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谁的并不安稳,小小的鼻子一抽一抽的,带动灰扑扑的小脸上的伤口,竟又缓缓流出鲜红的血来。
第二十九章 梦魇
小男孩第一次醒过来了,杂物间永远都是黑的,做不了参照,他伸着小脑袋往门缝里看了看,也没有光亮透出来。
应该是我醒的早了,小男孩想。往常一觉醒来就大天亮了,男孩的禁闭时间也该结束了,这次是醒的早了吗?
小男孩靠着桌子,闭上眼睛准备再次入睡。
可是这次变得有点难度,他晚上啃了口硬馒头,中午又是被挤在最后,只吃了口剩米饭,这个时候肚子里的东西都被消化的差不多了,又饿的慌起来。
身体的叫嚣太强烈,影响到男孩的大脑,变得无比清醒,他睡不着了。
时间还长着呢,小男孩判断,还是睡着了就不饿了,或许还能在梦里吃鸡腿大米饭呢!
小男孩揉了揉被桌腿硌得酸疼的脖子和背,挪了挪屁股,平躺在水泥地上,舒服了好多。只是男孩皱了皱眉,竭力地侧着身子,让衣服少跟地面接触。
这是他最好最干净的一件衣服了,弄破了就要等到明年孤儿院的阿姨才给发新的呢。
男孩闭着眼开始数羊,一只……两只……三只……两百只……八千九百七十一只……
最后不知数到多少只,男孩终于沉沉睡去。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小男孩第二次醒过来,睁着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四周都望了望,一片漆黑,这次男孩完全没了睡意,可是天还没亮。
男孩爬起来,蹭到杂物间门口。这个孤儿院的设施是很老旧的,杂物间的门还是那种铁链穿过门栓,用大锁禁锢住的类型。
男孩将大门往后拽了拽,大门就拖着锁链发出刺耳的声音,不情愿的敞出一个大缝。男孩透过缝隙往外面瞅,走道里黑漆漆的,没有路灯,也没有任何声音。
男孩竭力把头往门缝里伸,终于通过围栏的边角瞅见了外面的一点天空,今夜有月亮,但是朦朦胧胧地,月光也不真切,几乎照不见一点东西。
还早着呢,小男孩泄气,要等到吃早饭的时候阿姨才回来放他出来,现在时间还远没到。
今夜怎么这样长啊?
小男孩坐回原位,肚子里仍旧饿的慌,可或许饿过了头,倒没那么难受了。
男孩伸出小手拢紧身上的衣服,端端正正地坐着,睁着忽闪忽闪地一双大眼睛,盯着带有锁链的门口,打算等到天明。
尽管经历过无数个这样的黑暗夜晚,可小男孩毕竟才六岁,仍有点害怕。他挺着小脑袋,竭力地想一些开心的事,来驱散恐惧。
有什么呢?小男孩想破了头也没找到一件称得上幸福的事,自己是个丧门星,出生克死妈妈,三岁爸爸出车祸,后来据说表姐没能考上大学也怪自己。有什么开心的呢?小男孩找不到,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大家都想他死啊,活着干什么呢?
黑暗里像藏着张牙舞爪的魔鬼,能潜入人的内心处,勾起人最消极可怕的念头,拉着你,引诱着你,坠入无边地狱。
小男孩的心里突兀地冒出一个想法:祸害,早点去死吧!男孩的手慢慢掐上自己细弱的脖子,使力……再使力……男孩面色青白,快喘不上气来。
不,南凌,你不能死!
一道闪电般的念头划过小男孩的脑海,瞬间驱散了混沌黑暗,男孩清醒了一点,大脑终于能控制住身体,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快把自己掐死了。
怎么会这样?小男孩不可置信,虽然他也痛恨自己,甚至也认同丧门星这个称呼,认为是自己害死了父母。可或许正印证了“祸害遗千年”这句话,从小像野草样生长起来的小男孩早已习惯了应对各种辱骂、排斥、不公、怨怼,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爱他了,若是连自己都不够顽强,那他早就死掉了,活不到六岁。
男孩想不通,却本能地害怕,今天的夜里跟往常不一样,黑暗无边无际,又想是被撒了名为绝望的毒,无时无刻不在试图侵入男孩的内心。
小男孩的父母没给他起名字,亲戚更不愿意,来了孤儿院,一二三四五……等都有了人,男孩就被取名零,取了南山孤儿院的“南”字为姓,叫南零。
南零坐在地上,双臂抱着膝盖,头埋进双腿之间,他害怕,警惕,担心黑暗里的东西再一次袭来。
然而这次没有任何异常,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六岁的小孩不能够长时间地集中精力,他昏昏沉沉起来,渐渐地陷入睡梦中。
白……白得刺眼,苍白的病房,惨白的灯光,大声哭喊的女人,忙忙碌碌,却动作机械坚硬的护士医生,所有的一切让人没来由地心慌。
“产妇大出血,生命垂危。”一道公式化的声音响起,冷冰冰的,毫无感情。
“孩子呢!关键是我儿子怎么样了?!”粗鲁的男声急躁躁的,出口间还带着浓重的酒味。
“若要保住小孩,大人就完全没有存活的几率。”
“要!要我儿子!”男子的声音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请签字,保证这是您的个人要求,我们医院不承担任何责任。”
“好好好!”
南零不知道这是哪里,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只是被动地听着各种声音灌入耳中,看着病床上的女人叫声越来越低,越来越虚弱,最终沉默了下去,再发不出声音。
只是她的身下开始流出一大片一大片的血,鲜红的,刺眼的,从白色被子的最里面开始往外渗,惨白的被面从一丝丝红痕开始,一点一点地加深,变成一朵红梅、一片红叶……一片花海,最终成了屠宰场的地面,实质上的裹尸布。
南零无意识地哭,眼泪止不住地流,哭得眼睛干涩,嗓子干哑也停不下来,他想冲到病床前,去抱一抱女人,可是动不了,手脚像被数十根结实的绳子绑住,难以动弹分毫。只有眼泪和心是不受束缚的,眼泪无声地流,心撕裂般的痛,止不住,禁不了。
不知何时,南零醒了过来,眼睛肿痛,脸上的皮肤干涩,像是糊满了什么东西,他握了握手,手心里湿润润的。
周围是一如既往的黑暗,寂静,可这次南零反而有点安心,幸好,是梦,没有惨白的病房,绝望的哭嚎,冷冰冰的仪器和满室的鲜血。
南零松了一口气,瘫倒在水泥地上,全身无力。手臂随意地摊开着,温热的皮肤直接与水泥地接触,他动了动手,觉得不对劲。
不是原先粗糙的感觉,皮肤接触到的地方发出一种黏腻感,像碰到什么浓稠的液体,不止如此,南零的鼻子嗅到一股强烈的腥味,呛得他想捂鼻子。
他颤抖起来,脑子中有种可怕的猜想,为了验证这种猜想,他渐渐地俯下身子,将脸对着地面,用手指沾了一点地面上的东西,伸出舌头浅浅的舔了一下。
“呕……”
南零止不住地恶心呕吐,血,是血!
他疯了,双手伸着竭力地摸索每一寸地面,湿的,是血!湿的,也是血!哪哪都是!每一寸都是!
南零甚至将手臂伸进门缝里,竭力拉开锁链,将手摸得更远,也是血,外面也是血,都是。
男孩失神地坐回来,脑子蒙蒙的,看不到,可是能想象出来,这个屋子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浸满了鲜血,像泡在血海里,也像梦中的那个病房。
浓烈的血腥味和无边无际的邪恶黑暗混合起来,从南零的每一寸皮肤侵入,不断地撞击着他的意识,灵魂。
他的自我意识一丝丝地被侵蚀,减弱,最终几乎完全被逼至角落,控制不了身体。
男孩的头炸裂般的疼痛,心中的绝望,恐惧,怨恨,不甘……种种负面情绪一起涌上了,他终于承受不住地抱住头,双手使劲撕扯头发,在地上打起滚来。鲜血粘上南零的身体,衣服,更快的渗入体内,更直接地影响他的心神。
……
在男孩注意不到的角落,黑暗缓缓地聚集,凝固,汇集成一张狰狞的脸,没有鼻子、眼睛、嘴巴等,只有两只猩红的巨眼,占据了整张脸。
巨眼盯着鲜血中挣扎的人影,闪过得意,嗜血的光,接着,黑雾又慢慢散开,化为黑暗,不起一丝波澜。
于此同时,南零的绝望痛苦再度骤增,皮肤承受不住地渗出血来。
痛苦、哭嚎、挣扎、然而毫无用处。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仍在弥漫,永无尽头。
被动的,南零再一次陷入梦中……
第三十章 幻境之灵
“你说什么!”罗峰不可置信,他没想到自己只是一会儿不见,南凌他竟然就能把自己陷入那样的危险中,真是太莽撞了,他不要命了吗!
心里前所未有的慌乱,只要想到自己爱着的那个少年,正在某个地方受着苦,随时有生命危险,他就静不下来,心里像装了个□□,马上就会炸开。
罗峰按捺住心里的惊慌,暴虐,冷着脸问:“你说南凌得知龙令被鲁斯亚拿走,就主动去追了?”
男人身上煞气狂飙,平时主动控制住的气势此刻完全放开,仿佛世界末日般,黄金龙只觉得眼前一片尸山血海,仿佛地狱般的景象冲击的他连保持清醒都困难,跟别说回答男人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