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颤抖中带着哽咽,那双闪烁着泪花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喜,但是她的话却让鼬如同陷入了冰窟一样,十指冰冷,有些茫然。
这是……怎么回事?
闻讯而来的村民们聚在上条婆婆的家门口,男人们站在一起,吸着简陋的卷烟,看女人们围着少年嘘寒问暖。她们一个个看起来都流露着真情实感,那语气中的生疏差点让鼬以为昨天的一切都是梦境。
事实上,她们确实没有关于昨日的任何记忆。
鼬不动声色地查探到了这一点,心沉了下去。
从那之后,日复一日的,每当鼬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被第一个看到的村民看到时,随着对方惊讶的声音,总会吸引村人聚集过来,接着就是一场“清水君终于回来了”的感慨。
幻术告诉他,这并不是玩笑。在那些人眼里,他真的是“第一次”回来。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倒也没有什么。麻烦的是,特殊的却不是鼬,反而是那些人。
或者说,是整个村子。
村民们消失的,不仅仅是关于“鼬回来了”的记忆。每到了第二天,他们前一天的记忆便会全部清零,然后重新开始计算。
就连那些毫无生命的物件,也像是为了配合他们的记忆一样归零。挂在屋檐下的辣椒回到了案板上,浇了水的田地变得干涸,被砍倒的柳树又长了回去,沾满泥巴的农具干净无比。
所以上条婆婆日复一日地纺着同一块布,男人们日复一日地耕着同一块地,女人日复一日地打理着同样的家务,孩童们日复一日地玩着同样的游戏。
甚至于他们之间的对话,都与前一天没有区别。
鼬曾经尝试在某一天刻意隐去身形,不出现在他们面前。只除了“清水君回来了”这一个环节没有了之外,他们仍旧毫无察觉地日日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仿佛整个村子都被一个大型的伊邪那美的幻术笼罩着,陷入了周而复始的无限循环之中。
这样诡异的情形一直持续着,鼬几个月以来寻觅了很多途径,可还是束手无策。
他不是没想过离开这里,去外面找寻解决的方法。但村子的情况特殊,万一他再像上一次那样出现意外,不能回来的话,难道要留他们永远困守在这里吗?
他不敢轻易尝试。
村民们从来不曾察觉,因此便没有负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彼此之间和乐融融,即使偶尔小有争端,也很快就化解了。只有鼬一个人,在一边看着他们遭遇的这种没有终结的境地,忧虑着不知对他们来说是福是祸。
这村子平静得让鼬无可奈何,他甚至以为这地方再无解救之法时,事情出现了转机。
是个和往常一样的日子,临近中午的时候,下地的人都结伴回来了,那个挑着扁担的商人就被他们带着一起进了村。
货郎惊叹这村子几乎与他以前来的时候别无二致,被村民笑话,称从未见过他,必然是他老糊涂了。戏谑归戏谑,被自家孩子缠着腻歪,少不得掏出点什么东西,从货郎那里换两个糖给孩子们解解馋。
下午的时候,孩子们放弃了往日的游戏,将他团团围住,痴缠着要他讲些外面有趣的故事听。他一连讲了几个,不管是破落城主娶公主,还是瘦皮猴智斗蛮大牛,都被他讲得生动有趣。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一时高兴,就嚷嚷:“再给你们讲个新奇的故事。”
“就说我曾经去过的一个村子,那里的人与咱们长得也没什么不同,可就是有一点,怪里怪气的。他们村子的人——都只有一只耳朵听得见!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半下午的时候,货郎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在孩童们恋恋不舍的目送中顺着村子通往外面的唯一一条小径准备离开。那小径傍山而行,穿过大片大片的树林,人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里面,所以要趁着日头最猛的时候赶紧出山。
越靠近山的道路,长出的青苔就越是繁密。货郎挑着扁担,小心地注意着脚下的路,生怕跌了撞了。他刚穿过村子的农田,和耕作的村民们告别,走了没多远,就被人从后面叫住了。
是个不大的少年,他并没有在那群孩子中间见过,那精致如同山魅般的容貌让他失神不已。他笑眯眯地把一柄漏勺递给他:“你的东西掉了。”
“哎哟。”老货郎这才回过神,猛一拍额头,“老了老了,顾东不顾西的。”他接了过来,连连弯腰,“多谢你了,小公子。”
“这没什么。”少年笑了笑,看着他将东西小心翼翼地放进网兜里,而后犹豫着开口问道:“关于刚刚讲的虫师的故事,可以请您告诉我更多的信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清水鼬,出自第15章K1,鼬神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偶然掉到了K的世界,现在又回来了
虫师是我最喜欢的作品,拿它做完结最好了
☆、虫师2
虫师2
那时位于深山的底部,是个连风都吹不进来的宁静村落。货郎第一次去的时候是个寒冷的冬天,到了晚上,那里一点点声音都没有。更让他感到奇异的是,那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只有一只耳朵能听到声音;另外那只耳朵,形同虚设。那里的人们长年被这样的毛病困扰着,却连医生都束手无策。
这样奇怪的状况让货郎不由地记在了心上,所以又到了冬天的时候,他就想了起来。于是第二场冬雪之后,他重新去了那里。
让他惊讶的是,这一次,他看到的是完全健康安然无恙的人们。
“村里的人说,是村长婆婆请来的虫师,帮他们治好了生病的耳朵。”货郎说道,“那虫师说是因为他们村子长了奇怪的虫什么的。具体怎么回事,他们也说不清楚。”
“虫师是一个人吗?”
货郎呵呵笑道:“虫师是他们的职业,他们人很多的。我四处行走,也知道一些他们的事情。他们有些有着固定的居所,也有一些和我们一样,云游四方。有时候会发生一些怪异的事情,人们就会委托他们解决。”
鼬暗暗思索起来。
老货郎离开的时候,除了自身的货担之外,还带走了鼬郑重其事的委托。
“希望您能帮忙联系虫师,到这里走一趟。”少年人的眉目间有着隐隐约约的忧虑,让人为之不忍,“虽然不能详细说明,但村子里发生的一些事,可能需要他们帮忙解决了。”
年近半百,人生阅历颇为丰富的老货郎,自然多少感觉到了些许蹊跷。但对方既然不方便透露,他便也不细问,只说尽力而为。
大概是这世界的信息传递总归不大方便,过了月余也没什么消息传来。鼬派出去很多的乌鸦分/身查探,每每分/神们耗尽了查克拉也探不出行踪。外面的世界太大,要想找出那些隐匿在人群中,四海为家,而自己毫不熟悉的人,着实困难。
鼬在墙上刻下的印痕又多了十余道的时候,一个背着木箱的男人来到了他们的村子。
他自称银古,是一名虫师,受了别人的委托来了这里。
村民们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好总结于他是受了别人的恶作剧。笑话之余,仍旧热心地留他做客,为他准备热汤熟食。叼着烟的男人也不辩解,只是眯着眼睛眺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若有所思。
“你们这里的山,可真是翠的出奇啊。”
留他做客的正是上条婆婆,这村里也只有她家只有两个老人,适合年轻男子留宿了。老婆婆麻利地收拾着刚晒干收进来的衣物,笑着称:“那是自然,山里的景色好着呢,不过也就远远看着罢了,你可千万别往山里去啊。”
“哦?”年轻的虫师听出了她话语间的劝诫,好奇地问道:“是有什么典故吗?”
上条婆婆原本叠着衣袖的动作顿住了,轻轻地叹了口气:“是我旁边住着的清水家的孩子,也是怪可怜的。父亲早早地就出山了,母亲难产去了,好不容易长到了十几岁,自己跑到山里玩耍,再也没见回来。”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虫师,听到这样凄惨的事情,也不由跟着感叹了一声“世事无常”。他从廊下伸出头,左右打量了一下,指着其中一个方向说:“是那一户人家吧?”
上条婆婆将最后的一件上衣叠好,蹒跚着抱着衣物准备往里屋走,闻言便抬头看了一眼:“就是那家。”
虫师狐疑地思索着,一脸纳闷:“我听您讲的,似乎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怎么看起来那房子还是相当齐整的,不像是许久没人住的样子啊。”
老婆婆已经往里走了些距离,声音听起来小了些:“那孩子走失不过是四五个月前的事情,哪里就有很多年了?况且我也常去打扫的,万一那孩子回来了,总不能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吧。”
等她将衣物规矩地放置到了衣橱里,再出来时,已经不见了虫师的影子。
“年轻人啊,总是坐不住。”她笑着摇摇头。
虫师这个职业虽然在外人听来很神秘,他们通常看起来也是稳妥可靠的人,总能帮助人们解决那些困扰着让他们的稀奇古怪的问题。但须知道,有的时候,一个人的能力和操守完全是毫不相干的。叫做银古的这个家伙尤甚,在他看来,道德感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都是毫无意义的。只要能顺利解决那些虫子们造成的问题,骗骗人什么的就是细枝末节了,完全不用在意。就比如说,为了一探村子中的玄机,擅自闯进别人家的屋子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