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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藏明]天意如刀 (浅池王八)


  “……好,那这队,怎么分?”陆明烛微微一笑。
  叶锦城终于抬起眼睛看了看他,但是却沉默不语了,连带着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以他那点最可耻的私心来说,他自然是希望仍然按照先前那样,陆明烛和唐天霖一队,唐天霖身上带着地图,是无论如何都得出去的那个。他自己死无所谓,可是拉着商南星和风连晓,好像是有些太无耻了。且不说唐天霖不愿意,田杏子不愿意,就算是这个无意闯祸的商南星,也是营地中的兄弟,也有妻子儿女。也许是因为伤处流了太多的血,叶锦城思及此处,突然觉得喉咙无比地干渴起来,以至于钳口结舌了。
  “我该死,是我大意了,害得事情变成这样……”商南星面有愧色地摇了一下头,“东西在天霖身上,陆掌使是明教的人,本来只是来襄助中原门派的,不该连累他……还照先前那样,他们两人一队,我们三个一起……”
  风连晓看了看唐天霖,然后点点头。唐天霖一下子发了急,他虽然不爱讲话,可那种焦急的神色一下子就从脸上浮起来了,只是碍于当下的情势,什么都不能说。隔着黯淡的月色叶锦城看不清各人脸上的神情,只是这不用看也能知道,没有哪个人的脸色是好看的,他想说点什么,还是没能说出来,只好低下头把脸埋在手心里。
  陆明烛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地不好受起来,却三番五次地告诫了自己将这点无谓的同情心压制下去。这些中原人,同他都没有关系。他只是个奉命牵引圣火东归的明教弟子,跟他们有利则合,无利两散,更何况,这次的任务出了岔子,原本不是自己的错。眼前的这几个人里,大半跟他隔着二十年血海深仇,唯一那个跟自己没仇的,是连累所有人的罪魁祸首,他在这里操的哪门子闲心?可他这样竭力压抑,却仿佛没有多大作用,商南星纯属无心之失,运气不好罢了,更何况——他突然想起十七年前救过自己的一个人。那是在大光明寺外,助他从唐天霖手下脱出的纯阳宫道士。虽然那人自己说是为了还个福报,了个因果,可他终究还是觉得自己欠着那人一条命——这个恩情不能还给本人,似乎还给纯阳宫也是理所应当的。
  夜色越来越深,北面的寒风不知何时潜催暗渐地吹了起来,昭示着深秋和严冬的来临。几人坐在那黑地里,并不挡风,此时又陷入一种急迫的尴尬而没有话说,不由得一个个都觉得冷了,各自哆嗦起来。唐天霖首先站起身来,在风连晓身上拍了一下道:“……你来,我有话说。”
  两人站起来走到一边去了,只留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陆明烛被那点乱七八糟的心事纠缠着,一时也不避讳去看叶锦城了,就那么直勾勾地瞪着他,看着看着就又想起方才唐天霖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心里立时恶心得如同吃了苍蝇,只恨自己当年手贱眼瞎干出的事情,以至于今天百口莫辩。尤其是唐天霖那最后一句话,解释了不对,不解释也不对,气得他恨不得大喊几声,可此时偏又不能暴露行踪,只好憋着,心里越来越堵。
  叶锦城被他这么瞪着,也发毛了,只好讪讪道:“……怎么了?”
  陆明烛不置可否,转头看了看不远处,只见唐天霖和风连晓两个人靠在一处北风的地方,半坐半卧地挤在一起,大概是在低声说着什么,月光依稀照着那一对影儿,显出一个很亲密的模样来。他将目光收回来扫了下叶锦城,突然一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陆掌使,你要去哪儿啊?”商南星慌得低声喊他,“不到一个时辰就要找地方突围了,你别叫人发觉了!”
  “我又不走远,”陆明烛没有好声气,连头都懒得回,“一会儿就回来。”
  商南星现在看着谁都觉得自己理亏,更以为陆明烛这一股无名火是对着自己的,也不敢追他回来,只好可怜兮兮地应了一声,对叶锦城道:“老叶,我该死,回去再叫何先生罚我吧——你先找个地方休息,我在这里给大家望风——你放心,这一回绝不会出岔子了。”
  叶锦城倒并没有多怪他的意思,只因为他知道,商南星和风连晓站下的那个地方,原本是绝然不该有人出现的,谁料到那里好死不死藏了个开小差的狼牙兵?只是眼下,他被陆明烛那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忐忑不安,其实依着他自己,倒是很想跟着陆明烛过去,问问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可是却着实没有力气了,一个时辰后还要准备找出口突围,根本没有工夫可以耽搁。再说了,不管是生什么气,陆明烛也不会告诉自己。相比这些,他担心所有人的安全,早些时候他不能阻止他们出这趟任务,现在又不能保护他们,实在是满心沮丧,却又不得不强自压着自己打起精神来。他看了看陆明烛,却见陆明烛绕过几棵树,转瞬就消失在黑夜里了,只能看到一个依稀的影儿,说明人确实没有走远。
  叶锦城没法再说什么,只觉得疲倦和脱力一阵阵袭上来,明明累得上下眼皮直打架,精神却绷得像根拉直了的弦,连片刻都放松不下。这感觉着实难受,他只好退到后面,靠着一处背风的土坡坐下,虽然明知道什么也瞧不见,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陆明烛那边直溜。
  陆明烛独自走得远了些,此时他突然很不想跟这些人呆在一处。月黑风高,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黑云,又重新将那点可怜的月光给遮住了。一旦周遭陷入黑暗,他反而觉出一种莫名的安全与疏离,这种感觉,突然叫他想起无明地狱那三年漫漫时光。那里头黑夜永寂,从来没有过明亮的时候。就是在那样一种黑暗里他独自坐着,缄默无声地让所有回忆像水一样从膝头淌过,经常寂寞疲倦到连自言自语的欲望都丧失殆尽。说这段岁月赐给他许多力量是没有错的,可若说它们不曾在心上留下暗影,那也纯属自欺欺人。融入这种沉默的黑暗很让他花了一些时间,而这种牢狱生活带给他一种发自内心的疏离。他其实很明白,这种疏离一日未去,实则表明他心底里的那股怨气和执念尚未完全消弭,只是他终究凡俗,做不到一笑泯去旧日恩仇。更何况,先前唐天霖的那番话,又粗俗又直白,弄得他始料未及,猝不防备,心里一下子就乱了。他原先早就想过,唐天霖多半因为他兄长的事情恨着明教,又因为自己与叶锦城的关系恨着自己,这么两厢叠加的仇恨,导致他当初对自己穷追猛打,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可一旦唐天霖将实情说了出来,他才发觉,有些事情跟他当初推测得不一样——并且这点不一样,足以叫人尴尬难堪得想要大喊几声。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认真地反驳唐天霖最后那句话,可思来想去,总觉得脸上着实挂不住,解释等于自取其辱,因而又生生地将它咽回去了。可咽回去了也不能完全消解,只觉得如鲠在喉,堵得发慌。
  寒风伴随着回忆从四面八方吹来,冷得他开始瑟瑟发抖。他不想走回去跟他们呆在一起,只要看见叶锦城那张脸,就能想起无数叫人烦心的回忆。陆明烛坐下来,搓着渐渐开始冰凉的双手。思绪的堤坝一旦溃落,无数汹涌的洪水就关不住,争先恐后地涌来要将他吞没。唐天霖方才的话一瞬间尴尬得让他脸上都要烧了起来,外面的寒风却在一刀刀地吹,这冷热交替的感觉实在叫人不舒服到了极点,更有先前没有敲定的那件分队的事情——他虽然欠着纯阳宫人情,可似乎也的确轮不到他来还,就算不还,也不算忘恩负义。他现在懵然有点了解为什么陆荧当初那样地看不上他,只因为关键时刻,他本性里那点过于瞻前顾后的东西就会跑出来拦路,逗引着他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妇人之仁,在那里思前想后,宁可自己倒霉,也不要谁都对不起。陆明烛懊丧地向后一靠,用冰凉的双手搓着脸想要平静下来。是了,纵使他出了什么意外,据点也不至于就群龙无首,可他还有个徒弟,比亲生儿子也不差分毫的徒弟,他凭什么要为了那点说不清的福报因果,去自己冒险?
  他越想越觉得心里乱成了一团,冰凉的双手哆哆嗦嗦,连带着手臂都麻木起来,先前在林子里奔跑出了一身的汗,有些尚未干透,今夜似乎突然开始刮起那种即将进入深秋的寒风,刀子一般剐得人要命。
  陆明烛冷得受不了,信手在旁边拾了些枯枝,把它们架成一堆。他伸手到口袋里去摸油布和燧石,摸了几下都没摸出来,心里不由得更加烦躁了。四面夜里寂静无声,连秋虫的哀鸣都不知道在何时止息下来,只有凛冽的北风奔流过林间高木发出呜咽频响。陆明烛靠着的这地方有一面挡风,他转了个身,小心翼翼地笼住燧石,擦了几下,终于擦着了一小团火。秋季的枯枝水分尽失,极其干燥,一下子就点着了。火星借风燎原,很快就将整堆枯枝引燃,燃烧出一蓬旺盛的火焰,周围一下子温暖起来,陆明烛怔怔地将冻得发凉的双手凑上去取暖。那点火光越发明亮,很快就跃动出一片温暖的光影。
  陆明烛觉得一种熨帖渐渐从手心处蔓延开来,手臂开始有了知觉,舒服得多了。只是除了这火焰燃烧的轻微噼啪声,他突然听见一下下的急促步伐,像是有人踩着枯枝疾奔而来,他刚转过脸想要看看是谁这样不识趣来打扰他,冷不防面前的火堆陡然炸裂散落开来,有个人冲过来,急促地跺着脚,去追逐那些四散开来还在燃烧着的树枝。无数的火星像是雨丝一般被风刀急撩而起,燎得那人被热浪和寒风鼓起来的衣摆上一下子就多出了数不清的细密小孔。陆明烛还没反应过来,正要伸手去制止,抬头就见叶锦城两只眼睛里映着跃动的火光,连这暖融融的红色都拢不住他那煞白的脸。叶锦城一面双足狂乱地去踩那四分五裂到处燃烧的火堆,一面抬起头来冲他低声且惶急地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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