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在他耳边沉吟:“毛毛,时间若是就这样静止下去多好,至少能凝固在此时此刻,你在我身边,我们并肩站在一起。”
穆玄英嘴角弯一起抹幅度,满脸笑意,他没有回应,紧握的双手,已是无声胜有声。
落日的余辉洒向静如镜面的湖水,晕染出一片嫣红之色,那般的恬静如幕。又过了一刻,那抹红像是着了水墨,颜色越来越浓,渐渐地吞噬掉最后一丝晚霞……平静的湖面上,倒映出先前因为日辉所掩盖的一轮弯月。
风,又起了。
“水向……变了。”穆玄英低喃说道。
迦弥拉所乘的船突然震颤了一下,船下的水泛起涟漪,携了浪花轻扑而来,拍打着船身,慢慢的,船驶离了岸边。
“这船舱不大,三人太挤。况且,我不愿同别人共处一室过上一夜。”迦弥拉说着也不再搭理莫雨二人,掀开帘子进了船舱。
“……”莫雨沉了一张脸,看着那艘小船越漂越远。
穆玄英笑道:“其实后面半句他可以不用说给我们听的。”然而,当穆玄英回身看到停泊在一旁的几艘小船时,再也笑不出来了。
余下的船只不是残就是破,两人挑挑拣拣了半天,终于上了路。
这船舱确实如迦弥拉说的那般狭小。里面的布置同普通的船舱不同,只有木榻没有凳子,木榻正好够得两个大人带一个孩童,想必这是为了方便前往湖中岛屿的人休息而设。榻上有一矮几,矮几上摆放着一盏油灯。
莫雨点了灯,把舱内照得通亮,他侧目一望,穆玄英正在仔细打扫木塌。
“莫雨哥哥,今夜且将就一晚。”穆玄英的侧脸在橘色光影中,柔和得拨人心弦,垂下的睫毛柔顺地覆在眼前,英挺的鼻子线条干净漂亮,还有那张微微抿起的嘴唇泛着水光……莫雨为他那身干净的气息所打动着,不由得靠上去拉他入怀。
穆玄英静静地让他抱着,呼吸间都是莫雨的味道。
“莫雨哥哥?”
“毛毛,先别做了,我们来喝酒。”说着拉他坐于榻上,又从一旁的包袱里翻出一壶酒来,得意地朝穆玄英摇了一摇。
穆玄英望着那像是变戏法变出来的酒壶,目瞪口呆。
“那日在玉门关,陆文柯给的,还剩了一壶,你不会不记得了吧?”莫雨促狭一笑,启了酒封,那酒的香醇之气扑鼻而来。
穆玄英迟疑道:“这酒……我可不能多喝。”
莫雨笑而不语。
穆玄英偷偷拿眼瞄他,又道:“你可有准备酒杯?”那双桃花眼流光转动,有着几分狡黠,看在莫雨眼里,更是心猿意马起来。
“不必。”莫雨说着拿了酒壶,仰头倾尽嘴里,便挨身过去。不待穆玄英退避,莫雨一手捉他手腕,一手扣住他后脑,嘴唇贴上他的,舌尖强硬地顶开牙关,便将那口酒喂了过去。
一股浓郁醇厚的香气萦绕口齿,莫雨哪里还舍得退出来,舌头在穆玄英口腔内游走,沿着他的唇齿细细舔弄一圈,带起身下人一阵轻颤。
穆玄英就这样失神沉沦在亲吻当中。
许久,莫雨听他喘息越发急促,终于结束了这个吻,沉声笑道:“就这样便喝了,何需酒杯?”
身下的人嘴角还留有酒渍,双眼朦胧迷茫,已是动情的模样。莫雨又贴着他的嘴唇轻蹭摩挲,替他将酒渍一一舔去,压低声音问道:“呵呵,毛毛,还想要吗?”
穆玄英觉得口干舌燥,天旋地转,仿佛只那么一小口酒便是醉了一样,他不经意地伸出舌头舔了嘴角,正是刚才莫雨滋润过的地方。
蹭的一下,这火是彻底给点着了。
莫雨一扬手将矮几置于地上,掌风熄灭油灯,舱内暗下来,掩了这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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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话
流水潺潺,浪声轻灵,彷若有人在耳边轻言软语低喃,睡梦中的莫雨眼敛轻微颤动两下,人便渐渐醒了。他透过舱顶的缝隙看着夜空,呈现出墨蓝色,看来黑夜快要结束了。
船仍旧随着水浪上下轻颤前行,一阵和煦细风裹挟了浓郁的芬香钻进船舱里,掩盖了满室情欲后的腥味。莫雨掀起帘布一角,往外一望,隐隐约约能见着远处有一座小岛。
怀里的穆玄英仍旧熟睡得安详,嘴唇微启,还能瞧见那半露的皓齿。莫雨悄悄地把盖住两人的衣物掀开,目光顺着穆玄英的颈项一寸寸往下看,锁骨、小腹、大腿……那精瘦而结实的赤裸身体上布满了欢爱的痕迹,令莫雨为自己的“杰作”满意至极。
穆玄英觉得有些冷,更是往莫雨身上靠,莫雨轻笑一声,忍不住把他环抱得更紧些,低头在他鼻尖上轻咬一口。怀中那人哼哼着举了手来推他的下巴,人却不见醒。
“毛毛,该醒了,快到百花岛了。”莫雨附耳说道。
穆玄英纹丝不动,可见夜里着实累坏了。
“再不起来穿衣服,被迦弥拉瞧见什么……”
喏,话还未完,穆玄英果然清醒了。
百花岛是位于明教映月湖深处的一座小岛,就像它的名字那样,岛上不多不少,刚好有一百种花草。百花岛不受气候左右,终年四季如春,百花齐放,远在数里之外便能闻到花朵飘香,虽然气势上比不得万花谷的花海,却在明教之地乃是一处仙境。
三人沿着花间小径一路往岛上唯一一处有人烟的地方走去。那是一座寺院,四周环水,由浮于水面的吊桥衔接,是一座岛中岛。走在桥上时,穆玄英四下张望,只见两旁种满了荷花和睡莲,环了寺庙一周。
寺院大门紧闭,迦弥拉抬手在红漆木门上轻磕三下,第三下,大门自己打开了。
三人对望一眼,抬足跨了进去。
院内满满的种植了数十种花草,不见一个人。正在他们疑惑时,听见祀堂里传来低沉的佛钟敲击声。
三人寻声而去,见一位年迈的僧侣坐于堂内蒲团之上,背对着他们。他穿着红色无袖坎肩,身披一件同色袈裟,头上戴着一顶高高耸起的僧帽。那僧侣听了动静却未回头,徐徐说道:“支舍,昙戈,这么快就回来了?”声音听上去苍老、沙哑。
穆玄英轻咳一声,唤道:“前辈……”
老僧侣听见陌生人说话便回过头,待看清来人,随即道:“我以为是我那两个小徒儿回来了,三位施主见笑了。”
他从蒲团上站起身来,理了理僧服,走到他们跟前,正待询问,却在见到莫雨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一愣,片刻后听他淡然说道:“你终于来了……”
此时已不用他们再问,眼前的西域僧人正是他们所寻的,二十多年前对莫雨下了咒印的人——摩加罗多。
“所谓阴阳复合之毒,乃是毒性为阴,咒印为阳,你体内的血毒是综合了毒和咒双重效力,所以既要解咒也要解毒,才算是彻底解除阴阳复合之毒……给你下毒的,正是我当年的一位挚友,他同你莫家是世仇。我受他之托,下了如此狠手。这咒印会反噬施咒者,我本想你年幼受不住复合血毒的折磨,必定夭折于襁褓之中,却没想到你一直活到现在。呵呵,报应啊……报应……我这枯槁之躯便是拜你体内咒印所赐,你一日不死,我便一日受那咒印反噬。这岛上百花能抑我反噬之伤,我十多年来未踏出此岛一步,这都是自做孽……”摩加罗多将前尘往事缓缓道来,话语中也满是悔恨之意。
莫雨问他:“谁下的毒?”
“他……哎……”摩加罗多摇着头说道:“他同我都已是半条腿踏进棺材里的人了……莫家小儿,这毒和印相辅相成,当初是先下的咒再下的毒,解的时候就得先解毒,再解咒。明日起,我会每日运功为你调息经脉,如此十日后再用解药熬制药汤浸泡三十个时辰,便可以驱毒,那时候我再为你冲击穴道,七日之后咒印将会自行消失。”
摩加罗多执了笔墨,写下一个方子交予莫雨,道:“我并不懂得医术,只知解药的方子,你们拿去罢。”
迦弥拉定睛一看便皱了眉头,道:“一共六十四味药,但是冰藜草和忘川花不好找,冰藜草得去往生涧,而忘川花生长在死亡之海。”
摩加罗多道:“忘川花我那两徒儿倒是摘得一些回来。至于冰藜草,只有你们自己去往生涧一趟了。”
穆玄英道:“那我这就去,雨哥,你在岛上等我。”
摩加罗多呵呵笑了起来,捉着穆玄英手腕摇头说道:“你这孩子心急什么?你以为你们今日来了这百花岛就走得了?”
“?”
“这映月湖的流水有它自己的规律。你们趁着月色而来,却无法趁着天明回去,需要等到月晦之日,等水静止的时候你们才可以划船回去。”
月晦…...穆玄英一算日子,离月晦之时还需多等五日。
迦弥拉道:“少侠无需心急,这冰藜草所用作药引子的是其茎内的汁水,若是放置时间太长,就不起作用了。所以待得几日,你兄弟还需大师调理脉息,我们那时候再走,一去一来正好赶上,这冰藜草才能发挥最佳药效。”
“我们?”
“是,我同你一起去,你可识别草药?”迦弥拉目光灼灼,倒像此事与他有着重大干系一般。
穆玄英心中感激,爽朗笑道:“多谢!”
正在几人说话时,摩加罗多的两个徒弟回来了。
莫雨和穆玄英见着两人颇有些吃惊,这两人走路姿势并非年迈之态,可模样看上去却有些苍老,仿佛同摩加罗多一般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