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又要被绿袖之死吓成什么样。你只去把静妃给我传来,就说我要当面问她话。至于悬镜司,让他们有了查验结果尽快跟我报告。”
“是。”高湛领了命正要出去,皇帝又挥了挥手,“还有,去把靖王和那个蔺先生也叫来,朕要当着他们的面问案。”
少时,靖王便来了宫里。但是那个蔺晨却不在。
“蔺先生去绿袖家里追查她的下落了。”萧景琰道。
“还查什么查,”皇上一挥袖子,“你要查的那个人,现在正停尸在悬镜司。”
“什么,绿袖死了?”萧景琰心里一沉。
昨日绿袖留下那样的言论,今天便死无对证,这怎么想来,都是对自己的母妃非常不利的事情。他看看殿上的母妃,静妃冲他微微点头,是要他沉住
气。
不一会儿,悬镜司来报,绿袖的死因已经检查出了。
“说!”皇帝道。
“绿袖也是被毒死的,就像是王昭仪一样,是中了玉虫香的毒。”
“玉虫香!”皇帝一捶桌子,“又是玉虫香!”
他沉默了一下,把悬镜司的掌司叫过来,耳语了几句,便让他下去了。
“静妃啊静妃,”然后他看向殿上的女人,“王昭仪的婢女说你害死她家主人,朕还不信。可是昨儿绿袖说你要害她,今儿她便惨遭不测,朕不得不信啊
。”
“绿袖的死和臣妾确实没有关系,”静妃道,“绿袖昨天下午就离开我的院内。因为陛下让我禁足院中,我不敢出去寻找,便让红钗去找高公公打听。至
于绿袖为何会说出那番我要害她的言语,臣妾也不明白。”
“你不明白?”皇帝看着静妃,“你知道的,有时候让一个人保守秘密,封口是最好的办法。”
静妃也看着皇帝:“陛下,在你的心里面,臣妾就是这样一个人吗?指使婢女买毒药害死昭仪,然后又为了杀人灭口毒死贴身婢女?”
“是与不是,一会儿就可以见分晓。”皇帝说。
不一会儿,悬镜司的人回来了,把一样东西交到了皇帝的手上。是一个药包,上面还有“金明堂”的字样。
“陛下,这是在静妃娘娘的花园里找到的,东西埋在土里,幸好埋得不深。我们将药草全部掘掉,终于发现了这个。”
悬镜司的人又对皇帝耳语了几句,皇帝便挥了挥手,让悬镜司的人下去。
待到悬镜司的人离开了,皇帝把这药包递到静妃面前:“静妃,你还有什么要说。”
“这个不是臣妾的,臣妾没有见过,不知道那是什么。”静妃回答。
“事到如今,你还是如此嘴硬,好,你不知道,那朕来告诉你,这是包过玉虫香的药包,里面还有玉虫香的残留粉末。”皇帝说,“你看朕宠幸王昭仪,
心生嫉妒,而且你担心万一王昭仪诞下儿子,会威胁到你的儿子的地位,所以便设计毒死王昭仪,谋害皇嗣。静妃啊静妃,你已经有了靖王,一个小
小的孩子如何能够威胁到他?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难道一点容人之心都没有吗?”
“陛下,臣妾真的没有做过。”
“如今在你院中发现了带有玉虫香残末的药包,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皇帝扶着额头,叹了口气,“闹了那么多天,朕也累了,你若认错,朕便宽恕
了你的死罪,只让悬镜司定你一个过失杀人,说是你本想以玉虫香入药做药酒,但是不小心用错了量,才害死了王昭仪。而绿袖之死我也不再追究,
从此你便移宫素心殿,在冷宫之中好生反省,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赎罪。”
可是静妃不服软。
“陛下,臣妾从未下过毒,要臣妾如何承认。”静妃道,“而且臣妾不怕死,臣妾怕的是活得不明不白。”
“好一个活得不明不白,”皇帝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你居然还是不领情。如果不是看在靖王的面子上,我早就……”
他看见静妃脸上平静如水,并无惧色。
“你不怕死是不是,好好好。”皇帝说,“高湛,拿酒来。”
“你刚刚不是说不知道这是什么?”皇帝把药包在静妃面前晃了晃,“那朕就让你知道。”
皇帝拿过高湛手里的酒杯,把药包里残余的粉末倒入杯中,然后递到静妃面前。
“你敢不敢喝?”
其五 二杯酒
“父皇,”萧景琰跪下,“这杯酒,我愿意代母妃喝。”
“你说什么?”
“景琰,不准再多说。”静妃呵斥他,但是靖王那个执拗的性子,如何肯听。
“父皇,事情真相还未查明,您便处罚母妃,儿臣认为有失偏颇。”
“有证人,有证物,还要怎么查明真相?”
“证人绿袖现已身死,死无对证。证物玉虫香虽是在母妃院中找到,但是或许是由别人埋入母妃院中,也为未可知。”萧景琰道,“儿臣认为定罪证据不
足。”
“你是说朕错了?”
“错与不错,还请父皇容我七天时间,我一定查明真相。”
“若是我不答应呢?”皇帝盯着他。
“那只能请父皇一并赐死我。”
皇帝看看静妃,又看看靖王。
“好啊,你居然以死相挟?”他大怒道。
“儿臣不敢要挟父皇,”萧景琰道,“但是父皇,你有无数个妻子,而我却只有一个母妃。”
“你!”皇帝倒退了几步,“你就这么自信朕不会杀你?”
皇帝大笑起来,笑够了,表情突然阴森起来。
“朝臣们都在说,我大梁可以担当重任的皇子只剩下靖王一个了,他将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不久就会正式册封。你呢,是不是自己也这么以为?”他对
萧景琰道。
“儿臣不敢。”
“我告诉你,你现在只是个靖王,就算被册封了,也不过是太子,朕想要什么时候褫夺你的太子之位便什么时候褫夺你的太子之位。这大梁的主人,永
远都只有我一个。直到你坐上我的位置之前,你都什么也不是。你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皇帝说把酒杯交给高湛,“去,把酒杯端给靖王殿下。”
高湛站着不动:“陛下……”
“怎么,你这老东西,是不是也要造反?”皇帝大怒,“端给靖王!”
“你要喝便喝,”然后皇帝看着自己的儿子道,“朕只是想告诉你,朕的儿子里想要坐上太子之位的不计其数,没有你,也有别人。你若以为你可以用死
威胁朕,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眼看着萧景琰就要把酒杯举到唇边,皇帝突然一脚踢翻了他。
手中的酒杯滚落在地上,毒酒洒了一地。
高湛终于松了口气。
但是皇帝虽然可惜这个儿子的性命,没有让他死,却也没有找到台阶下,那种被要挟的怒火烧得更盛了。
“好好好,你还真是出息了!今天朕一定要好好教训你!”皇帝返身去拿自己随身的佩剑,高湛倒也机灵,赶紧拿住了剑柄,皇帝只抽出来一个剑鞘。
他气势汹汹地走回萧景琰身边,一句话不说就猛地用剑鞘抽打在萧景琰背上。
剑鞘是紫桐木的,本就沉重,加上剑鞘上面还有凸出的雕纹,打在背上,连骨带肉作响。
萧景琰整个身体往前一倾,又立刻笔直地挺起背来。
“儿臣做了让父皇生气的事,任凭父皇教训,”他请求道,“只求父皇给我七天时间,让我查明真相,还母妃清白。”
“还敢跟我谈条件?”皇帝道,怒狠狠地用剑鞘用力抽打着萧景琰的背,每一下用力之大,都打得他身体往前倾斜。可是每一次萧景琰都倔强地继续挺
起背跪在那里。
这个傻孩子啊,静妃心痛。
她忍不住想要上前劝阻,但是高湛拉住了她,轻轻对她摇了摇头。
最近靖王在朝中势力越来越盛,支持的人也越来越多。而且因为破了金陵温家女儿一案,金陵城里也在流传关于靖王是怎样贤明清正的一位皇子的说
法。皇帝本来就感觉受到了威胁,此番若再让皇帝觉得她们母子沆瀣一气,要挟自己,场面肯定更难收拾。
因此静妃也只得伏在地上,默默忍耐,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由红转白,渐渐失去了血色。
后背上的血慢慢渗出来,终于湿透了他的衣衫。
“你以为朕非立你为太子不可?以为朕真的拿你没有办法?你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
皇帝一边打一边怒骂。
大概终于是打累了,他把剑鞘扔在地上,喘着粗气。
“先把静妃移宫素心殿,”他对高湛说,“明日一早拟我旨意,就说静妃祸乱后宫,谋害皇嗣,褫夺贵妃头衔,永囚宝印塔。”
高湛倒吸了一口凉气。
宝印塔那是什么地方?关皇家宗室囚徒的地方。
一旦进了那个地方,就永无见天日之时了。除非皇帝驾崩,静妃根本没有出塔的机会。
“父皇,”萧景琰没有放弃,“请容儿臣七天,七天之内,我一定查明真相。”
皇帝看也不看他,只是往殿外头走。
“父皇不答应,儿臣便长跪在阶下,直到父皇答应。”
“那你就去跪着吧!”
皇帝怒气冲冲地一拂袖,便扬长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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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已是四月,本应是万物复苏的时节。
可是到了夜里,天气倏然变冷了。
婢女宫人轻手轻脚地添了火炉,加了厚被,于是大梁的皇帝于昏昏沉沉之中睡了。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一个白茫茫的落雪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