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疑惑地往左看,他的左下侧,坐的便是越妃。
“你是说,凶器在越妃身上?”皇帝眯起眼睛。
越妃一下子站了起来,气势汹汹指着蔺晨:“你是靖王门客,定是受了靖王之托想要陷害于我,好将静妃的罪名推给我。”
蔺晨被指着鼻子,却不闹,只是晃过去,示意了一下越妃的手。
“皇上这可看清楚了?”蔺晨道,“这凶器便是您赐给越妃的这枚西域进贡的宝物——玉扳指。”
皇帝皱眉:“玉扳指?”
“是啊,不知道各位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毒酒案里,凶手要用玉虫香下毒。明明宫中更容易找到的毒物却不用,却要费劲周折去买那种民间的稀有毒
物。我开始一直以为,这是为了让绿袖的行动引起大家的注意,却反而不小心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玉虫香本身。玉虫香是青白色的,玲珑剔
透,和玉的颜色差不多,因此才被称为玉虫香。所以将玉虫香研磨碎了,压成了粉,然后掺点水压实了做成粉膏抹在玉上的话,如果不是仔细看,根
本看不出来。那才是凶手想要玉虫香的真正理由,”蔺晨说,“因为凶手下毒的工具,就是这枚陛下亲赐的玉扳指。”
“下毒方法并不复杂,”蔺晨道,“杯子是王昭仪准备的,酒是静妃娘娘准备的,越妃知道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只要王昭仪输了酒令,举杯喝
酒,她就假装关心王昭仪的身体,劝阻王昭仪喝酒,在握住酒杯的时候,她只要把自己那枚抹了玉虫香粉膏的玉扳指微微浸一些在酒里,下毒就完成
了。金陵今年春来晚,每日也是阴阴冷冷的,四月了还是不见回暖,可是这对想用玉虫香来下毒的人来说却是再好没有了。在这样的天气里,玉虫香
的粉膏可以保持很久。因为玉虫香的毒如果做成粉末的话,遇热即溶,遇冷难溶。这个是我最近才想通的。何以那个下毒者要求静妃娘娘撤去冷酒,
换成热酒,因为玉虫香的粉膏在冷酒里很难溶解。这点,若非另一位大夫提示,我差点就给忘了。”
蔺晨不着痕迹地对静妃笑了笑,静妃已然会意,蔺晨说的便是那个晚上他们讨论的白芷流芳的银罗根的用法。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即便你说的有一些道理,可是越妃又怎么知道王昭仪会请她和静妃一起赴宴呢。”
“很简单,王昭仪的父亲现在被羁押在刑部,她自己要避嫌,不便去和陛下去说,当然要在两位皇妃面前行个好,无论是哪位皇妃肯帮她都行,所以她
才故意带着陛下赏赐她的夜光杯去赴宴,便是想要送给越妃和静妃其中一个。王昭仪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她知道奇珍异宝可以再有,但是家族显赫不
可再有。只要能救出父亲,保得王家一分实力,她知道她的父亲以后在朝中肯定可以帮到她。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她没想到越妃你已经想好了要
她的命。”蔺晨说,“越妃,那天一听说王昭仪在花园里宴请你和静妃,你就知道自己的时机来到了,于是你便戴上一早就准备好的玉扳指,去赴宴了
。”
“陛下,你不要听这个江湖郎中胡说,”越妃道,“我深居宫内,又不像静妃那样摆弄药草,怎么可能接触到这样的毒药。”
“毒药你自然是差人去买的。而这个替你去买毒药的人就是绿袖。”蔺晨说,“绿袖确实是去买了毒药,但不是为静妃娘娘买的,而是为了越妃娘娘买的
。而悬镜司在静妃院中找到的有剩余的玉虫粉的药包,也是绿袖埋下去的。她趁着每日替静妃浇水除虫那会儿,偷偷把药包埋了进去,但是又没有埋
得很深,以便你们找到。为什么绿袖这个丫头要这么做呢?原因是虽然她在静妃娘娘身边当差,其实却是越妃安插在那里的眼线。”
“你们肯定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原来在进入静妃娘娘宫里之前,绿袖曾在浣衣局当差。那份差事活很辛苦,钱又少,可是奇怪的是那个时候绿袖却经
常带银钱回家。明明那个时候她还没有主子,绿袖却对家里人说,她的主子待她很好,这些银钱便是主子给的。这件事情我亲自去了绿袖家里问过,
如果不信,把绿袖的父母和两个妹妹提来一问便知。恐怕那个时候,越妃娘娘你就已经挑中了绿袖,以银钱收买了她,等静妃娘娘一旦选婢女,就找
人安排,把绿袖送到静妃宫里,让她在那里当自己的耳目。”
“你不要血口喷人颠倒黑白。”越妃怒目而视,“这绿袖明明是静妃的贴身侍女,怎么说是我安插的。”
“越妃不要急,让我说完,”蔺晨说,“去年新年的时候,绿袖说要回家省亲,静妃娘娘知道她家里还有一双老父母、两个妹妹,自然让她出宫去和亲人
团聚了。但是她却借这个机会,去药房买了玉虫香,说是家里闹蛇鼠,要用来药这些害人的东西。玉虫香那么贵,哪有人用来药蛇鼠,都是用来做药
引的,所以那金明堂的伙计一下子就记住她了。她不是怕我们发现,而是怕我们发现不了。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因为若是静妃娘娘的婢女去买
毒药,大家自然会把这件下毒的事联系到静妃娘娘身上,那么所有事情都顺理成章了。”
“大概一切都如越妃你预料的那样吧,这个绿袖确实会办事,口风也严,这次下毒的事,就连自己的父母妹妹,她也没有透露半个字。只可惜,你没有
预料到的是,绿袖不是什么也没有说。她是个孝顺的女儿,也是个爱护妹妹的长姐,所以她对父母说,过一阵子她会得一大笔钱,到时候会找人送回
家来,说是希望给两个妹妹做嫁妆,让她们好好嫁人,不用像她这样年纪小小就进宫,任打任骂辛劳苦楚。她还说,她在宫里就要升职了,以后可能
出宫机会很少,不能回来来看望尽孝。父母问从她哪里得来这么大笔钱,她只支吾着,说是娘娘要赏赐她的。这些,绿袖的父母和两个妹妹都能作证
。可是,静妃娘娘却从未说要赏赐她这些钱,那么这些钱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怎么知道从哪里来的,”越妃说,“怎么,绿袖胡说八道的事情,难道都要安在我身上吗?”
“绿袖说她不能回家,所以她早知道她自己要死?”皇帝眯着眼睛,“她陷害了静妃,所以知道静妃要杀她?”
“绿袖不是静妃杀的。”
“那绿袖是自杀的,因为陷害了静妃心生愧疚?”
“不,绿袖也不是自杀。”蔺晨摇头,“是越妃杀了她。”
“这不可能,”皇帝说,“绿袖死的时候,越妃和我一起在后殿,根本没有离开半步,她要如何杀绿袖?”
“越妃当然是希望绿袖这丫头能自杀。她一死,万事休,再也没有人能给静妃翻案。可是要命的是,绿袖这丫头个性要强,又颇有点胆量,不然不可能
做出帮忙下毒害死昭仪构陷贵妃这样的事情来。让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甘心饮毒自尽,恐怕她是不愿意的吧。那么就必须用一种方法处理掉她,而且必
须在自己完全不在场的场合。”蔺晨说,“这种方法就是一根芦苇秸。”
越妃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起来。
“一根芦苇秸?”皇帝疑惑地问。
“恐怕越妃是这么对绿袖说的,”蔺晨说,“她说我知道你在这个高墙之内过得不开心,只要你帮我办成这件事,我便给你很多银子,然后深夜让人把你
送出宫去。你有了这笔钱,改名换姓,可以去任何地方过你想要的日子,再也不用在这鸟儿也飞不进来的地方困着。以后你要是在外地安顿下来,还
可以偷偷把你的父母和妹妹们接过去,一家团圆。而你要帮我做的这件事,就是到处去和别人说静妃娘娘要害她,然后假死。绿袖信以为真,却没有
想到,越妃娘娘不是要她假死,而是真的要她的命。毕竟对一个秘密来说,死人比活人要更加守口如瓶。一旦绿袖被抓到了,你也知道宫中那些严刑
拷打的手段,万一她不小心把越妃吐了出来,可就算是前功尽弃了。”
“绿袖小时候当过采珠女,水性很好,越妃你便叫她藏身在后花园的行云池里,等到把整个后宫闹得人心惶惶,以为她被静妃娘娘害了,失踪了,然后
让人趁着夜色护送她出宫。因为在池塘底下要藏到深夜,可不是一会儿半会儿闭气的事,绿袖肯定要换气。而你偷偷打听了采珠女的做法,她们下水
采珠换气经常会用一根芦苇秸。于是,你便在绿袖的芦苇秸内壁上抹了一层细微的玉虫香的粉末,当绿袖用芦苇秸换气的时候,玉虫香就会被吸入,
让她毒发身亡。一根小小的芦苇秸,飘荡在池塘的浮萍绿草中,恐怕一时很难被人察觉吧,而且再加上每天清晨都有人打扫行云池,到了第二天,芦
苇秸就会被打扫的宫人捞走,想找也找不到了。至于玉虫香,大部分被绿袖吸走了,余下来一点点溶入那么大一池水里,恐怕也查不出来了。”
越妃冷笑一声:“说了半天,你根本就是无凭无据。”
她伸出手来:“你非说我在玉扳指上下毒,来啊,你尽可以摘了去检查。”
“隔了那么久,那个玉扳指早就被你反反复复冲洗干净了,恐怕是一丝一毫玉虫香的痕迹也找不到了吧。但是有一点你错了,我并不是无凭无据,这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