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屋宇被洗作灰白两色,透骨寒意将畏寒懒起的人从街上撵走,恫吓脆弱的门板也咿呀作响。只剩下街上一城爽朗的谈笑声,回荡在勤苦少年郎冒着热气、装着炊饼的一篓竹筐里。
可惜神蛊温皇就是这样一个畏寒懒起的人,这固然不太好。但比起这点,更不好的是,他还是个树敌众多的人。
他还未看到雪,便被湿冷的被子折磨起来。窗外煞白的天光已是正午,似在批判他并不勤劳——
原来是昨夜忘记关客栈的窗子,倒叫寒风把房中的红炉给吹得快熄了。
只是这无心忘关的窗边,竟还留下几道蛛网,几滴残血。
在这一夜,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提刀背剑的豪杰杀手,失足从这简朴不过的窗沿边坠下,摔断筋骨了。
温皇起身添些炉火,正打算回身关上这带着血寒的窗子,却发现——关不上了。
因为那上面蹲立着一个人。一个带着兜帽,浑身包裹在黑色之中的人。
只见其人还未至,银光先至。两枚月牙形状的小刀悬于手下,轮转飞扬,如同两捧满月在怀,血光大炽之后,疏忽又停刀化作残月。
兔起鹘落,窗角中蛰伏未出的十二只蛊虫竟同时被这霜刃毙了命!
不愧是你派遣的人,终于还是来了。
温皇叹了口气,侧坐炉旁,手中轻挥着羽扇,将内中的小火苗挑拨得更旺了一些:
“唉,原来大家都爱占便宜。上一刻我这里还算冰窟一间,现在不过添了些暖意,就招来了客人,有朋自远方来,请入内吧。”
“我不是你的客人。”说话的人声音透着几分喑哑,从窗沿跳下,落在地面上却无声,“我是来杀你的人。”
连温皇都感受到了一丝肃杀之意,只得道:“初次见面,无怨无仇,何必言杀?阁下走进来,只会染上一身血、一桩恨。如果肯及时回头,便会看到窗外有一桥雪、一湖冰。”
“冰雪之于我毫无意义。”黑衣的杀手仍不褪冷峭的杀意,“相杀不必仇怨,我只需要遵守命令即可。”
温皇闻言莫名燃起了一丝熟悉感:“遵守命令,恪尽职守,你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口舌之于我,更没有意义。”杀手的话音落,残月便抵达了温皇的颈边,透着森森的冷意。
“赤羽信之介。”
却、也不得不产生了片刻的收敛!
温皇人未动,口中却极快地说出了一个名字:“他将你派到这里,无非是牵制我去魔门,或者试探我的实力。可是,忠诚的部下,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的赤羽大人,现在所遇到的危险或许比我更加紧急啊。”
黑衣杀手仅迟疑了片刻便道:“这不关我的事。”
“却叫你停住了杀戮的手。”
“手还在,杀戮就可以再次开启。”杀手道,“杀了你,我自然可以去支援。”
“恐怕难了。”温皇叹了口气,气定神闲道,“赤羽大人有没有提醒你们,我是个用毒之人?”
“我不会给你下手的机会。”
“别人不给我机会,我自然要制造机会啊。”
杀手被对方的说辞逼得无奈,不打算再多废话,随即猛提真元,一声爆喝,残月再出。
却是——绵软无力!
那双刀被温皇的双手阻拦,堪堪夹在双指之间,紧接着,那双指一震,真气反冲,霎那间,便将刀客逼退七步,咯血不止!
“怎么会!”杀手突觉丹田一空,浑身气息凝滞倒流,明显是中了蛊毒。但自己分明提前观察清楚,一击便杀掉了窗上的蜘蛛,却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莫再强自提气逼出蛊毒,否则将是玉石俱焚。这蛊毒仅能维持半月,半个月后,功力自然恢复。”温皇好整以暇地从炉侧站起,自说自话道,“知是赤羽大人派遣的贵客要来,我怎能怠慢?这炉中的蛊性喜湿寒,只能在文火之中培养。一旦火烧得旺些,便要以死亡的方式来爆出最后的毒性。为此,我也算陪着它被冻得一夜难眠。唉,赤羽大人,这份款待之情,不知道你要怎么还我?”
温皇兀自摇扇,杀手瞬间幡然,这个神蛊温皇在自己一进屋时,便已在摆弄那红炉的火了!
“你的任务本就是试探,并非杀我。你虽败得不亏,我却也胜之不武,不如我来帮你一个忙吧。”温皇貌似好心地提议道,“换我替你去支援赤羽大人,如何?”
“休想动他!”杀手闻言,激愤之中竟再次不顾劝阻,逆行气血,冲杀过来。
温皇心中一憾,毒掌已暗运在手中,却不想门外却响起了一阵箫声。
两个人都被这蓄满真气的窒息箫声逼得动作一滞,杀手气血反冲出喉咙,立时又呕出一大口血。正在这时,屋门却被一脉狂风击开,两颗石子从房外射入。
第一颗,精确无误地熄灭了炉火。第二颗,击在了铜炉侧盖的机括上,瞬间弹合了炉盖,毒气瞬间被被锁死在炉中。
而出招者也已经站在了门外。
饶是温皇也是心中一怔。
手执长箫,却是剑意磅礴,来人竟是、宫本总司!
“你是遵守命令来杀我的人么?”温皇起身问道。
宫本总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并不回答。径直走到那几难站稳的杀手旁边,出手便封住了其周身要穴,阻其运功。
他许久才嗫嚅问道:“泪,你……还好么?”
那被唤作泪的人脸色瞬间委顿,道:“好与不好……也是与曾经的你有关。却和现在的你,无关!”
宫本总司长呼一口气,像是一声低昂顿挫的叹息。
而就在这刹那之间,泪手起刀落,用外功仅存的力量,直向他自己的腹中剖去!
那执箫的手也是一抖,虽猝不及防,却快如闪电,毫不犹豫,直向泪的耳后击去。
“你!”
还不等泪将话说完,人便已经昏迷倒在了总司身上。
“泪,你的生命,没有这么轻贱。”
总司将人妥帖地揽住,才看向对面的温皇,回答方才的问题:“无人命令我,只有我可以命令我自己。我不会杀你,但倘若你对赤羽下手的话,我会阻止你。”
温皇斜目:“这是警告我?”
“只是说明。”
言罢,宫本总司转身将泪背起,背后的空门尽现,竟这样不疾不徐地走出了客房。而房门外,还有一樱发女子袖手等待。
温皇笑了数声才停下,薄唇边泛起的尽是冷意。
可惜啊可惜。
宫本总司,现在,我尚不能同你一战。
因为我还有一局棋,要落子了。[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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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太虚神鳞注:东瀛武士,素有摒除个人意志,以家族为传承,无条件服从 一方霸主之传统。倘使有任务不周、遭受俘虏、面临失败之时,多剖腹以证忠诚,而不思用计以保全。然若言其为愚忠,未免轻浮了生命。宫本、赤羽、泪,三人皆曾徘徊于此忠义、恩情之中,然则三人个性相异,境遇不同,自然也做出了不同的选择。然而究竟哪种选择才是正确?或许世事也并无对错,只待后人评说,快意口舌。
***
统领魔门世家的人是一个老魔头,燕驼龙。
他本该是一个魔头,只可惜已不复年轻。
早年雄心过,中年蹉跎错。时也事也命也能力也,这人一老,易感易求稳妥,最终竟落了个成为中原武林之中流砥柱的结局。
赤羽心叹,本该是成王败寇的故事却变作和平感化,不过就是将武力上的瓦解换作了精神之上而已。这魔头的一生,终也是从潜龙,化作负重的骆驼,再变作低徊的飞燕罢了。
魔门确实不足为惧。
为了对付术法结界,赤羽此次还稳妥地带上了不少出云与夜叉家的咒术高手。
这夺取金刚不死丹之役虽持续了一整夜,损失的人马却并不甚多。
赤羽这一路亲自指挥在侧,掩护众人走出之时仍未掉以轻心。他明白,一场硬仗才刚刚开始。
——这世上,需要这药丹的人,恐怕不止有西剑流。
早便料到出门的围杀,而自己也正好随众人逃到了魔门最外面的书馆之中。
一切时机恰到好处。
赤羽手起扇落,火苗顺着地面翻搅开来,向上舔到书页与木架,顿时勾动了一场红莲业火!
冰寒的天气,瞬间窜上来一股滚烫的热浪,魔门紧随其后的人猝不及防地被火光阻隔在身后。
赤羽一行人并不着急从这熊熊燃烧的书馆中走出,外面第一波为了夺药围杀而来的中原豪侠还没冲进魔门,却已哀嚎不断。相隔一墙,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门外那压倒性屠杀的惨状,骨血顿挫,刀剑相击之声,声声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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