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只是就算沦落成了怪物,也潜意识地想要回来这里吧。
鼬一手把小孩子的头按在自己肩窝上遮住他的视线,然后迅速地闪身上去,用另外一只手穿透了他的胸膛。
门的内侧有女人发出了一声尖叫,撕心裂肺。
她跌跌撞撞地想要跑过来抓住那只怪物的手,却只来得及握住一层尘埃。
小孩子已经疼得晕了过去。鼬给他止了血,递给跌坐在地上的妇人。
他身上沾染了那孩子的血渍,几乎渗透了小半边衣袍。那个妇人只是呆呆地搂着自己的孩子,不言不语,魔怔了一样。
鼬拔下扎在墙上的暗器,迟疑地看了看这对孤苦无依的母子。
发生在领主府邸的打斗声让被吸血鬼威胁了两个多月的人们紧闭门窗,刚刚这里非同寻常的动静更是让他们警惕不已。也许是很久没有声音,附近的人家开始窸窸窣窣地动作起来,也有人声渐渐接近。
鼬知道自己必须得走了。
他转身还没走多远,就察觉到了身后的破空声,侧身闪开。
丢在地上的是一块土砾,砸在地上碎成几瓣。
鼬静静地看着,而后把视线移向身后。
那妇人正恨恨地瞪着他,见到他回身,苍白的嘴唇哆嗦着,却咬着几个字:“怪物……凶手……杀人犯!去死吧!”
不再是麻木茫然的表情,她的眼睛里盈满了憎恨厌恶。
院子紧闭的大门被拍得啪啪作响。
鼬抿了抿嘴角,跃上墙头离开了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最近忙的昏天暗地
☆、吸血鬼骑士8
夜幕降临之后,黑暗君主的使者带来了它的主人想要传递的消息。鼬看着那只黑色生物渐渐远去,直到最后完全融入夜空。
空气中尚且残留着那个人独有的气息,单薄而冷冽。
他似乎变了,又好像还是原来的他。
在人类的学校里建立夜间部,让吸血鬼贵族的后代们加入,学着和人类和平共处。
这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大胆到不像是他的风格。
但是简单的计划之下隐藏的居心和目的却仍然是只有他才会考虑的,从几千年前就萌发成长,就算沉睡了数千年也未曾改变。
鼬顺着楼梯的台阶往里走,感受着逐渐干燥起来的空气,和有些灼热的温度。
这是吸血鬼猎人协会本部的秘密场所,一般很少会有人进来,也从未被外人闯入过。
只有他一个人,因为空间很大,所以脚步的回声随着高度的变化越来越大,沉重地一下又一下。
转过最后出现的青砖壁面,视线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炼炉。
古铜色的金属表面彰显着它经历的岁月,最上端有细长的管子,时不时喷出白色的蒸汽,然后消弭;炼炉下面燃烧着旺盛的火焰,艳红的火苗金色的边缘,散发着浓烈却不为普通人察觉的气息。
鼬走到炼炉近旁停下,看那丛火焰跃动着。
虽然被它们遮挡着掩盖着,鼬依旧专心地注意着偌大的炼炉膛腔深处的一点,只有那里的东西才是他真正关注的。
“好久不见。”他尝试着伸手过去,却停在了半空,“我又来了。”
包围着的火苗突突地跳跃着。
鼬笑了一下,眉眼稍微舒展开来:“待在这里不能动弹,你也很寂寞吧。”
回答他的只有火丛噼里啪啦的声音。
“如果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抛下他呢。”鼬神游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无尽的生命到底有何意义,他已经在这个问题上迷茫了。”
生命会出生,生命会死亡。
生命会聚集,生命会战斗。
也许对于鼬来说,生命只是一场漫长的旅途,他迟早会走到这条道路的尽头。
但是在看似无尽的岁月中失去了归属的吸血鬼,他的眼睛里有着最深邃的迷茫。
“了无生趣,漠不关心,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
“你真应该看看现在的他,是不是如你所说的那样,即使没有你陪着,自己也能活得好好的。”
那丛火焰的中心仿佛被触动了情绪一样,忽的拔高而起,连带整个空间的温度都上升了不少。
鼬却毫不在意,等到它渐渐地平息下来,才用手敲了敲炼炉上端暗沉的金属表皮,“不过,我还是会如和你约定的那样,好好地看着他,看他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回答。”
“他是个特别的孩子。”女子苍白的脸上沾染着些许血迹,被她拿袖子一点点蹭掉,“我希望自己能够帮助他,为他做点什么。”
或许你为他做的,反而不是他想要的东西呢。
鼬在这栋楼房的阳台上解开了身上的术。
阳台的落地窗没有关上,里面拉着窗帘,仅仅只从下面的缝隙里泄露了一点昏黄的灯光。
他刚踏出去一步,面前厚实的布料就被人从里面拉开,映入眼前的除了室内倾泻而下的光线,还有的就是眼前这个戴着圆形眼镜,披着格子披肩的男人。
“哎呀……”男人原本灿烂的笑容僵住了,梗着脖子转头问道:“这就是,玖兰君所说的,我们的访客?”
他问话的对象正坐在相隔较远的沙发上,两腿交叠着,头微微扬起。
鼬从男人身边跨过去,径直走进屋子,站在中央四周打量了一圈,才对着苦着脸关上窗户的男人示意道:“我路过此处,察觉到了枢的气息。打扰了,黑主君。”
“哈……哈哈。”黑主灰阎干笑着,拢了拢从肩上滑落下来的半边披肩,“请随意坐,不用客气。”他自己小心翼翼地重新坐回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拿起杯子狠狠地灌了一口水,视线在一坐一动的两人之间轮流扫动。
“原来如此,要和枢合作成立夜间部的那个黑主学园,是黑主君的学校吗?”鼬注意到他的眼神,轻笑着说,“这个工作好像也很不错的样子,黑主君比以前精神多了。”
黑主灰阎仿佛被噎了一下,手握成拳挡在嘴角低咳两声,语气虚弱:“没想到您还记得我,真是荣幸啊。”
“这是当然的。”鼬扬起嘴角,笑意深刻,“黑主君亲手搭建的房子,很是牢固呢。”
一直无动于衷坐在一边的玖兰枢闻言,挑着眉朝黑主灰阎看去,就见对方下意识地去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顿时了然:“我还在想你怎么会认识他……原来你也做过这么无聊的事情啊。”
黑主灰阎黑着脸,闷闷不乐:“如果不是协会的命令,我怎么可能会去找那种麻烦。”他揉着小腹喃喃地说:“糟糕,好像又开始疼了。”
鼬抬眼看了他一下,十分温和:“真是抱歉,是我当时下手太重了。”
黑主灰阎呆滞了片刻,连连摆手否认:“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怪我自己太不小心。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睛里已经毫无笑意,“受制于古老的约定,不能踏出禁区一步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他眯着眼睛看向依旧稳坐着的玖兰枢,“我竟然不知道,被忌惮的“那个人”和吸血鬼的帝王,两位的关系居然如此亲厚。玖兰君是打算做什么?”
他这个样子,倒是和鼬记忆中那个冷肃着一张脸,浑身弥漫着无法洗去的血腥味的吸血鬼猎人接近了一点。
“关系亲厚……”玖兰枢将这几个字在口中反反复复地咀嚼着,斜睨着一脸严肃的黑主灰阎,又看着微笑着的鼬,轻轻地笑了一声,“你在说谁和谁关系亲厚?”
刚刚还一身气势的黑主灰阎因为他一句话立刻萎靡下来,缩着脖子窝进了座椅。
处在两人之间的鼬根本不为之所动,微微摇头回答道:“黑主君不需要如此紧张,我并没有违背约定,离开禁区。”黑主灰阎不解地看着他,他指了指自己,扬着的嘴角仍是刚才的样子,就连一丝弧度都没有改变:“这个,可不是真正的我呢。”
黑主灰阎刚准备说什么,又立即闭上了嘴,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向门口看去。
被推开的门外面伸进来一个小小的脑袋,半长的棕色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棕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和希冀:“枢大人,理事长,还没有谈好事情吗……咦,有客人吗?”
鼬看着她稚嫩的脸,仔细想了想,疑惑地朝她走了两步,却被一个人抢在了前面。
黑主灰阎飞快地从办公桌后面奔到女孩身边,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贴着她的脸颊磨蹭着:“小优姬,爸爸好可怜哦……”
女孩子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轻轻推着他:“在枢大人和客人面前不要这样啊理事长!”
黑主灰阎甚至啜泣了起来,拿着手帕擦着眼角,抱着她呜咽道:“连小优姬都嫌弃爸爸了,爸爸好伤心啊……要喝小优姬亲手泡的茶!”
鼬看着黑主灰阎毫无形象的样子沉默不语。玖兰枢站了起来,走过去按着她的肩膀,对着越来越慌乱的女孩子和煦地说:“去吧,优姬。”
叫做优姬的女孩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玖兰枢的眼睛里有着毫不遮掩的仰慕依恋,听话地答应了一声之后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