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干什么呢?”厄齐尔感到奇怪,嘟囔了一句。
“终于能捞到机会和梅西亲王说话,他们当然不会放过了,”特尔施特根偶然从他们身边走过,回答了他的话,“而且巴斯蒂安还被他自己的朋友绊住了脚,崇拜者们更没顾忌了。这是宴会上里奥的常态。”
特尔施特根短暂地和拜仁的那群人在一起站了一会儿,从他们的角度看了里奥几眼,巴尔特拉、拉基蒂奇、罗贝托等七八个人围着他,殷切地同他说话。
“外交场合不该让他来,”特尔施特根务实地说道,“他来了,大家连客人在这儿都忘了。”他耸耸肩,顾自走开了,拜仁的几个还在望着里奥看。
“您真的不再去边境了?”罗贝托问,“上一仗您打得那么漂亮,不仅大获全胜,还把皇马的将军当做俘虏带了回来,这可是从来都没人做到过的事。”
里奥诧异于事实从别人口中说出竟会是这番模样,把皇马的将军当做俘虏带了回来,还大获全胜,听起来多么容易。只是那时的场景并不赏心悦目,到现在他也不愿回想。
“别总想着打仗,”里奥答道,“我暂时不会去边境了,眼下是这样决定的。”
“那我们就没有和您并肩作战的机会了。”罗贝托叹道。
“我更希望永远不开战,这辈子也不要看见你们上战场,”里奥说,“打仗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在军队里好好待着吧,别盼着开战。我不上战场,还有内马尔和苏亚雷斯呢,佩德罗和布斯克茨也在。”
“我要是晋升得快一点儿,就能和您一起作战了。”罗贝托叹道。
“不是谁都能像我和伊万这么好运的。”巴尔特拉笑道,他和拉基蒂奇都做过里奥的副将。
众人正说笑着,哈维走了过来。
“你们就这么围在里奥旁边、不去和客人说说话?”哈维问。
“我们是武将,”巴尔特拉摊开手,随便拿来个借口挡在身前,“和外宾聊天客套不是我们擅长的东西,不是有安德烈和塞尔吉奥在应付他们嘛。”
“算了吧,你们就是想和里奥呆在一起。”哈维指出。
“您都知道了,就别故意这么说、给我们难堪了。”拉基蒂奇笑道。
“再说他们都是拜仁的,我们也懒得和他们说话,”罗贝托回头望了一眼,“你看看他们,不仅有大臣,还带了以前施魏因施泰格的嫔妃,像什么话。”
“塞尔吉,他们爱带谁就带谁,别说做这些。”里奥说道。
“他们都比不上你。”拉基蒂奇说道,立刻引来大家的声声附和。
“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说话还是这个腔调?”哈维叹道,他转向里奥:“你不去和他们说句话?”
里奥瞟了那群人一眼,波多尔斯基正好望了过来,与从前一样,目光交汇时,他们仿佛什么都没看到,对对方没有分毫表示。
“不用了,我们从来都互相讨厌,没必要给对方添堵,他们不介意我不理他们,我也不在乎他们对不对我说话。”
“波多尔斯基倒是真喜欢施魏因施泰格,是不是?看他那样子就看出来了。”巴尔特拉张望着说。
里奥看了眼波多尔斯基,他在这场爱情中输得彻彻底底,现在再度和施魏因施泰格见面,他脸上还有留恋,但施魏因施泰格没注意到,正和诺伊尔相谈甚欢。里奥知道,就算施魏因施泰格注意到,他也不会有任何行动,之前施魏因施泰格回到拜仁时已经拒绝了他一次。
“可能是吧,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里奥懒得再看他们,身旁的年轻人们附和了他的话,并岔开话题。
“我们在为您的生日宴会做准备呢,”罗贝托说道,“今年一定要办得热闹些,去年您在军营里,我们都不能给您庆生了……”
“排场一定要大,要比今天这场隆重上一倍。”巴尔特拉说。
“生日聚会有什么好隆重的……”里奥笑了起来,年轻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把他围在中间热闹地说笑,拜仁的客人们已然成了配角。
☆、第 24 章 下卷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刚刚结束的冬天自然气候宜人,皇宫中却每日暴雨冰霜,今天北方受了寒潮,明天官员勾结外敌,皮克做皇帝做的再兢兢业业,也吃不住这么多事一齐砸向他。为了里奥的安危(还包括“长久的幸福”——皮克冠冕堂皇但实心实意的原话),他不让里奥带兵打仗,里奥不可能赋闲在家,要负责帮他处理朝政,但这一整个冬天下来里奥不得不怀疑皮克的动机,皇宫每隔数日必起事端,频率之快让人匪夷所思,他与伊涅斯塔、佩德罗和哈维等人终日忙碌,虽说充实,但事情也未免太多了,倒是在边境带兵的内马尔和苏亚雷斯,每天无所事事,练兵之外还有时间去打猎钓鱼,春天时接替他们的将军抵达边境,两人优哉游哉回了都城,都胖了一圈,倒是里奥瘦了不少。
“知道我和路易说什么吗,”内马尔和苏亚雷斯来亲王府看他,内马尔搂着他的肩膀:“你可能是巴萨的镇宅之宝,要是你老老实实呆在都城里,边境就能永保太平,我和路易就能继续随心所欲地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吃吃喝喝、不务正业。你不上战场,天下太平,皇马老老实实,一点儿也不敢越境,边境那小日子过得舒服着呢。”
“今年猎物特别多,狼啊、鹿啊、熊啊,漫山遍野都是,练完兵我和内就打猎去,拖回来的棕熊有这么大个……”苏亚雷斯比划着,两人添油加醋,把驻守边关的生活美化得如同人间天堂,里奥都听不下去了。
“再鬼扯我就自己偷偷跑军队去,别勾引我。”里奥瞪了他们一眼,给自己倒满酒,咕咚咚喝着。
“还以为你在家过的不错呢,”内马尔说,“每天和朝里的人耍耍嘴皮子,看谁不顺眼就把谁扳倒,山珍海味随便吃,一堆仰慕者等着对你投怀送抱……家里还藏着拜仁的前君主,想睡就睡。”他乐了几声,加上最后一句。
“人家好端端光明正大住在这儿,到你嘴里怎么就变成偷偷摸摸藏着了?”里奥说。
“这样说听起来有偷情的感觉,听着更魅惑人。”内马尔一脸“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施魏因施泰格魅惑人?”里奥大声笑起来,笑归笑,他想了想,表情竟然认真起来,倒把内马尔吓一跳。
“你不会真觉得你家里那个——”他说不出后面的话了,里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竟然点了点头。
内马尔和苏亚雷斯都是发懵的表情。
“你不是认真的吧?”
“就是,你们都老夫老妻、在一起多少年了?”
里奥僵硬地耸了耸肩膀,“可他就是……现在想起来也……很吸引人。”
“哪方面?”内马尔问。
“所有方面。”里奥答道。
两位挚友都露出遭遇惊吓的神情。
“他醉了。”苏亚雷斯说。
“我没有,他真的有很吸引人的地方……虽说在一起好久了。”
内马尔和苏亚雷斯一齐呆呆地望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想要继续探究、又害怕听到更多吓人的话。最终苏亚雷斯话锋一转,迅速结束这个惊悚的话题。
“还喝酒呢?”他指了下里奥的杯子,“你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要孩子干什么?”里奥问,“这样多好,想喝就喝,想做就做,自由自在。”
“说的在理!”内马尔嚷道,“来,里奥,我们接着喝,为了你在都城心想事成、焦头烂额的好日子。”
里奥接来酒杯,三人喝得晕头转向,然后和从前别无二致地一同醉倒在床上睡着了。
焦头烂额的好日子,内马尔其实说到点子上了。里奥在还没睡去时想,他正在过着这样的生活,这样挺好,朝政烦乱没关系,上战场也无所谓。
除了蹒跚学步的孩子,举国都知道梅西亲王的英勇无畏,他多次负伤、险些丧命,但对战场从不畏惧。但里奥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他的恐惧,他害怕失去自由——并不是牢房和栅栏锁住的不自由。哪怕肢体残缺、心灵扭曲也比失去自由要好上千百倍,他可以被抛弃、被误解、被伤害,不被人爱,孤身一人也没什么所谓,唯有失去自由让他感觉骨头中都要渗出寒意。
年纪轻轻时就成为储君没让他头脑发热,他知道有很多事他并没做到,做到的也不够好,这些“不够好”与战争、政治和国家都无关,忘了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所知的局限性太大,他不能了解和体会的东西太多,自以为明白的事理过了两年就全变了模样。最初他被胜利冲昏头脑,狂妄自大到以为不惧怕任何东西,他是征战沙场的人,正需要这种精神。
远去拜仁经历的生活与沙场相比微不足道,战争让他经历的死亡和绝望已足够可怕,在这之后他已经不需要顾虑任何事。但到了拜仁没多久,在还没有任何龃龉发生时他就早早感觉到了束缚,他还没意识到这是自己最为恐惧的那种束缚,关在牢笼中还有可逃跑的机会和反抗的余地甚至死去的自由,但在慕尼黑的宫廷里他束手束脚,原因不是宫廷,而是施魏因施泰格。为了他,许多事都忍了,许多事都不能做,没有外出的自由,甚至连生下孩子的自由都没有,那时的自己正在向着他最恐惧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