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流惜本来准备开口,却一下被她这句话弄得岔了气,当下咳得满脸通红。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她昨晚对她干了什么?她不过晓得她素来爱洁,昨日又经了那一遭,不给她换身衣服,擦……身,怕是睡不舒服,哪里有干什么?
闻墨弦掩嘴一笑,随即很是正经的替她顺气,见她缓过来了,淡声道:“我去看看若君。”
走到苏若君床边,她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掀开被子看了看她伤口,略微松了口气。
顾流惜脸上的红润已经退了下来,轻声道:“我夜里时常探过,若君姑娘脉象虽弱,却很平稳,也不曾发烧,肯定能撑过去!”
看着她眼底淡淡的青,闻墨弦叹了口气:“你昨日与他们动手,内力损耗颇大,做什么点我睡穴,自己守一夜?”
“你身子不好,自然不能熬夜。若君与你感情深厚,你不守着定不会安心,那我便替你守着她啊。而且我也有打坐运功,并不觉得困。”
“你呀。”闻墨弦知她心意,也不再多说,起身给苏若君润了润唇,又喂了些温水,这才拉着顾流惜道:“去用早饭,随后我陪你睡觉。若君这里……想来是该给某人留机会了。”
顾流惜了然一笑,跟着她出了房门。闻墨弦左手背在身后,打了几个手势,随后轻轻阖上门。
在苏若君房间右侧,有一间厢房,因着苏若君受伤,桃红,柳绿两个苏府丫鬟便被安排在那里侯着,随时照顾苏若君。
一大早两人便起来,先去给苏若君洗漱,然后去前院给她熬药。徐大夫这贴药开的复杂,许多药材都是要根据时辰按顺序添放,火候更是要控制好,因此两人一早上基本都在前院。
另一边,遥遥望着内院的肖梦锦,一夜未阖眼,夜里一直看着那处不曾灭过灯的房间。她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便躺在那里,生死未卜!哪怕自己没办法守着她,守着那盏孤灯,也是可怜的慰藉。
眼看那两个丫头又出现了,肖梦锦一直暗自盯着粉衫的丫头的一举一动。
一直到中午,那两个丫头再次出现,肖梦锦都不曾挪动过。也就是说她自前晚到如今,她都没有进过一粒米,喝过一口水。因为还受着内伤,她脸色很是难看,嘴唇也有些干裂,眼里却敛着丝韧劲,一直蛰伏着。
原本是桃红守着药,可就在半柱香后,她朝着厨房内的柳绿喊了声,低声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柳绿坐在小板凳上,仔细看着炉火,直到药都煎好了,桃红才姗姗来迟。柳绿忍不住问道:“不就如厕么,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你不舒服,怎么遮着脸?”
桃红有些懊恼地放下手,露出青肿的半张脸,看的柳绿一愣:“这是怎么了?”
桃红摆了摆手,低声嘟囔道:“别提了,摔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要去涂药,这药我送去便好?”
“不……不用,不严重,别给耽搁了,走吧。”
柳绿看着端着药的桃红,有些无奈,只好边唠叨边跟她朝院内走。只是觉得,桃红今天有些怪怪的,莫不是摔坏了。
两人将药送进去时,闻墨弦和顾流惜正给苏若君喂她以前研制的药丸。可是这药丸不比汤药,喂了好几次也不见她吞。最后无奈之下,闻墨弦让她靠着自己,顾流惜端着水,用水灌,一连试了好几次,弄得苏若君身上的单衣都湿透了,这才让她吞了。
柳绿不敢打扰她们,放下药碗准备退下去,却见桃红紧紧攥着拳头,一直盯着苏若君,忙扯了扯她衣袖,却不见她动一下。
而闻墨弦见两人没立刻出去,又发现苏若君衣服都湿了,于是开口道:“桃红,柳绿,准备套干净衣服,给若君姑娘换上,免得着凉了。”
两人忙低下头,恭声应下。
闻墨弦眸光在两人身上一扫,淡声道:“桃红,你脸怎么了?”
桃红低声道:“奴婢……不小心摔了。”
闻墨弦眸子一闪,看了眼顾流惜,随后点头道:“摔了就别到处跑了,柳绿负责熬药,你就在这守着若君姑娘,记住不可偷懒,时常看看她有没有发热,晓得么?”
桃红抿了抿嘴:“是,记下了。”
闻墨弦和顾流惜从她身边走过,闻墨弦顿了顿,轻笑道:“今日桃红的声音,到是比往日,好听了些。”
顾流惜白了她一眼:“别跟个公子哥儿,似得,墨影还等着你呢,走吧。”
闻墨弦嗯了声,云淡风轻地走了出去,留下垂着脑袋的桃红,还有,兀自昏睡的苏若君。
第97章
出了门,顾流惜一直落后半步,守在闻墨弦身边,等到走远了,才有些暗恼地轻掐了她一记。
闻墨弦轻嘶了声,垂着眼帘有些委屈地看了顾流惜一眼。
顾流惜别过头,却还是替她轻轻揉了揉,不过脸色却没缓。
闻墨弦眼里笑意漾开:“惜儿生气了?”
看顾流惜不理她,又低声道:“是我不对,其实啊,惜儿声音比她还好听。”
顾流惜停住脚步,有些气急道:“你又在这插科打诨,我哪里是因着这个生气!你都看出来是她了,你还撩拨她。你忘了,她昨天差点杀……了你。”
顾流惜气得发抖,当时闻墨弦示意她,她发现那人可能是肖梦锦时,差点就忍不住了。可又怕打草惊蛇,逼得她对闻墨弦出手,这才不动声色带闻墨弦出去。可她偏偏出言去激人家,就那个距离,空间又狭窄,若肖梦锦真下手,她都不敢保证,能护她周全!虽然最后没事,可她不知错也就罢了,还又来逗她。
闻墨弦看真把她气到了,忙收了脸上的调侃,伸手将她手握住,柔声道:“惜儿,我错了,你莫要生气,我并不是没将你的话放心上,只是我能感觉到,她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若君身上。别说对我动杀意,怕是眼里都看不到我,所以才这般淡然。而且,屋内并不只有我们几个?”
顾流惜本来对她就生不出一丝责怪,见她那诚恳的模样,心里早就消了气。随后听到闻墨弦的话,有些惊讶道:“你派人守在里面了?”
“不然呢?即使我再相信自己的判断,也不敢拿若君的命做赌,所以早有安排。不过一直没来得及同你说,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好。”
顾流惜摇了摇头,颇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自己没发现,还冲你发脾气,对不住。”
闻墨弦失笑,摇了摇头:“好了,根本上,错在于我,就别再争了。”说着回头看了看苏若君的房间,低声道:“只希望肖梦锦是她良人,能陪她熬过这次难关。”
“嗯,可怕就怕,肖梦锦回落霞楼的理由,还有落霞楼与我们的恩怨,会成为她们之间最大的阻隔。”顾流惜也颇为希望两人能好好的,可想到这次刺杀,顿时有些忧虑。
闻墨弦墨眸微沉,没有接话,可从她眼神中能看出来,她已然有了决断。
在闻墨弦和顾流惜离开后,听到脚步声逐渐消失,桃红才缓缓直起了腰身。拦住欲要上前的柳绿,低声道:“阿绿,你负责熬药需得辛苦许多,这里便交给我吧,你去歇着。”
柳绿有些诧异,可看到她眼里的坚持,最后点点头,离开了。
等到屋内只剩下她和苏若君时,她那看上去颇为温顺的眸子,瞬间恢复了一片清冷,仿佛冷月融光。再看向安静躺在床上的苏若君时,又立刻蒙上浓重的苦涩,还有着一丝瑟缩的欢喜。
她急走几步,双腿仿佛陡然失了力气,重重跪在了地上,手哆哆嗦嗦地伸出去,想触碰她那苍白到透明的脸,却怎么也没落下去,最后只能颇为压抑地攥紧拳头。
左手伤口一阵阵疼痛,看着又缓缓流出来的血液,“桃红”也就是肖梦锦,终于从那浓重的悔恨中清醒过来。
想起苏若君衣衫还是湿的,她有些慌乱地站了起来。伸手想替她解衣服,发觉自己左手是脏的,于是撕了内里的单衣擦干净血渍,再随意裹好伤口,赶紧去替她换衣服。
揭开她盖着的锦被,被遮掩的窈窕身姿一览无遗,那白色的单衣已然湿了一片,玲珑有致的曲线更是欲语还休地呈现在肖梦锦眼前,让她一瞬间顿住了呼吸。可随后,她隐隐发烫的脸陡然变得苍白,眼睛也涩涩得发疼,笔挺的背脊也因着胸口无法遏制的疼痛,生生折了下去。
由于之前灌药,苏若君衣襟有些凌乱,隐隐露出一截粗糙的纱布。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衣,底下厚厚的一层纱布,看的分明。可最让肖梦锦痛苦的,是那左胸口晕开的血色,纵使裹了这般厚的纱布,那伤口处的血仍是浸透了,染红了雪白的衣服。她可以预见,这人当时流了多少血,这处的伤口有多深。
她双目通红,强忍着心里的痛意,手指轻颤着解开她的衣带,被裹在衣服里的身子,完全落在肖梦锦眼里,漂亮的身子大半被绷带缠住了,可露出来的肌肤仍是美得让人心颤,可如今的肖梦锦除了心疼,除了悔恨,再无半点绮念。
虽然屋内烧着碳火,可依旧有些凉,肖梦锦怕她着凉,连忙小心将她扶起来,唯恐碰到她伤口,细致地给她穿衣服。
苏若君软软地靠在她怀里,长发散乱垂下,露出半边苍白的脸,她抬起手终是抚上了她微凉的脸颊,一点点描绘着,直到碰到那失了血色的唇,她才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