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你一个混血的杂碎,根本不配提起方天大人的名讳!”一听到方天道彰,那魇魔顿时气急败坏,竟不顾伤口血流不止,骤然变回原形便向着张凯枫扑了过去。
魇魔的原型约有马匹一般高大,生得像猫又像豹子,浑身缠绕着灰黑色的魔气,指爪锋利,一爪子挥下来时几乎能撕裂空气,丝毫不比神兵利刃差。
张凯枫却是分毫不惧,长剑一抖便迎了上去,口中却是不停,“他本就是本尊手下败将,有何提不得骂不得的,你视为主君的方天道彰,在本尊眼里也不过是个功力不足,脑子也不够用的蠢货,以为和瞬漆联手便能控制弈剑听雨阁,哈……最盼着他早点死的就是瞬漆,小心什么时候背后被捅一刀都不知道!”
“你住口!方天大人是最强的,他不可能败给你这种混血的杂碎!”魇魔变回原形后,速度快了许多,攻击方式虽只有爪牙和尾巴,却因体型如猫,故此极为灵活柔韧,再加上魇魔本就有撕裂空间和制造幻境梦魇的能力,盛怒之下,竟也能和张凯枫斗将起来。
与魇魔的招招进逼不同,张凯枫剑法虽狠辣,却分毫不着急。
这魇魔受他当胸一剑,虽是因着妖魔和人类身体构造不同,并未造成致命伤,但这伤口极深,又被搅得血肉模糊流血不止,魇魔根本撑不了几个回合。它越是激动生气,全身血液流得越快,实力也愈发底下,他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果不其然,斗了没几招,魇魔的血流淌了一路,地上几乎洒满了苍蓝色的血液,那魔物的攻击开始力不从心,动作也愈发慢了。
张凯枫缓缓勾起嘴角,看似能勉强跟上魇魔的速度了,朱红色的长剑每每都能恰到好处地擦过那黑色魔兽的身躯四肢。乍看好似是勉强才碰到的,然而随着时间慢慢过去,那柄剑始终不曾真正再给予什么致命大伤,反倒是一些细小的伤口,逐渐遍布了魇魔黑色的身躯。
等那魔物发现时,它浑身上下早已遍布大大小小的口子,血液顺着伤口不断流下,它脚步踉跄,几乎无法站立。直至此时它才意识到,从一开始这人便是在戏耍它,强烈的恼怒让魔兽张开了血盆大口:“你!!”
“呵,才发现么,果然是个蠢货。”张凯枫冷笑。眼前这魔物濒死时的凄惨模样,总算教他一路都压抑着的恼怒减轻了几分,“你速度本来比我快,你若要逃我怕是拦不住。故此我假意中招引你露出破绽重伤与你,又引你恼怒起来与我一绝生死,到了这时……你还跑得掉吗?”
从一开始,张凯枫便从没想过,要让这只魔物或者离开。任何敢于算计他的存在,都没必要活着离开他的视线。
“若非为了将你留在这里,我何必入你的梦镜,还要看一场烂得令人作呕的杂耍,”说罢他横了一眼退让到一边由他发泄的陆南亭,唇边的笑容充满嘲讽,“这般差的演技都看不透,还兴致勃勃地送上门来,真是……蠢透了!和你的方天道彰大人,一样蠢!”
被明里暗里挤兑演技差的陆南亭苦笑。
这话说得,好像小师弟放出浓郁杀气还故意踩断枯枝提醒他小心的演技就不算差了一样。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的。张凯枫虽看着平静了许多,然而他眸中依旧一片冰冷血腥,可见如今仍旧是恼怒到极致的,他可不想引火烧身。
明哲保身的陆南亭不吭声,一心一意将方天道彰视为主君的魇魔却忍耐不住了,竟不顾此时浑身流血,疯狂地挥爪扑将上来。“住口!方天大人岂容你诋毁!”
张凯枫不耐烦再装模作样,直接挥剑一抹,将魇魔挥来的前爪直接削断,错身而过时一脚踢在那魔兽下腹,将那沉重身躯重重踢飞出去,撞断了前方几株树木后,那魔物才勉强止住冲势,颓然滚倒在地上。
猫科动物,无论是老虎豹子,都是腰腹部最为柔软脆弱,那处只有薄薄一层皮包裹着内脏,最是受不得重击。魇魔虽为魔物,但因身姿相似,多多少少也和大猫一般,腰腹处最为柔弱。此时受了魔君一脚,内脏早已破裂,脊背又在受到巨力撞击时断了数根肋骨,前肢被削去一半,创口血流不止,已然死了大半。
这魇魔早已爬不起来,口中鲜血混着破碎的内脏和碎肉不断涌出,金色的眸子已然黯淡,却依旧用刻骨仇视的目光瞪着白衣耀眼的俊美魔君,“你……你不过是个……是个肮脏的混血杂、杂碎,凭什么……凭什么凌驾于方天大人……之上……你既不是人,也不是……不是魔,哪处都容不得你……什么幽都魔君……说到底,就是个……杂种……哪处都……不会容你……”
魇魔声息渐弱,却还试图叫嚣,下一刻,在远处冷眼看它将死模样的张凯枫便疏忽出现在它面前,目光中的冷意几乎能冻裂空气。
魇魔再也说不下去了。它本就要死去,原是该无所畏惧,却不知为何被它眼中只是个杂种的、连原型都没有、只能维持弱小人类外形的幽都魔君,一眼看得说不出话来。
张凯枫缓缓勾起了唇,“容不下我?那又如何……?”他面容平静极了,看着好似根本没有情绪波动,然而陆南亭却追了过来,站在他几步远的地方,不曾靠近,也不愿离开。张凯枫没有看他,只是看着脚边颤栗抽搐不已的魔物,“你既容不下,那便去死好了。所有容不得本尊的,无论是人是魔,都去死,死干净了,剩下的又有哪个敢说不容我?”
他握着朱红色的长剑,缓缓刺入魔兽脑壳,一点点推进到底,口中幽幽续道:“当本尊凌驾于所有人神魔之上时,容不得我的都只有死路一条,你说……有哪个敢不容吗?到那时,本尊便是规则,本尊要你们容得什么,你们便只能容什么,是不是?”
霸道的剑气顺着朱红长剑直透魇魔体内。
同弈剑听雨阁惯有的风流轻狂不同,张凯枫的剑意是从北溟魔域生死存亡之中厮杀出来的,和他的人一样冷酷残虐,爆发时便如同席卷天下的冷冽风雪,刀子一般将一切有形无形之物统统撕裂。
剑气入体的瞬间,那魔物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被绞灭了神志,连魔族强悍的体魄都受不住那等狂暴的剑气,伤口从内而外撕开,苍蓝色的鲜血从数不清的裂口处喷涌而出,几个呼吸间便染透了脚下的土地。
张凯枫仍旧维持着执剑的姿势,目光森冷地看着魔物血肉模糊的尸身,许久不曾动得一下。
陆南亭早已来到左近,只是瞧他情绪不稳,是以不曾立时开口。然而瞧着他如今这模样,担忧到底还是压过了其余心思,忍不住踏前几步劝道:“小枫,够了……它已经死了。”
张凯枫充耳不闻,浑身气息阴冷至极,仿佛只差一个缺口,所有的负面情绪便会喷涌而出。
“小枫……”陆南亭心下担忧,唯恐他当真心境动摇,忍不住便要上前去拉他执剑的手。
然而下一步他便走不出去了。
三步之外,张凯枫长剑在手,剑刃直指他咽喉。
朱天狱炎剑剑刃锋利,本该不沾鲜血,然而此时却有魔物苍蓝色的血液沿着剑身缓缓低落,可见张凯枫拔剑有多快。
陆南亭不再试图往前,只站在原地,缓缓放开手中剑,甚至敞开双手,示意自己对他毫无歹心,更是毫不设防。“小枫,你看清楚,是我。它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任何人试图算计你。”
张凯枫扫过脚边那具惨不忍睹的尸身,手中的剑不进反退,剑刃几乎要贴上对方肌理,“是啊,它已经死了。那么……你为什么还活着?”
朱天剑本是神器,剑锋足可削金断玉,此时又被张凯枫剑意加持,更是丰瑞已极,即便不曾真正刺上肌理,外放的剑气便已在颈上留下一道血痕。有血珠顺着伤口缓缓溢出。
与方才两人假意厮杀麻痹魇魔时不同,此时的陆南亭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张凯枫是真的想杀他。
张凯枫真正要杀人时是不会有任何杀气的,他甚至可以一边面不改色地谈天说笑,一边冷不丁地将杀器捅入对方心口。便如两个多月前,身无寸铁、一身功力尽数被封印的他,仅用一根削尖的木簪便差点要了陆南亭的性命。
那时的张凯枫偏执得几近疯狂,眼里是化不开的刻骨仇恨,便如面前这般。
“小枫……”陆南亭甚至不知他为何突然发难,空茫地张口,声音干涩沙哑。
好在张凯枫也没让他茫然多久,冷笑着说道:“它说它容不下我,所以我宰了它。可我忽然想到,这世上最容不下我的,难道不应该是你和你的弈剑听雨阁吗?斩妖除魔天地间啊陆大掌门。告诉我,你为何还活着!?”
第10章 10(完结)
陆南亭闻言松了口气。他不怕张凯枫发难,甚至不怕张凯枫真的对他动手,唯一担忧的,便是张凯枫什么都不愿再跟他说了。到那时,他才是真正被排除在对方的生命之外。这是他唯一不可忍受之事。
“小枫,弈剑听雨阁的宗旨确然是斩妖除魔,然而在我心中,从未有一刻将你当做是妖魔。”即便是他一次次剑指中原,即便是他不怀好意地打发人来重复那一句十八年前君何愧,即便是最终与他兵刃相向,陆南亭也从未有过一刻,将他当做是需要斩除的妖魔。“你一日是我师弟,这一辈子,便都是我的枫师弟。但凡我活着一日,此志不改,此心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