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苏若君神智都开始不清了,说话细弱蚊吟,脸上也浮现就一层黑气。
肖梦锦只觉得心里绞着疼,前所未有慌乱席卷心头,这种感觉,还是因着得知娘亲离世才有过。肖梦锦心里有些害怕它对于苏若君的重视,可是她更怕这人真同娘亲一样,就此在她生命中消失。眼看着苏若君气息越来越弱,肖梦锦终是逼出了哭腔:“苏若君,你真是笨死了,你不是自诩医术好么?你怎么就这么蠢,居然用手去抓它,你不明白它有多厉害吗,啊?”
苏若君扯了丝笑意,弱声道:“我……我可是,可是拿银针刺中了它……的七寸。咳咳,可惜了……那赤焰蝰蛇……可是好东西,咳咳,这下……被你弄成了……肉沫。”
肖梦锦眼眶酸痛的厉害,咬着唇道:“你……你个混蛋,都什么时候了,嘴还这么欠。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救你啊?”
苏若君气若游丝般摇了摇头,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肖梦锦顿时就有些受不住了。眼里强忍的雾气凝结成水滴,自她眼角滴落:“你不是最厉害了么?你的药这么厉害,银针也这么狠,怎么连自己都救不了!”
她拿起剑直接划开了苏若君的伤口,将毒血放了出来,又抖着手将苏若君怀里的药全掏了出来。与苏若君相处这段日子,她也知道她用药的习惯,将金疮药扔在一旁,寻了些解毒丸给苏若君服下。只是随后目光在看到其中仅有的一瓶驱瘴气的药时,顿时凝住,她伸手打开药瓶,却发现里面还有一颗药。
肖梦锦死死攥住药瓶,一把将苏若君的领子拎了起来,脸上仿若冰霜凝结,恨声道:“你只有一瓶药,你为什么不吃?为什么给我!刚才又为什不要命来救我?苏若君!我只是落霞楼一颗棋子,我只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你用得着……用得着……这样对我么?”
苏若君强撑着意识,眸光柔和地看着她原本冷酷的表情逐渐破碎,随后眼泪一颗颗全落在她脸上。
她目光有些迷离地看着她,似乎没听到她的质问,低声喃喃道:“那晚……你喝多了后,也哭了……比……比这还哭得厉害。那时……我便想,不知有谁再能……让你哭,让你笑。”她低头闷咳起来,急促地喘息。
肖梦锦连忙给她顺背,脸上的痛苦再也收敛不住,她伪装的冷漠,彻底被这人撕得粉碎。
苏若君定睛看着她,轻声道:“肖梦锦,我……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她人有些迷糊,声音弱的几不可闻,可是却强撑着看着肖梦锦,目光如同她的嗓音一般,有些飘忽却十足认真。让肖梦锦一瞬间彻底呆滞,急痛的心突然像是被击中一般,突然停止跳动,随后激烈地跳了起来。
肖梦锦发现,自己在呆滞后,第一反应并不是,同为女子的苏若君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而是,苏若君居然说喜欢自己?那一瞬间的心悸和欢欣让脑袋昏沉的肖梦锦越发混沌了。可苏若君随后吐出的一大口黑血,立刻让她浑身发冷。
“苏若君,你……你别死!你不要莫名其妙同我了说这些话后,就潇洒不管了!你……你别睡,你跟我说清楚……苏若君……你……别死。”肖梦锦不断给她擦着嘴角的血,可是怎么都擦不干净,让肖梦锦快要疯了。
怀里闭着眼睛的人,断断续续低喃道:“药……药你吃了,我……体质特殊……不一定会死,你快……离开。”
肖梦锦听到她的话,顿时抓住了一丝曙光,伸手给她探了脉,虽然十分弱,却依旧残着一丝。心中急转,暗自安慰自己,她作为大夫,也许真的体质特殊,不然这赤焰蝰蛇咬了,怕是旦夕之间就没了命。
可是她不敢再拖,服了避瘴气的药,趁早离开。
等到肖梦锦背着已然昏迷的苏若君爬出崖底,肖梦锦几乎要瘫倒在地,可看着嘴唇青紫的苏若君,咬咬牙,强撑着继续走。
据赤岩讲,他们找到两人时,肖梦锦是背着苏若君在地上爬了许久,直到脱力昏迷。
怔怔陷入回忆的苏若君心头又是酸涩不已,她那几日因着赤焰蝰蛇毒性太猛,即使她自幼便被宫铭施以药浴,又尝试过不少毒物灵草,几乎百毒不侵,也差点没熬过去。一连几天一直半睡半醒。
可是发生的事情,她模模糊糊还是有印象。她到底没忘记,那人以为自己没清醒时,亲了自己。这般举动,分明是对自己也有意,为何最后不辞而别?
她实在想不明白,还有什么事能让她做如此决定。
兀自伤神间,院内想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苏若君敛眉道:“进来。”
只见赤岩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急声道:“若君姑娘,大事不好了!”
苏若君脸色微变,接过他递过来的信,快速看完后,她也有些失色:“血线蛊?”
随后她打开另一封,看完后顿时脸色大变:“胡闹!疯了!都疯了!立刻收拾东西,回去!让沿途阁内弟子找最快的马,准备接应!我马上给你写几味药材,无论如何快备齐!”
赤岩也是紧张得很,立刻快速离开,苏若君紧紧捏着拳头,恨声道:“没一个省心的!”只是眉眼间满是颓然焦灼。
第82章
深秋的太阳总少了些许热烈,到了黄昏日落时分,残余的夕阳光辉,再没了盛午的暖意,甚至因着深秋日暮的萧瑟微风,染上了寒气。
蜿蜒小径两旁高山巍峨,枯黄的落叶林木与松衫等透着苍绿的树木混合在一起,在逐渐隐去的落日下,半是明亮半是阴暗,显得有些斑驳苍凉。
小径上的黄叶满地,有些已经干枯,一路蜿蜒而去,仿若铺上了毯子。西边那轮昏黄的夕阳已经沉入了一半,远处的路则隐在一片灰暗中。
片刻后,一阵嘈杂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这一片萧瑟寂静。四匹骏马在这小路上踏风而过,马蹄落下,因着落叶铺陈,声响显得有些闷,却也能察觉到其中的急切。间或夹杂着略显低沉的催促声,回荡在这渐渐没入昏暗的山间。
墨影看着跑在最前面的顾流惜,眼里有些担忧,随即出声喊道:“流惜姑娘,我们已经连着赶了一天路,如今天色已晚,山路崎岖,这马似乎也撑不住了,暂且休息片刻吧。”
后面的紫曦见顾流惜依旧没有慢下来,接口道:“主子颠簸了一日,怕是不太妥,而且累死了马,我们需得赶到三十里外的镇子才能换到新马。”
顾流惜看了看倚在怀里的闻墨弦,脸上有些懊恼,看了看正好路过一个山谷,忙扯了缰绳,低喊了声:“吁”,停下了马。
墨影看了眼紫曦,后者对他摇了摇头:“也只有主子能让她让步了。”
顾流惜翻身下马,小心将闻墨弦抱了下来,寻了处避风的空地,坐了下来。
墨影,紫曦忙着捡些干材火,升了堆火。随后墨影去寻吃的去了,木深则将马牵去饮水,吃草,让它们休息。
坐着的顾流惜有些沉默,应该说,她自出发后,就没说什么话,除了赶路,似乎她所有的精力都在了闻墨弦身上,眼神除了必要的转移,也全黏在了她身上。
随后她取了马上的绒毯铺在干净的草地上,小心将靠在一边闻墨弦放了上去,随后兀自在那替她揉捏筋骨,以免在马上颠簸伤了她。
紫曦在一旁添着材火,看着顾流惜那好像世界中,只有主子模样,心里五味杂陈。之前她出事,主子也是失魂落魄的。原本他们对于主子因为她变成这个模样,心里多少有些埋怨,可如今这个状况,除了心疼这两个人,竟是再没了别的心思。
想来情之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在他们眼里简直是疯了的事,主子和她想必都是觉得心甘情愿,苦甜掺杂。既然事已至此,只要主子的决定,他们必然全力支持,而且,总算主子做的一切,并非不值得。
顾流惜并未注意紫曦的目光,她低垂脑袋看着怀里依旧冰冷的人,又给她紧了紧披风。虽然晓得捂不暖她,甚至她也没知觉,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怕她冷。往日清澈明媚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阴翳,浓重到遮住了她眼里的痛楚。
伸手轻柔地捏着闻墨弦的胳膊,随后手停在了她的左腕上。半晌后,她手指一点点挪了过去,拨开她的衣袖,附上了她的腕部,只是触及的不是冰冷柔滑的肌肤,而是略显粗糙的纱布。
她手指微微抖着,带着满满的心疼和酸楚,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却不敢重了一点,唯恐弄疼了她。这一路上,她替她换过药,那伤口很深,直入血脉。因着她陷入龟息状态,伤口也好的格外慢,到如今都只结了一层血痂。
目光落在自己左腕上同样裹着的伤口,顾流惜微微别开眼,右手紧了紧,将闻墨弦整个圈在怀里,眼里的神色压抑而苦楚。
此时脚步声响起,却是墨影打了一只野兔和一只山鸡。猎物具都被他细心处理好,洗干净了。
看着透着浓重悲凉的顾流惜,墨影有些愣,疑惑地看了眼紫曦。紫曦无奈摇了摇头,随即忧心忡忡地看着顾流惜的动作。
墨影眉头微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一路上,他们编了许多话,准备应付顾流惜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