冷西不悦的视线,只得憋屈地闭了嘴,霜打了一般跟在队伍最后面出了辕门。
  因多了戥蛮在,一行六人原本该是其乐融融的旅途未免显得沉默枯燥,凌霄时不时悄悄凑在月冷西耳边叨叨“这坏小子该不会是想在大营外面对你下手吧”,月冷西却并不算在意,只淡淡回他一句“尽管下手便是”,惹得凌霄更加气恼,故意将马儿催快几步,恨不得离那五毒远远的才好。
  李歌乐始终跟在最后面,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李安唐担心他惹事,半步也不敢离他左右,这倒方便了戥蛮,一路上故意似的紧紧黏着淮栖,嘘寒问暖格外殷勤体贴。淮栖却似乎话很少,笑容也少了许多,偶尔往李歌乐那边多看两眼便被戥蛮借故拽开,连月冷西都不大有机会与淮栖多说两句。
  太刻意了。月冷西不知第几次远远看见戥蛮围着淮栖做这做那,心中只有这一个感觉。
  凡事太刻意便会露出马脚。以往常来看,戥蛮对待淮栖并不是体贴殷勤的类型,反而敷衍随意更多些,他甚至曾对淮栖动粗,因此现下这种种行为便实在颇为显眼,而且反常。
  他想做什么?这种时候临时抱佛脚费力表现取悦大人显然是不可能的,月冷西更想知道的是,戥蛮为什么一定要跟着去凉州?
  与他们这些人同行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都太别扭了,除了淮栖没有人会对他有好脸色,更不要说进了凉州营他要面对的可是驻守边关的精兵勇将,与浩气大营有太多不同,更甚者那里的大将可是李歌乐的爹,他何必讨这种苦头吃?
  除非,他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往凉州路途十分遥远,沉闷的气氛让行程愈发冗长,淮栖开始有意无意躲开戥蛮的讨好,甚至连话也不愿多说一句。他原本便是克制收敛的性子,哪曾在长辈面前如此造次,戥蛮如同表演般的行为让他全身不自在,可每当他忍无可忍要翻脸时,总能恰好迎上戥蛮委屈受伤的神情,顿时便心软了,只得作罢。
  有时候淮栖甚至觉得连那张他曾觉得俊美桀骜的脸,如今也像蒙上层面具似的,似乎随时都能随心所欲做出任何表情。一切都不像真的。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戥蛮不对劲了呢?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就仿佛一切从一开始就没有过任何变化,可明明有什么不一样了。
  在戥蛮又一次想要搂住他的时候,他几乎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只那一下,便听见戥蛮低低的笑声。淮栖有些不解,扭头去看,却见戥蛮脸上并无笑意。就像刚才的只是幻觉。
  戥蛮转个了身抬脚便走,淮栖心虚地叫他一声,问他去哪。戥蛮却头也未回,只挥了挥手,说了句“内急”,便转进一片稀疏的树影间。
  戥蛮一从淮栖身边走开,李歌乐赶紧凑过去,刚要问什么却被李安唐狠狠踩了一脚,硬生生收住了话头,只瞅着淮栖咧了咧嘴,也不知是哭是笑。
  淮栖却对他叹了口气,扭头望向月冷西和凌霄。他知道师父一定在生气,却对眼下的情形无能为力。几个人互相递着眼神,似乎都有许多话要说,却又都没有开得了口。没有人在乎戥蛮去方便了多久,甚至希望他方便得更久些才好。
  戥蛮躲在远处树后看了一会儿,微微露出个轻蔑的笑意来。他演了一路,要的就是现在这个效果,他们越是烦他,就越能制造更多空子。他轻声开口,声线低沉:
  “可以了,没人会发现你。”
  然而这话却不知是对谁说的,言罢也未有人搭腔。戥蛮不耐烦起来,“啧”了一声道:
  “他们对我十分防备,你有话就快说,这样的机会不会有第二次了。”
  然而草木间只有几只惊飞的雀鸟,扑扇着翅膀冲向高空,却仍未有任何人声响起。戥蛮皱着眉头盯着凌霄等人的动静,几乎以为这林间原本就只有自己而已准备回去了,耳边却骤然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
  “‘大人物’说会帮你引开沈无昧,其他人你自己想办法。”
  这句话似乎就响在耳边,戥蛮下意识回头,却什么也没见到,他分辨不清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戒备地在树影间来回寻找可能出现的人影,却是徒劳。他又低声问了些别的,然而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连方才那一句都显得如同幻听一般。
  他是在大营中接到联络消息的,一时还为难如何出营去与人接应,便听淮栖说要往凉州去的消息,简直正中下怀。戥蛮又仰着头仔细看了一圈树冠,仍旧没有半个人影。只是这“大人物”未免太过谨慎,事到如今连面都未曾露过一次,着实令人不悦。
  找不到人,戥蛮挫败地咬了咬牙,他不能耽误太久,那一行人里多一半都不是什么易与之辈,警惕性比旁人高出许多,他不想冒险。
  他不再纠结于寻找那声音的主人,收起那些赤裸裸的阴狠之气来,绕出树林,一脸淡淡笑意回到淮栖身边,仿佛什么也未发生一般,照旧黏在淮栖左右寸步不离。
  赶了将近十余天的路,终于能远远见到雾霭中若隐若现的辕门,李安唐雀跃起来,催马跑到队伍最前面,等不及地冲了出去。李歌乐看上去也很激动,毕竟离开爹和尘叔十年有余了,心中思念无以复加,可他刚要往前催马,眼角便瞥见淮栖默然垂着头跟在月冷西身后,而戥蛮则示威般将手箍在他腰侧,甚至还微微回头对李歌乐挑衅地扬了扬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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