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流惜心里一突,眼看着楚远山吹了上面的灰,用袖子擦了擦。他有些枯瘦的手在盒子上一个圆形突起上,来来回回拨了几圈,那盒子咔擦一声,弹了开来。
顾流惜看着师傅怔怔地看着盒子里物件,眼里一片沧桑黯然,随即很快被他掩了下去。他伸手拿出里面的一本泛黄的书,掸了掸递给了自己。
顾流惜略带疑惑地接过来,看了一眼,封面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似乎写着“珞珈十九诀”。她眼睛猛缩,惊诧莫名!
第3章
她怎么都没想到,上一辈子在江湖中,一度引起轩然大波的珞珈十九诀,竟然是在自家师傅手里!也许上一世,自己对师傅仍是不够了解。
楚远山情绪有些波动,也就未曾注意顾流惜的反应,只是轻声道:“这珞珈十九诀,在江湖中颇有地位,也算得上乘功法。为师封存了四十多年,原本想就此让它销声匿迹。可是它汇聚了许多人的心血,白白让它断了传承,又觉愧对故人。我收了你们四人,对你们也分外了解。絮丫头性子温和,不争不抢,传给她,怕是她驾驭不了。离儿太过偏执,得了它恐酿大祸。那混小子更是心性不定,不予考虑。唯独你,天赋最好,心性坚定又是纯善之人,而且你也需要它,为师把它给你,你莫负了为师的期望。”
顾流惜心里一片酸涩,喉咙也堵的难受,猛地跪了下去。心里痛道,师傅,你可晓得,上一世我让你伤透了心,将您的期望负得彻底!
“师傅,我担不起您得厚望。”
楚远山挑了挑眉,将她扶了起来,朗声道:“我说你担得起,你便担得起!若是之前,我怕还是不能如此放心的将它给你,可是这一个月来你让为师彻底放心了。虽不晓得你缘何变了许多,可是为师确定,你当的起!”
顾流惜一怔,想起上一世师傅确实不曾将珞珈十九诀给她,她苦笑一声,想来当年师傅早就看清她的性子了。
沉吟片刻后,她心里暗自决定,这一世她必不会任性胡来,而且依照上一世闻墨弦的性子,即使为她不顾一切,也不会违背许多江湖道义,让师傅失望。那么正如师傅所言,她需要强大起来,不然以她目前的实力,帮不了闻墨弦。想到那人,她心里越发坚定,抬起头,一字一句落地有声,“流惜定当不负师傅教诲,绝不会让珞珈十九诀蒙尘!”
楚远山发觉她的变化,哈哈笑了起来,“孺子可教也。”随即他敛了笑意,认真道:“只是你要记得,这珞珈十九诀对你而言有利有弊,江湖上觊觎之人不在少数,你熟记之后就毁了它,不可对任何人透露,包括絮丫头他们。珞珈十九诀不能失传,可也不必传下去,你懂么?”
顾流惜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平静道:“是,珞珈十九诀消失了四十年,以后也不会再出现了。我不曾见过,也不曾学过。”
楚远山深深看了她一眼,眼里一片赞赏,随即沉吟道:“惜丫头,无论以后如何,你只需记得,我只是楚远山,是你们的糟老头师傅,其他的都不必理会。”顾流惜很聪明,如今给了她珞珈十九诀,怕是她去了江湖,很快便能想到一些自己想要封存的过去。
顾流惜恭声回道:“流惜明白。那师傅,我去准备下山事宜了。”
楚远山摆了摆手,看着她淡然离开。回头看着桌上的盒子,伸手抚了抚,随即重新阖上,“阿素,但愿我的决定没错。”一声低语带着沧桑,在这简单的小屋里犹如一阵叹息,悄然飘散。
顾流惜除了房间,在院子里看到了柳紫絮二人。
“流惜,师傅是让你下山么?”柳紫絮脸色微凝,上前问道。
顾流惜对她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
柳紫絮黛眉微蹙,“我去同师傅说,我陪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施棣在一旁也连忙道:“我陪三师姐去也行啊!”
顾流惜连忙拉住她,“师姐,师傅一向不会照顾自己,你若也走了,他怕是要饿肚子。至于阿棣,你去了估计我还要看着你,你呀老实待在山上吧。”
施棣痛心疾首道:“三师姐,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柳紫絮被她一说,想着师傅和施棣做得饭菜,顿时一脸为难,这道是个问题。
“师姐,你要信我,我心里自有打算,而且师傅都同意了,你还担心什么?”
最后柳紫絮终是答应了,又忙着给顾流惜准备下山的衣服盘缠,能想到的一件不落。心里还在暗自思索,这次定要教会施棣做饭!
看着那满满的包裹,顾流惜又是无奈,又是感动。临行前,楚远山特意来叮嘱一番,这才放她离开。
柳紫絮一路送到了山脚,絮絮叨叨地开口:“从蜀地到苏州旅途遥远,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一个人在外多注意,莫要轻信人言,盘缠我替你备好了,不要太节省。”
顾流惜一一应下,丝毫不见不耐,直到最后柳紫絮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这才让她走了。
顾流惜在镇子里买了匹马,一路朝苏州赶去。一路上她都在想着如何寻找二师兄,还有闻墨弦。
上一世孟离一直不曾离开苏州,她去那自然不会错,而且最重要的是,闻墨弦也该在苏州。
想到闻墨弦,顾流惜心里一阵阵疼,更是懊悔不已。上一世她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冉清影身上,对于闻墨弦,她在下山的一年里对她毫无所知,直到一年后江湖中最为神秘的心昔阁开始逐渐显露出来,她才听过有关那位神出鬼没的阁主的各种传闻。
最后冉清影与心昔阁对上,她从她口中得知了闻墨弦便是心昔阁的阁主。而上一世她与闻墨弦偶遇过几次,但相处时间却很短暂。直到她死在自己怀里,她才真正见过她的模样。也就是说她对闻墨弦的一切,仅停留在她是心昔阁阁主这样认知上。
想到这里,顾流惜狠狠咬了咬嘴唇,心里的悔恨几欲满溢!虽说她提前来寻她,可是心昔阁这个时候依旧是隐在暗处,她甚至不晓得该如何去寻心昔阁,就算寻到了,又如何能见到闻墨弦。
脑子里一片纷乱,顾流惜闭了闭眼,猛地甩了一下马鞭,掣马疾驰,卷起一路尘埃,一如她此时昏乱暗沉的心情。
顾流惜马不停蹄,等她风尘仆仆的到了苏州,已经是六月底了。她带着一路风尘,牵马从胥门缓缓步入苏州城。看着熟悉的城门,望着这条上一世走过无数遍的长街,顾流惜竟有股想哭的冲动。她缓缓环视着这条街,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化为背景,喧闹的声音具都被隔绝在耳边。
此时已是将近黄昏,初夏时期,日暮来得稍晚,金黄色的夕光铺在苏州城内,投下许多阴影,柔和而美好。城内还残存着一日的热意,长街上人影交错,商贩小摊辛劳一日,许多已然准备归家歇息,而酒肆茶舍却正是人来客满之时。
顾流惜一路缓行,停驻在一家客栈旁,客栈的小二眼见她停下,一路小跑过来。堆着笑意热情道:“姑娘可是预备着住店?”
小二看着顾流惜,落日余辉映在她脸上,平添几缕柔光,更衬得她此刻温婉动人。小二心里暗道,虽说苏州自来多美人,可这位姑娘虽然裹了风尘,却依旧难掩风采仍让他惊艳。
顾流惜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缰绳递给小二,抬脚走进客栈。
小二高声道:“姑娘先请进,我先替姑娘栓好马。”
顾流惜进了客栈,来到柜台,掌柜的连忙笑道:“客官可是一个人?”
“正是,给我一间单间,再随意来几碟小菜。”顾流惜边说着,边端详这间客栈,规模不小,干净得很,只是大堂内用膳之人却不多,只有四桌客人。打量间察觉到一道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自己身上,顾流惜扫过去,却只看到一位青衫男子低头饮茶,似乎方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好嘞,客官这是您的门牌,您拿好了。”
顾流惜被掌柜的声音拉了回来,礼貌地点点头,预备去后院。却察觉到掌柜的欲言又止,顿时停了下来,“掌柜的可是有话要说?”
那掌柜的抖了下眉,低声道:“姑娘独自一人,夜间可得仔细些。”
“何出此言?”
“姑娘看上去不是本地人,入城可曾注意城门那边贴的悬赏告示?”
顾流惜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她当时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曾留意那些。
“今日苏州出了一个采花大盗,人称千年狐狸。听闻武艺高超,一连祸害了好几家姑娘,就天朝中大户吴家小姐也遭了毒手!官府悬赏百两黄金都不曾寻到他的衣角,就连江湖中几个赏金猎人也拿他没辙。姑娘虽看上去是武林中人,却也仍需小心。”那掌柜的一脸叹息,又略带紧张地说道。
顾流惜心里对这掌柜的颇有好感,点头道:“多谢掌柜提醒,我晓得了。”
回到房里,顾流惜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小二送了饭菜热水过来,她简单吃了些,沐浴完毕,坐在房内仔细想着接下来该如何打算,直到夜深略显疲惫了,她才熄灯入睡。
今夜无月,夜色深沉静谧,一切都沉入梦乡,寂静无声。
到了半夜时分,门外似起了风,吹的门窗发出轻微响声。随即在黑暗中,一根竹管戳破纸窗探了进来,吹出一股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