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了当今之前!
所有朝臣们恍恍惚惚,但多年训练好的朝中礼仪却也未出错,直接双膝下跪,匍匐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儿子拜见父皇。”当今一听恍若排山而来的万岁之呼,再想想自己之前临朝的声音,总觉得分外羞辱。
若是群臣知晓当今心中所想,定然要喊声冤枉,不是他们不尊敬当今,而是自打上皇退位后,这十四年还是头一次驾临乾清宫,挑这种事件发生的时候,他们一“激动”,这不……这不就声音飙高了一些。
且不提群臣与当今的心思如何,这边再一次回到阔别多年的乾清宫,还是以这种挑在早朝的时间归回,上皇心中也是百感交集,神情无比复杂。但是哪怕物是人非,可他也必须豁出去老脸,快速解决五公主断贾琏之臂一事。
“众卿免礼平身。”上皇开口,开门见山:“朕因五公主断臂之事而来!”
边说,这边戴权早就乖觉的捡起了先前当今扔在地上的陈情表,呈送到上皇面前。
上皇接过,一目十行一览而过之后,道:“传朕令,自当依法办案!”
说完,上皇侧目看眼当今,目含警告之色,示意其不要开口说话。
当今手紧紧的捏着自己的掌心,甚至掐出血丝也未感觉疼痛。此刻,他只浑身血气翻滚,气愤羞愧无比。
哪怕上皇给当今一分薄面,但此刻也没空理会当今的小心思。自从昨日上午发生刺杀断臂一事,到今天都整整一天一夜了,连书院上下都不管学子之间的矛盾,团结一致的给书院讨回一个公道。这边皇帝却还在依旧东磨蹭西磨蹭,等他拿定主意,黄花都变成黄瓜了!
“宗正寺寺卿,立即驱五公主之名碟,贬为庶民!我司徒家没有此等仗势欺人之孽女!”上皇一开口断了五公主的身份之后,又马不停蹄下令:“着三司即可联合会审此案,务必还书院一个安静的读书氛围!给受害者一个交代!”
被点名的宗正寺寺卿太祖之弟福王拄着拐杖,乐的整张脸恍若菊花一般,开口却是声如洪钟,“小四,干得好!老哥一手打下的江山社稷,没有这种败家子存在!”
被称为小四的上皇挤出一丝笑容,抱拳对着人感慨道:“皇叔您说得对!我司徒江山连百年都还未有,才刚传至三代,才六十年不到,正是传承的关键时刻!”
边说,上皇一步一步走下丹陛,目光定定的看着上首的当今,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开口:“秦皇灭六国,何等英雄,最终二代而亡;隋结束南北乱政,杨坚何等奇才,二代而亡。纵观前朝历史种种,有多少繁华盛世毁于皇位之争。而皇位之争,本质在于皇家教育!今日之事,不是小姑娘家家不懂事便可含糊过去,也不是深究谁失职的时候,而是要自省。管中窥豹,可见我司徒家教育存在什么样的问题!”
此话一出,所有人,包括皇帝都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开口:“求皇上息怒!”
“现在,才几年过去,司徒家除了朕还有皇叔,谁还能想得起当年有一口没一口的苦日子?”上皇冷笑一声:“倒是摆皇威,讲官话,打官腔,视人命如草芥,一派赫赫皇家威严!”
殿内所有人匍匐叩首,忐忑不安,心中不约而同只有一个念头——上皇这是……这到底咋了?怎么一下子噼里啪啦跟爆竹一般炸开了?
“朕知道这一切源头是朕,父皇将偌大的江山交给我,我没治理好!我有罪于国家。”上皇一挥手,拦截所有想要张口想要劝阻的嘴,道:“自打昨日接到消息后,朕一直就在想到底错在哪里了,整整一日没合眼,如今才懂了一分为什么?为了所谓的颜面,因为当了皇帝,愈发的要脸面起来!像之前,朕将子嗣夺位归咎前朝余孽暗中狼子野心筹划,可是却独独不敢承认,最大的内因在于朕!“
上皇眼眶不知不觉中带着丝微红,又意味深长的看眼当今,道:“夫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竭诚则吴、越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望皇上引以为戒。”
“儿子警戒父皇教诲。”当今面色清清白白一片,只觉自己脸被上皇踩到了泥地里,甚至为了踩他一脚,上皇都不惜毁了自己名声,揭开往日伤疤。这到底得对忠义亲王,他的好大哥有多少喜欢?
第30章 入V二更啦
现不过四月,外边天气还未热起来,但是朝臣们只觉今日不亚于十日凌空,热得快把心都融化了。一开始,能够记入史册的伏阙上书,紧接着双皇同朝,国有二主,然后正在思量该何去何从时候,上皇不减威严,还翻起了巫蛊之变的旧账,首次对外承认自己的错误。
接下来……
文武大臣都觉得自己脑袋麻木了。不过是强调皇族律法,加强皇室成员的约束力;不过是说明尚且有温家后裔活在人世,就是改行当大夫了;不过是肯定青北书院的行为,赐予耿直敢谏的匾额;不过是下封罪己诏罢了。
等听着熟悉的下朝和净鞭声,朝臣们得亏自己多年早已习惯成自然,尚且能够保持一份理智,规规矩矩的退出朝堂,退出皇宫,然后麻溜的回到自己的官轿亦或是马车内,然后狠狠的深呼吸一口气,看看自己还活着没!
这早朝上得真他妈的的刺激!
全程没有他们说话的份!
上皇一个人说了个爽!
作为被点名的三司-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长官目送同僚们远去的潇洒背影,难兄难弟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往日掐得风生水起的兄弟部门眼中看到了他们难得一致的意见——暗戳戳命人将青北书院内自家的子弟先提溜回来,问个清楚。
还美其名曰做个笔录,拿自家孩子“开刀”,有利于杀鸡儆猴,让学子们心生畏惧,实话实说!
但是三部长官万万没想到,在书院里与贾赦父子两最为交好的便是他们家的娃!
“虽然是通过唐玥引荐与我相识,但是经过几日相处,我也觉得其不错,值得相交。”李志章面无表情的看着坐在案首上的大理寺寺卿,他的亲爹李慕斯李大人,客观直白的做着自己的口述:“昨日事情发生之时,我便在现场。”
李大人面无表情的听完自家儿子的诉说,将惊堂木重重一拍:“给本官拿下,重打一……一板!”
与李大人一般的还有督察院御史大夫钟刑。钟刑听完自家大孙子钟勇言的述说后,直接脱下鞋底打人:“难怪我钟家不如人,你瞧瞧人唐家。这两兄弟都冲最前头,亏你还有脸说自己在现场,我打死你这个不成器的!执法在傍,御史在后。我们的职责是什么?直言敢谏,不畏权贵,监察百官!”
钟勇言忙不迭四处逃窜:“这……这祖父,钟大人,可您得考虑考虑我这小身板啊!我……我连赦叔都跑不过。”
听着左右两边厢房难兄难弟的声响,刑部尚书朱文倒是温和无比的看着自己下属的孩子路平,没动手,只道:“世侄啊,一身浩然正气可当任何妖魔鬼怪!”
“呵呵,您老还不如教我猴子偷桃!”路平倒是不怕自家爹的顶头上司,心有余悸的感慨道:“世伯,您没经历那一场,不懂……不懂秀才遇到兵的苦,那一刻我真恨不得自己文武双全!”
“有辱斯文!”朱文面色一拧,道:“此事幸亏有上皇出面,等会才能公正严明的断。否则你们今日伏阙上书,给当今施加压力,就凭当今那性子,恐怕你认可的贾琏兄弟,别说日后仕途,恐怕乡试都不会榜上有名。”
“朱伯父,请喝茶。小子无知,这次科举不是听闻有信鸽传讯,定要公平公正吗?”路平对人讨好的一笑:“您说向赦叔一路中举,我倒是心存疑惑,可贾琏,伯父,大侄子我这是真心诚意的心服口服。他有才学便罢了,还不私藏,我们遇到不会的,他也会耐心教导我们。尤其是他这耐心,绝对没话说。一道题目,他能够给人解释五遍还没点不耐烦的。说句掏心掏肺的话,一点不像文才兄,他还有点恃才傲物。”
“真有这般能耐?日后若是有空,倒是要见一见。”朱文见向来有些小傲气的路平对人这般大加赞赏,倒是隐隐对贾琏有了些好奇,但也没多说什么,只面色凝重的解释了路平先前的困惑:“因为这一次除却五公主外,最重要的还是收拾五公主背后刘家一派。若不是现在等你爹他们寻刘府贪赃枉法的证据,你真以为我有这闲心,还能跟你聊家常?”
路平:“…………”
“孩子,法律是统治者的武器,他们才是玩得最溜的,别以为你们伏阙上书,能耐得不行。”朱文轻轻拨弄茶盖,道:“我们熟知再多的律法,也只是货与帝王家。”
“伯……伯父,您……您跟我说这个……”
“哦,你伯父我打算跟老唐一样,辞官了。”朱文眼眸一眯,道:“这刑部之中最有能力和资历接任的就是你爹。况且我们同出一门,这些事你师祖告诉我,也自然会告诉你爹。我只不过跟你强调一遍,这日后切莫书生意气,年少轻狂,谋定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