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对玉罗刹的感官都糟糕透了。
玉罗刹踩进陷阱里了吗?
他当然踩进去了。
谁叫机关术中不含活物,就算是他也无法辨别出来?脚上一个没准的,就被坑到了洞里,虽然不至于爬不出来,但也觉得是灰头土脸。
雪白的衣袍上出现一道道的黑印子,人更是龇牙咧嘴。
谁这么缺德,在武当山上还设陷阱。
别让他知道到底是谁做的。
他忽然很怀疑自己上武当山的错误性,就算是找到了一个好苗子也无法推翻心中的想法,谁叫他今天的运气实在是太背了一点。
被儿子用眼刀子刺,此时此刻还陷入陷阱之中,简直是倒霉到没有边际。
玉罗刹深深地忧郁了。
所谓夜路走多终遇鬼,大概就是他现在的遭遇。
嗯?
他的身子猛地一顿,周身才消散的白雾再度升腾。
有人来了,很快的轻功,似乎就是朝着他的方向来的。
玉罗刹将自己在迷雾中的衣服收拾一番,淡定地在原地等待,从对方诡谲的轻功中,他似乎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
来那个的是两个人,黑衣人在前面带路,白衣人才是正主。
什么人出门竟然还要带路的?
宫九就是这样。
如若让他一个人行走,还不知道会迷路到哪里去。
玉罗刹道:“你来找我?”
宫九道:“是,前辈。”
他的态度似乎很恭敬,但眼中却常含傲慢。
无论面对的是谁,就算是小老头,宫九都不会屈服。
他的武功不是天下第一,但骄傲与自负全天下也没有几个人比他更厉害。
玉罗刹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宫九道:“我知。”
玉罗刹道:“那你还来找我?”
宫九道:“因为前辈的武功已经独步武林。”
宫九道:“这件事,只有武功最高的人才能做到。”
玉罗刹来了兴致道:“什么事。”
宫九解开了衣服,露出他白皙得过分的肩膀。
像宫九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在常人面前解开衣服?
玉罗刹视线锁定在他肩膀上一块,眼中满是趣味。
那块皮肤确实是完好无损的,应该说以宫九练的邪门功夫,无论受到怎样的伤都不会留下伤疤。
所以在对方过于苍白的皮肤上阴影凸起的紫色经络就显得尤为明显。
玉罗刹凑近道:“剑气入体?”
宫九道:“是。”
玉罗刹道:“你来找我莫不是求我帮你拔除剑气?”
宫九道:“望前辈成全。”
玉罗刹道:“这是谁的剑气,你为何不去求他。”
宫九道:“这是叶城主的剑气。”
光是听见人的名字,玉罗刹就知道为何宫九不去找叶孤城,因为他根本就不会答应。
玉罗刹对宫九的感官并不是很好,如果是平时,他根本不会给宫九说话的机会,但是现在他忽然很想帮他解决这举手之劳的小问题,因为他还有别的目的。
玉罗刹道:“我可以帮助你。”
他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宫九道:“可以。”
玉罗刹道:“不问问我什么条件?”
宫九道:“不需要。”
玉罗刹笑道:“好。”
他的条件,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但势必会在江湖上再掀起一阵新的血雨腥风。
叶孤城从人堆中脱身。
人堆的中央是陆小凤,他得跟其他人解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至于叶孤城与玉罗刹之间的一战,有意无意,无论是西门吹雪陆小凤甚至是独孤一鹤都没有提。
仿佛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西门吹雪站在他身侧。
他看叶孤城的眼神也产生了变化,更加狂热,也更加深沉。
那不仅仅是看见知己的眼神,也是看见对手的眼神。
西门吹雪在思考。
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要说。
但叶孤城此时此刻并没有将所有的集中力都集中在西门吹雪身上,应该说,他大半的精力都放在玉罗刹身上。
准确来说,是惊鸿一瞥间看见的,玉罗刹的那张脸。
对决过后,萦绕在心头上的,是诡异的熟悉感。
为什么玉罗刹的脸会让他感到熟悉?
他究竟是在哪里看见过那张脸的?
西门吹雪仿佛决定了什么道:“叶城主。”
声音中暗含坚定。
他到底决定了什么。
被他这么一叫,叶孤城下意识地回头,便看见西门吹雪冰雪消融的脸。
他忽然间心头大震,脑门仿佛被青铜大钟敲了一记,发出奇特的嗡鸣。
叶孤城听见自己道:“玉罗刹是你什么人。”
这是他说出的话?
但在看见西门吹雪的那一刻,两张似乎完全不同又隐隐相同的脸竟然重叠了。
这诡异的熟悉感,让他的问题脱口而出。
西门吹雪的脸唰一下就黑了。
他道:“玉罗刹是我父亲。”
第62章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只要有人,江湖就注定不会平静。
李二狗不是江湖人,但他离江湖却很近,甚至可以说,他就在江湖之中。
因为他在路边上开了家小酒馆,有飘扬的酒旗悬挂在屋子外面,当风吹过,写着“酒”字的旗帜随风飘荡。
酒的醇香,似乎也随着风氤氲开。
李二狗酿酒的手艺很好,自然也有很多人专门来找他,江湖人好酒,十个有九个,都喜欢喝得醉醺醺的,他们又不像普通人一样朝五晚九地劳作,只能在固定时间跑出来乐呵乐呵。
很多江湖人都是四海为家游荡的浪子,自由堪比来去的风,所以当来到这座城市,也不免来李二狗的店铺喝上一杯。
但今天不知道为何,来吃酒的人尤为的多,店里的位置坐不下,长条凳和桌子甚至都摆到外面去了。
小酒馆中,一壶酒并上一碟花生米就可以吃上大半天,店里简陋的位置坐得满满当当,不时还有人喝道:“店家,再上一壶好酒!”
李二狗道:“好嘞!”
他手脚麻利,当时就拿着酒壶往一桌子去了,途中路过冷清的一桌,招子不由自主就黏在了人身上。
李二狗认为自己开店多年,见过的江湖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但这么奇怪的一个人,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这还是一个非常干净的男人。
他的衣服时白色的,皮肤也是白色的,露在外面的指尖呈现出一种没有血色的苍白。
小酒店充满脏污的环境并不能让男人适应,或者说非常不愉快,所以在他坐着的木条凳上还铺有一层一层堆积在一起的白布。
面前的桌子上也铺着大白布,就好像担心酒店的污垢,沾染上了他的袖子。
他面前的桌子上象征性地放了一壶最贵的酒,以及一盘花生米,但是在他来的近一个时辰的功夫,两样东西都没有被他碰一下。
那壶酒很昂贵,就算李二狗的店生意很好,几天也不能卖出一瓶,几乎是相同价格的液体黄金。
但他又是个老实的生意人,如果酒的品质对不上他的价格,他也无法在这种江湖人聚集的地方开这么久的小酒店。
所以,那一定是一壶非常值得喝的好酒。
但白衣人也只是买了,碰都没有碰。
乌黑的头发被发冠一丝不苟地束起,从背影看无法判断出男人的年纪,只知道他的年纪绝对不会很大,至于正面,更加无法看出。
因为他的脸上死死地扣了一张青铜面具,面具很大,将他的脸遮挡得密不透风。
没有知道面具后,男人长什么样。
李二狗敢说,这个男人很危险,不仅他是这么觉得的,店中其他江湖人也是这样觉得的,这些江湖人中甚至没有人敢靠近白衣男人,也不敢上前找他搭讪。
他的店铺不大,人却很多,生意也很火爆,所以仅仅有几张大桌子,几条木凳子是绝对不够一人一张坐下的,好在江湖人大多是生性豪爽,又喜欢交朋友,看见有空的位置就坐下来,随便拼桌。
这已经成了惯例,多少人几杯酒下肚便成了朋友。
但是那白衣人却独占了一张桌子,还是一张最大的桌子。
再进来的人光是扫一下他的模样,便自动退避三舍,宁愿带着酒走,也不愿意坐到白衣人身边。
李二狗仔细看那些人,试图发现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但他无论怎么看也只在那些人眼中看见了畏惧的光。
他们在恐惧,在韩怕,在畏惧那戴青铜面具的男人。
正如同面具上刻画的是青面獠牙的恶鬼,在那些人心中,这干净得过分的白衣人,似乎也是恶鬼,是个不能靠近的人物。
这种反应让并不是江湖人的李二狗十分费解。
干净的白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忽然有人道:“时间到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放下手中的酒,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酒店外面。
李二狗茫然,什么时间到了。
白衣人忽然站了起来。
他转了个方向,青铜面具面对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