鼬用餐完毕,本准备离开餐桌,就见小孩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也跟着起身离座。他想了想,还是坐了回去,拿起桌上没有喝完的橙汁饮了一口,对那孩子说:“不用急,慢点吃。”
小孩子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手足无措。他见鼬一直坐着默默地喝着手中的半杯橙汁,僵硬着站了很久,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拿起刚放下的筷子,继续低头吃了起来。吃着吃着,他突然间呜咽地哭了起来,却怎么也不肯抬头,只是一边用空余的左手胡乱在眼上抹着,一边继续大口地吃饭。
佣人有些惊讶的样子,但看了看鼬,还是没有上前。鼬并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打量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一直静静地看着墙上的壁画出神。等到小孩子终于吃完饭放下餐具,哭的打起了嗝,脸上也被他揉得乱糟糟的花猫一样,看起来凄惨可怜得很。他止住了哭声,但也不敢抬头看鼬,只有低着头呆呆地坐着。
鼬这次没有迟疑,起身离开了餐厅。那孩子本能地从椅子上跑下来在后面追了他几步,不过终究没跟过来。
一个下午的时间,鼬一直待在书房处理事情。临近傍晚的时候,佣人请他用晚餐。这次祖父也下来了,三个人坐在餐桌旁,秉持着食不言的原则,安静地用着餐。祖父看到小孩熟练地拿着筷子,倒是有些惊奇。大概在他看来,这样的孩子用筷子实在有些早,不过鼬除外,他除了刚出生时被拍打出来的啼哭,其他时候都异于常人。
换了餐具啊……老人暗暗思索,颇有深意地看着鼬。鼬不动声色地回视他,顺便将最后一颗西兰花夹起来吃下。他放下餐具,说了声“我吃好了”,并没有起身离开,而是接过佣人端给他的蜂蜜水,静静地坐着把玩手中的杯子。小孩一边吃着饭,不时地抬头看一看他,他也没有在意,只是偶尔喝口水,证明自己坐在这里是有原因的。
祖父看他的眼神越发诡异,还好在他开口之前那小孩用餐完毕,鼬喝下杯中仅剩的最后一点水,起身离开了餐厅。
老人看着他走掉,又转头去看小孩,只见那孩子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鼬离开的背影,专注的不得了。他摸了摸下巴,低头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鼬就起床了。他没有用餐,只喝了一瓶牛奶就出门去了后山。每天早上的锻炼他坚持了很久,从来不会间断。例行做了基础的训练后,他试着做了以前经常做的忍者训练。动作生疏了一些,虽然是必然的事,但鼬还是决定要加强训练了。
等他回到房间,冲了澡下来,也不过刚刚七点。祖父被田中管家监督着去院子里散步,那小孩好像还是没有起床。鼬想了想,决定带上很久没看的那本小说去后山坐着。
很晴朗的天气,有着凉爽的风。鼬靠着榕树坐着,随意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不知不觉就入了神。这里平时很少会有人来,因此当鼬看完了整本书,才发现已经临近中午了。
大概有点晚了吧。这样想着,突然间就懒散起来了。他干脆把书放到了一边,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倚着,安心的闭目养神。
风声,鸟鸣,太阳偶尔被云遮住的阴影,四周弥漫着的草木的清新,好像树上有落叶飘下来打到了他的腿,也会听到树叶被吹得哗哗地响……鼬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上辈子他就经常试着这样感受,因为知道自己将会失明,所以总是会暗中臆测黑暗的世界;不过他也并不放在心上,因为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坚持到彻底失明。
其实这样偶尔偷个懒,好像还不错的样子。他迷迷糊糊地想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他睡醒,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淡定地回去,无视佣人惊讶的目光,用了些点心就上楼去了。
傍晚的时候,他让田中安排车子送他回学校。毕竟周末过去就要递交申请了,而学校的事情也要准备一下。祖父好像正在休息,鼬并没有惊动他。
拜托了田中替自己转告问候,鼬提起了背包就要出门。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楼梯后面跑出来,飞奔到他面前,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怎么也不肯放手。田中管家和佣人连忙上前安抚他,但因为并不能强行让他松开,甚是无奈。小孩子也不说话,就是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越来越红,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仍然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
鼬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他伸手拉住小孩扯着他衣角的手,将它拿下来。见他又要哭,不禁头疼。细细思索了一会,他将书包递给佣人,伸手将自己脖子上带着的一块玉牌解了下来。并不是意义很特殊的东西,是祖父在他七岁那年送给他的,据说可以祛邪避凶。他并不信这些,带着它也不过是喜它质感细腻。
他把这块玉牌小心地挂在小孩脖子上,并为他调整好长度。小孩一直安静地看着,玉牌垂在他的胸前,他就好奇地伸手握住,然后又抬起头来看鼬。
鼬轻笑:“谢谢呢?”小孩立刻涨红了脸,半天才小声道:“谢谢。”鼬嗯了一声,从佣人手里接过包,用空着的左手戳了戳小孩的额头:“叫哥哥。”那孩子更加局促不安了,鼬做出转身开门的样子,刚刚转身,就听到他着急地叫:“哥……哥哥!”
鼬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转过头时,仍然一脸平静。小孩背后的田中管家和佣人也是忍俊不禁,脸上满满都是笑意。只有这个孩子,左手握着胸前的玉牌,右手捏着自己的袖口,一脸的紧张与急切。他大概是真的怕,怕他被自己讨厌吧。鼬这样想着,伸手揉了揉小孩柔软的头发:“在家等着,我很快回来。”
虽然这么安抚他半天,鼬出门时,小孩还是跟着他出来了。他坐上车时,那孩子明显又红了眼睛,但总算没哭出来。车子快开出大门的时候鼬回头看了看,那小孩仍然在远远地看着,站得很直,像一座小小的石像。
真是个小笨蛋啊。鼬坐在后座,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树木,出神地想着。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网球王子7
周一的天气还算不错,鼬抽时间递交了交换生的申请书,随后就被西里斯知道了。他大声嚷嚷着“太不够哥们儿了”,很是愤怒地向鼬表达了不满,结果被亚伦残酷地镇压下去了。
知道他要离开半年的时间,他们一群人就计划着给鼬办上一个小小的送别晚会,鼬有些感动,又觉得他们纯粹只是想找个理由玩罢了。
他前去寻找戏剧社的社长说明时,那个头发卷卷的棕发少年死死地盯了他很长时间,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样子,最后垂头丧气地说:“好不容易养的可以见人了,居然要跑了。”仍旧放他离开了。只是他在走之前狠狠地把鼬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才算满意。
又上了两天课,学校终于将交换生名单确定下来。鼬也得到了通知,这两天他就可以申请离校。
晚上的时候,他们在寝室小小的热闹了一下。人并不是很多,只有班级里熟悉的人,还有一些交好的同级生。前辈们知道他要走的,都含蓄地表示了一番,并没有加入他们的聚会。社长专门从四楼过来,赠送给他们两瓶香槟,不过是无酒精的,倒是让西里斯失望了一下。
鼬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安静地拆着包装得花花绿绿的礼物,看着少年们热切地打开酒瓶后为四溢的气泡欢呼。他微微后仰,心里慢慢地高兴了起来。
突然间就不想离开了呢。
“喂,鼬,快过来啊,这是你的份。”冲着他举着半杯酒液的西里斯兴冲冲地喊他。鼬放下手中的盒子,起身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大家都去上课了。鼬去办理了最后一道手续,被告知之后的事务会有专人联系,顺利得到了二十多天的空闲时间。他并没有在学校多待,在课间前去教室和同学及老师做了最后告别后就离开了。
鼬背着自己的书包,拎着友人们送的各式礼物,不紧不慢地走在前往校门的路上。车子在校门口等着,司机见到他过来,马上就下了车。鼬和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过来,自己开了车门坐进去,吩咐他直接回家。
车子行驶在背离学校的路上,两旁都是他看惯了的风景。再一次回到这里就是半年后了吧。鼬想着,闭上了眼睛。
田中管家依旧在门廊下等着他。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身边有一个小孩和他一起等着——是凛。他穿着白色的衬衣和灯笼背带裤,眼睛巴巴地看着,像只圆滚滚的南瓜。见到鼬下了车,还有些羞涩地往田中管家背后躲了躲。
鼬来到他们面前,淡淡地说:“我回来了。”田中管家弯身行礼:“您辛苦了。”鼬蹲下来,和小孩平视后,轻笑道:“我回来了,凛。”凛抿抿嘴,看着少年温柔的笑容,很是踌躇了一会儿,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答道:“欢迎回家,哥哥。”
鼬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进屋去了。
需要解决的事情他用了几天就逐渐处理完了,公司的日常事务也交由管理层代理,只是确定了一周一次的视频会议。虽然没有那么忙碌了,但鼬仍然经常停留在书房。他现在忙于利用搜集的资料尽可能地了解日本,毕竟那是他即将生活的地方,而他对此还并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