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一日一日又一日,时时刻刻的煎熬,原以为留有最后的体面,能够死得潇洒一些,可万万没想到贾琏回放他走。
以贾琏这般睚眦必报的性子,竟然会放他这个知晓最为重要的秘密的人离开……
司徒乐感觉自己的心骤然碎裂,喃喃开口:“对不起,对不起,我……”
贾琏挺直脊背,沉默的看着司徒乐,忽然间耳郭一动,下意识回眸扫眼发出声响的花坛,眼眸一迷:“给朕滚出来。”
司徒乐一颤,顺着贾琏的视线,看向墙角。这坤宁宫自打平后被废后,除却宫人打理,便是尘封状态。等她半年前入驻,前院有宫侍伺候,但是这后院基本都是他自己打理,他又是养伤又是失恋神伤,这小花园基本也是废弃状态,也就不知谁种的紫藤萝顽强些,紫藤萝枝叶茂密,攀附墙体,倒也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原本按着规矩要除掉,但他难得看得这大片的绿,也就让人留了下来。
只见那一片绿色中钻出了贾蓉。
“蓉……蓉儿……”司徒乐陡然一惊,面色愈发苍白的了一分:“你……”
“太傅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贾琏甩袖,怒喝:“来人!”
“不要叫了。”贾蓉咬了咬牙,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抬眸看向贾琏,手里紧紧的捏着把精致的弹弓,扬声道:“我自己走!二叔你个大坏蛋!你当皇帝好了不起,连婶婶都欺负了。你心情不开心了,受了委屈还有赦叔祖父在,可是婶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啦!”
贾琏面色一青,倒最后一句话,眸光转向司徒乐,只盯着人看,眼里越来越暗。
“婶婶,二叔不是让你走吗?那就走啊!”贾蓉伸手去拉司徒乐,还愤愤扭头瞪眼贾琏,跟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一通:“不当皇后了不是挺好吗?你当我婶婶不开心,我带你走,你当我师父。我爹他们有赦叔祖父罩着的,我娘也好厉害的,没事的,宫里一点都不好,各个都凶神恶煞的。我们出去,我有钱,我给你养老孝敬你。还有,我爹为了跟我娘和离《户婚法》研究的可熟了,像婶婶你休夫再嫁也是可以有的,当然某人就不可以休妻了,因为有所娶无所归,前贫贱后富贵,婶婶你三不去占了两条。”
贾琏一听贾蓉停顿喘息,冷眸回扫眼司徒乐,旋即拍手打断似乎要含情脉脉的师徒温馨一刻,冷声道:“贾蓉,没枉费朕教了你那么多年。先抬出靠山,杜绝朕拿你家人问罪,有钱还有律法为证,外加个师徒名分,考虑的挺周到,条理逻辑挺清楚啊,不错啊!狗洞钻的也不错啊!拿什么溶液溶出来的?”
贾蓉吓得一颤,往司徒乐背后躲了躲。
“给朕拿下!”贾琏打个响指,示意侍卫入内,扫眼司徒乐:“你胆敢护一下,他必死无疑。”
司徒乐瞳孔紧缩,手背青筋直爆。
听到号令而来的侍卫看眼面色沉沉黑如锅底的贾琏,下意识的奉命行事,拿下贾蓉,习惯性的塞麻布,堵住人的嘴。
“小子,眼睛再瞪圆了也没用,跟朕抢?”贾琏看着被侍卫架着的贾蓉,抬手狠狠捏把贾蓉的脸蛋:“传令上书房,所有太傅和学生都给朕好好把《户婚法》抄一万遍。你不用抄,你看着他们写。记住,朕就是这么残暴的连坐。”
贾蓉:“…………”
“眼泪别掉,掉一颗加一千遍,找我爹求情也没用。男人嘛,总得给自己的言行负责,懂吗,小子。”贾琏欣赏完贾蓉暴怒的小红脸,冷笑的让侍卫抬走。
虽然有贾蓉这意料之外的“插科打诨”,但贾琏非但没勾起一抹温和,反而更是眼中多了分冷意:“皇后,好好的当好一国之母,下旨选秀吧。”
“我自己死行不行?”原本残存的理智听得这话的一瞬间彻底崩溃,司徒乐指尖掐进了掌心,唇微微有些抖:“贾琏,我……想了整整五个月二十天,整整两千零四十个时辰,我是因察觉六叔知晓身世,唯恐你因断袖丧失继承,但是你的反应过激了,不是吗?那晚你有胆子开枪,除了早已安排好的人手,当然你更能确信一点,哪怕你与六叔争夺的头破血流,胡涂也不可能因此渔翁得利,不是吗?你知道的,五叔的祖父是谁!”
“这件事一旦捅出去,那飞鸽传玺,那神殿就完完全全是个笑话,晟宸帝会因此如何,恐怕你也猜不到。”
“司徒乐,你想说什么?”贾琏忍不住眉头一皱,逼近司徒乐。
听得人语气急躁,带着怒意,司徒乐也不躲开,眸光定定的看向贾琏:“我想知道,我到底因谁而死。这世上神神叨叨的,原本不信,可经历林家一案后也信了几分。柳瑾,密室除外,那番薯之事你太心急了,当然其实这也说明你真的很有责任感,我司徒乐没看错人。而且……”
司徒乐叹口气:“对不起,那鸠占鹊巢的是我。”
“司徒乐,慧极早夭啊。”
贾琏盯着司徒乐瞧了半晌,猛地一伸手,握着人的手腕,将人扯进怀里,贴着人苍白无比的脸,唇畔勾着一抹冷笑,一字一顿:“你就那么一心求死?”
耳畔传来的呼吸虽然有些热度,但吹在人脸上却是寒冷的很,一点也不像当初那般温柔缱绻……
司徒乐指尖不知不觉泛白,浑身瑟缩了一下,闻言沉声应道:“是。”
“那……”一把掐住了司徒乐的脖颈,贾琏看着从容不迫的司徒乐,胸口便是一沉,轻笑了一声,笑声中还带着丝无比的得意:“你大概是世上第一个愿为咱家死的。”
司徒乐一颤,看着那似乎利刃直刺他双眸的眼睛,忽然间有些慌乱,“你……你胡说什么,我……”
“就冲你这态度。”手指往上,贾琏一把捏住司徒乐的下巴,迫使人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带着水光的眸子,冷笑道:“不得不说,你愈发激起了朕征服占有的欲望。”
边说,贾琏右手飞快的扯开司徒乐腰带,在司徒乐反抗之际冷声道:“都一心求死了,还护什么?”
“你到底要干什么?”
贾琏视若未闻,手游走往上,探上胸前,手法娴熟无比的直接扯掉那用来男扮女装伪装的腰带,才抽回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胸前一马平川的司徒乐,幽幽回道:“你除非被我艹死,否则没有其他死法。”
“当然,朕更喜欢征服挑战这世间所有的不可能!”贾琏嘲讽的垂眸看眼掉落的胸甲,抬眸仰望天穹一瞬,回望了司徒乐一眼,挑眉一笑,透着两分摄人,三分霸气,五分邪气:“咱家要改写这天地规矩。”
第149章 开枝散叶下
司徒乐目光定定的看着贾琏。不知不觉已经近了黄昏,这昏暗的光照漂浮在贾琏身上,那赫赫龙威的帝王常服此时非但没有多少耀眼,而随着其主人此刻的散发出来的气度,带着些无法言喻的狂狷。
可依旧令人信任。
脑海拂过这般念头,司徒乐自嘲的笑了又笑,眼角余光扫见地上那“束缚”多年的胸甲,眼眶一下子没出息地红了。也许按着贾琏的规划,数十年后他依旧会登上大宝,那时候什么子嗣传承都不需忧愁,也许那时候他再也不用藏藏掖掖,就像胡涂和傅昱一样现如今满朝皆知他们是契兄弟,也许那时候……
看着怀里揽住的人痛苦的蜷缩,整个人瑟瑟发抖,眼底余光却是依旧清澈如往常,贾琏侧眸看了眼因他解开束腰,现如今衣衫半开,那白皙如玉的胸膛长那长短不一的刀疤,那道肚腹上新愈合的枪伤周围长着新肉,就像……
贾琏缓缓长吁口气,轻柔的拍抚着司徒乐的后背,缓缓道:“我贾琏看上的猎物还从来没有失手过。可是……你终究不是猎物,把你逼得崩溃了,好像我也心疼。”
司徒乐闻言,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也不敢动。
望着那不知所错的模样,贾琏慢慢的,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原来,真是来杀你的,但你一次次的让我意外,甚至还说出我的来历只求一死。司徒乐啊司徒乐,忘记当初那信誓旦旦的“我的命很宝贵”的话语?”
听了这话,司徒乐身子陡然一抖,灰白的嘴唇张了张,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的话来,只是下意识的愣愣呆呆的看向贾琏。
贾琏不语,看着,看着,倏忽间心口有些酸涩。
“那晚,你的的确确戳伤了我,当然也有我的不安,其实我也会怕的。”贾琏笑得愈发柔和了一分:“可是父亲,我爹他知道。虽然他形容的很粗俗,但是却也贴切,而且他说过……”
他们父子真正的交情从贾政落水开始。
所以那一晚,一声“臭豆腐儿子”瞬间安抚住了即将施虐大开杀戒的他,安抚了惶恐秘密被泄漏的他,安抚住了曾经幼年无比绝望的柳瑾,让他彻彻底底扎根这个世界,再无恐惧与不安。
安身立命之后,自然是开枝散叶,看着自己的家族代代相传。
“我这人自私自利,理解不了你的天下大义,但是……”贾琏沉声道:“但是我已经逐步的试着理解,你不能一下子就让我到天下为公的程度,跟你这般,为了几条命,连最为爱你的父亲都能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