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靖苏]汉广 完结+番外 (有子不如无)
- 类型:BL同人
- 作者:有子不如无
- 入库:04.09
梅长苏一开始还不曾理解萧景琰的话,等反应过来时,只觉心头似乎有碎雪裹挟着火焰落下。只觉又是欣慰又是不安,可两相比较下,终于还是欣慰更多些,然后梅长苏将心底的那些不安缓慢而坚决地按下,抬头轻轻地笑道:“正是这话了。”
绍圣元年正月十一,襄王萧景宣离京。及至献州回到府邸,绛红衣衫的丽人笑盈盈地迎上前来,柔声道:“王爷一路车马劳顿,怕是劳累了,妾身已预备好了热水,不如先去沐浴?”
萧景宣一路寒着脸,只携着丽人的手进了内室,一路上未发一言的人静静地坐于内室屏风后的榻上,怔怔的望着那绣着云南烟草风絮的锦屏。那丽人察言观□□知不妙,便上前轻声道:“这是怎么了?”
“夜来,母亲死了。”萧景宣抬眼看着那女子,声音中略带颤抖,眼中斗大的泪水滚滚落下,“我还是没能带她回云南。”
夜来缓步上前,拿出帕子轻轻拭去他萧景宣眼角的泪,低声问道:“那王爷此番,仍旧不改从前的选择么?”
萧景宣仰头,须臾咬牙道:“是。”
第28章 二十八
【二十八】
绍圣五年三月初九,至尊下诏授中大夫梅长苏太子少师一职。令初下,苏宅门庭若市,梅长苏不堪其扰后索性闭门谢客,唯有在蔺晨上门来讨酒喝的时候命人悄悄地给他开了角门。
“倒也奇了,依你这闲云野鹤的性子,无事竟会上金陵来讨酒喝,这儿可没有照殿红。”其时三月草长,梅长苏一袭长衫斜斜倚在摇椅上,闲闲地抬着眼目看着飞流在花树间纵越,清和笑道,“难不成又有什么烦难了么?”
蔺晨扬起脸来,蓦地长笑一声道:“是啊,还是件极丢面子的事。”
正在庭院里浇花的宫羽闻言不由偏了头去看那白衣的蔺少阁主,只见他虽仍是一贯的潇洒任意,眉眼间却到底带了几分抑抑之色。美人见此只星眸一转,而后便在安然含笑行了一礼后退下。
梅长苏见院子里只他二人,便也收了方才嘲弄的笑,正了正的神色方道:“怎么了?”
蔺晨转身靠在庭院中的梧桐树上,眼也不抬的道:“我跟未名提亲了,她不愿意。”
“哦。”梅长苏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也不再多说,只怔怔的看着方才宫羽浇的那棵西府海棠出神,许久才道,“这于你也是意料中事......”
“喂......”蔺晨反驳了一句,想了想却又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果然的,本少阁主自负已修成了太上忘情的本事,却不过是痴人说梦罢。”
梅长苏笑道:“咱们都是凡俗之人,便是那庙里的和尚,也未必能净了六根,你一个风月中的人又来学什么太上忘情?”
蔺晨嗤笑道:“你可别来哄我,你跟大梁的至尊两情相悦的久了,自然见什么都是好的。哪里知道我们这等求不得的苦楚?”
听了他一番酸话,梅长苏不由蹙了眉,而后笑问道:“你果真是琅琊阁的蔺晨蔺少阁主?”说着将手中拿着的一册经书递了过去戏道,“依了我的话,竟是多看看这些经书才好,于你确是有助益的。”
蔺晨自然不会去接,却笑道:“既如此,你却看来作甚,难不成也是同我一样?”
梅长苏一笑收回手去,叹息道:“这些年我造的杀孽未免太多,回想起来始终后怕。”
“哦。”蔺晨学着梅长苏刚才的口气应了一声,却又笑道,“那你不如止了这杀孽,想来胜过读经。”
梅长苏但笑不语,却又继续读了那册《楞严经》,不再理会蔺晨。
等到夜里,萧景琰一如往常的踏月而来,梅长苏在榻上同他闲谈时说起蔺晨的事,最后笑道:“故此我可放下一桩心事。如今未名连提亲都不肯答应,想来便是先时我不去北境,她也是不会应下蔺晨的,如此可算不得我坏了他的好姻缘。”
萧景琰初时见他丝毫也没有为友人扼腕的样子不由奇怪,但随即想到便是他当真作此姿态亦是无用便释然了。然后全然是不在意的问了一句:“我与蔺姑娘总算也是有一面之缘的,看她为人很是温和随意,待蔺晨也似是有些与众不同,却为何不愿应下这门亲事?”
梅长苏心知萧景琰此问并非真心存疑,只是为了应和自己罢了。但将此问在脑海中过了一过,竟又颇有些莫名之意,细细想去不由先叹了口气,道:“景琰,你于男女之事不通的很,我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萧景琰闻言不由伸手揽过他道:“那听你口气,倒是明白的紧了,不如少师好生与我讲解讲解?”
梅长苏不由笑出声来,拨开他的手臂向里躲去悄声道:“陛下自有熟读经史子集精通故事典故的博士在侧,何必来为难臣下呢?”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揶揄之色,萧景琰收回了探出去的手臂,在黑暗中转过首去向他轻声道:“你也知道了?”
梅长苏静了会儿,方才轻声笑了笑:“这有什么不知道的,那上奏天听的中丞到底是我御史台的人。”
萧景琰哼了一声,转而又笑:“那仿佛是个新人,你从哪里提上来这么个不经事的,竟将那折子直接递到我的案上,那折子里且又还翻出了‘是故诸候之博大,天子之害也;群臣之太富,君主之败也’的典故来,我将这折子给皇后瞧,你猜她说什么?”
梅长苏先时还吃吃的笑,听到后来也好奇起来,忍不住接口问道:“什么?”
萧景琰笑叹道:“她说,幸而她尚且算不得软弱,否则不慎也引出主妾无等的故事来还了得呢!”
梅长苏亦笑:“这便是我先前几年同你说的道理了。你瞧,皆是你不学术的缘故,才引得我也受那中丞的白眼。不过那新来的中丞倒不是我提上来的,是数月前柳中书荐过来,我瞧着办事伶俐且又有几分不畏朱紫的性情,虽说这到底也不是好事,却究竟比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好的多。”
萧景琰先时还静静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时沉沉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并非不学术,我也知道你所指为何,况且为君者也断没有不看那管子韩非的道理......可是长苏,虽说有慈不掌兵的本事,我却当真不喜那法家之术。”
闻言,梅长苏一时无话,许久才道:“大梁此时内忧外患,襄王已然蛰伏五载,眼见起事在即,景琰,如今可实实容不得心慈了。”
夜深更寂,梅长苏支起身子,借着月色轻轻吻上萧景琰的唇,低声道:“景琰,别怕。”
梅长苏最后的声音清和坚定,一如从前。
***
绍圣五年四月十五日,九安山春猎一毕,圣驾方至金陵,便有一封自陵州发出的文书送至金陵。那文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襄王萧景宣以清君侧为由起兵献州,欲兵发金陵,此刻已夺了沧,景,清,莫四州,陵州求援。
第29章 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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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仲父,为何阿娘不许我明日再听您讲学啊?”午后,朱红蟒袍的太子仰面向立在东宫书房内的书案前写字的人询问道,“阿娘还说咱们要跟襄王叔打仗了,果真么?”
梅长苏闻言搁笔,回头看着手持书册的孩童,轻轻放过了第一个问题,只笑问道:“殿下不喜兵戈么?”
萧典泱歪着头想了想,脆生生地问道:“《诗》里说‘何草不黄?何日不行?何人不将?经营四方。何草不玄?何人不矜?哀我征夫,独为匪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哀我征夫,朝夕不暇。有芃者狐,率彼幽草。有栈之车,行彼周道。’可襄王叔是好人,他怎么会打仗呢?”
梅长苏见他如此不由失笑,上前跪坐在萧典泱的面前,含笑缓声道:“殿下于《诗》倒是很通,只是要想列典立论却也无须这般长篇大论。臣下且问殿下,方才殿下所诵之诗,其中警句为何?”
萧典泱孩童性情,果真被梅长苏牵引了思绪,歪着头思索了半晌,方才恍然拍手笑道:“我知道了,是‘哀我征夫,朝夕不暇’!”他说罢又暗了神色,难过道,“难道襄王叔不知道么?”
听了这般天真的问话,梅长苏却觉得心底缓缓冷寂了下去。他想起昔日的自己,也曾这般是非黑即白的看待世间诸事。可那时的自己却仿佛比这孩子还要大许多。
许久,梅长苏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耐心解释道:“殿下,书上还有‘兵加而不服,恩厚而愈骄’的故事,皆因中央未能制服地方。须知倘若应了那则本事,那便不仅是‘哀我征夫’了。”
萧典泱怔了怔,玉琢般的面目微微恍惚,似乎从梅长苏的只言片语中窥得了另一个世界他良久轻声道:“可是倘若不问因果便擅自揣测,非但背离了孔孟之道,便是法家也无此诛心之论。”
梅长苏摇了摇手中的书册笑道:“殿下还小呢,不过读了几册书,哪里就能知道法家无诛心之论了?况且那书里的机锋殿下此刻亦未能尽解,还是好生修习的好。”
经他一番戏谑言辞,萧典泱不由红了脸,低下头去嗫嚅道:“是典泱卖弄了,仲父可别笑话我。”
梅长苏拱手道:“臣下岂敢。不过殿下方才所言也非全然错误,且已有了自己的注解在里面,想来也是殿下勤思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