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你要兴这些,”太后见了心中十分欢喜,面上却偏偏要做出是你自己要给她看赏的姿态来,接着太后又对那宫人道,“淑妃赏你的,你就接着便是,日后淑妃来了,你也帮她多说两句好话,免得哪日她惹了我,被我恼了,也没个人帮衬。”
太后这话一出,便不是那宫人该回的话了,楚窈知道这小万宫人是夏云景的人,自然不会叫她为难,也不会叫太后尴尬,“娘娘这是怜惜窈儿呢,只是窈儿这样乖巧听话,哪里会叫娘娘您恼成这样呢。”
太后听了楚窈的话,脸色却也没多大好转,只是笑容有些发苦,“可不是有那么个人,也曾是极乖巧懂事的,哪知道后来竟成了这般模样,我却恨不得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
楚窈一听,就知道这大概是在说夏云景了,脸色也顿时僵硬起来,强笑道,“看娘娘说的,哪里有这么严重了,”恰好薄良人从外头进来,楚窈眼前一亮,“旧有纤腰约素,体态轻盈,飘飘之欲仙,古人诚不欺我,薄良人这套衣裳是极合适的。”
楚窈这样下力气夸奖,总算是将太后的注意力吸引了几分过来,但见了走进来的薄氏,那剩下的几分,自然也就跟着过来了。楚窈余光瞥见那小万宫人悄悄起身,仍侍立在一旁,不由心中满意。且不论她是谁的人,单凭这看得清自己位置这一条,她便是极合格的大夏宫人了,可惜,不能为己所用。
薄氏这回穿的衣裳是以月白色为主的,底下裙面绣着幽竹,伴了几簇金菊,上头衣裳却不是平常制式的宫装,倒有几分西凉流行的韵味,抹胸因与裙面相照应,也是用了幽竹金菊两样,在云纹蜀锦上绣得的,一双赤膊上笼着西凉上进的月白色轻纱,因恐叫人觉得不够庄重,还在外头配了宝蓝色的挽纱,只是这挽纱的材质比平日里用的要厚上几分,如今这挽纱也是披在肩上的,便不显得这衣裳轻薄,不够庄重了。
薄氏的头发也小心的拢在脑后,仔细的盘了起来,并不似往常宫宴常见的惊鹄髻,上头也多用着玉钗,难得的贵重,便是那墨菊花冠了,通体如墨,正是连太后这里也难得的宝贝,可见太后此次是下了血本要把薄氏捧出来了。
“不错,”太后总算是点了头,也叫稍微有些紧张的薄氏松了一口气。
“都是太后娘娘、淑妃娘娘的功劳,才叫奴婢今日又这样的机会,穿着这般锦衣华服。”薄氏小心谨慎的说道。
“薄良人太过谦了,这一件衣裳穿在不同的人身上,便有不同的气质,也是薄良人你气质优雅,方才有如此效果呢,”楚窈想了想,又对她道,“倒还有一点,薄良人你日后断不能自称奴婢的。”
“正是了,”太后也正色起来,“你如今已经是皇帝亲封的良人,并不是当初的宫人,不能再以奴婢自称了,便见了高位妃子,也该自称妾,”又言,“也该吩咐下去,把称呼立起来,不能叫人看轻了你去才是。”
“奴婢……妾省得的,谢太后娘娘、淑妃娘娘教导,”薄氏面上做出十分感激的模样。
太后却突然道,“今日皇帝见了你,想必过两日也是要为你晋封的,你的封号也该早早想起来了,若有喜欢的,便早些上表同皇帝说了,也免得日后得了个不喜欢的封号,徒惹得心中不快。”
“这……还是由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做主的好,且并不敢……”
“不如娘娘您就替薄良人想一个好了,窈儿看薄良人面皮也是极薄的,娘娘您叫她自己告诉圣人,只怕也只会落得圣人在底下人拟上来的封号里头随意挑选一个的地步了,”楚窈极真诚的劝道,“如此倒不如娘娘您先替薄良人想了一个备用,若到时候遇见薄良人不喜欢的了,正好可以解了‘燃眉之急’呢。”
“胡闹,”太后眼含笑意看了楚窈一眼,“‘燃眉之急’也是能这样用的?往日里见你说话也不曾如此,现今却是越发颠三倒四的了,连典故也乱用起来。”
楚窈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便看向薄氏,“良人以为如何?”
薄氏心中虽有所好,却也正巴不得叫太后给自己想一个出来,便是拿出去说一说,也更比自己求得的更显得难得,自然只答,“善。”
太后把薄氏仔细看了看,却又见一旁楚窈瞪大了眼睛,略有些放空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可用的封号千千万,要选一个同你贴切的却是有些难办,窈儿,我看你也想了这许多时候,不如说一个出来,也叫我好参详参详。”
太后难得的趣味,倒叫楚窈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这封号一事,却着实难不住楚窈,这“筠”之一字,可不就是现成的答案吗,何况这字当年还是薄氏得宠时亲自向夏云景求来的,由此可证,薄氏对此字喜爱非同寻常,此时卖薄氏一个好,也只当是“心有灵犀”好了。
“就‘筠’字如何,”楚窈很快答道,“说来也是薄良人这身气质,像极了山间翠竹,窈儿以为,‘筠’之一字,再合适不过了。”
“可,”太后见薄良人有些愣怔,又显得意味不明的神色,便道,“薄氏你可是不喜欢这字?却也无妨,换一个也就是了。”
薄良人听见太后如此说,忙急切的打断道,“妾喜欢,”语罢又觉得有些失仪,忙解释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妾自幼便极喜欢‘筠’这一字,旧年还曾想过求了母亲取小字时,便定要用上这字呢,如今淑妃娘娘恰说起,妾便……”
楚窈见薄氏眼底深处真闪了继续泪花出来,有些惊讶,目光也不由有些闪烁,忙道,“却是我误打误撞了,薄良人喜欢就好,”又对太后巧笑道,“如今我帮了娘娘和薄良人这样大一个忙,娘娘可要赏我。”
“你呀,”太后失笑的摇了摇头,点了点楚窈的额头,还是说了一句,“去吧本宫那支五尾八宝鎏金步摇取来,”语罢,又覆上楚窈的手,叹了口气,“若没有此次黎国公主前来,本宫必然是要保你做贵妃的,只是如今,皇后尚在,作为副后的皇贵妃自然是要空着的,你如今受了委屈,本宫只望你多宽心些,这五尾凤钗是本宫最爱的,如今给了你,便是想叫你知道,便没有贵妃封号,除了你,也没有旁人能担得起这只钗了。”
“娘娘怜惜,本不该辞,只是这五尾凤钗是贵妃之尊,娘娘还是暂且收着,等到贵妃娘娘进宫了,再……”楚窈说话时,倒是有些心寒的,若太后真是喜欢自己,想要为自己撑场面也就罢了,如今赐下这钗,可不正是把自己当靶子,竖了起来,以后不论是谁做了贵妃,必然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此,薄氏便是晋封再过,太后回护再多,分到的注意力也是很有限的了,果然是好算计,一招捧杀,却叫人拒绝不得,如今接了,只怕贵妃朝见之日,就得被迫当众戴出来打贵妃的脸了。
辞一辞二,辞不过再三,这钗到底还是到了楚窈手上,就像个烫手的山芋,接了来烫手,却不能转送出去,叫人坐也不是,立也不是,果然是太后之尊。
☆、第七十四章 瞠目结舌
“这便是大夏皇宫了?看起来倒也不过如此嘛。”这声音并不如何纤细婉转,却是女声里头难得的沙哑低沉,因着最后一个尾音拉得极长,竟带出了几分媚意来,若是楚窈在此,只这一句,必能道出声音主人的身份来,正是卿珏公主韩玉。
夏云景赵怡正端坐于殿内,等着她进来,谁料这人还不曾进来,就听见了这样一句话,殿内伺候的宫人都把头垂得更低了些,恨不能叫上头的两位大主子不要注意到自己才好。
夏云景近几个月常在教授文渊帝王心术,自己倒是越发难辨喜怒了,如今听见韩玉这话,也没恼,只是用极平淡的语气说了一句,“这卿珏公主倒是难得的直爽性子。”
赵怡闻言,却只想到,若是楚窈听见了,必然会腹诽,只一句话,哪里有什么直爽不直爽一说,也不知道夏云景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是这声音着实勾人,说不得夏云景就因此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呢……
因韩玉已经进来了,故而赵怡并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听见了夏云景方才说的话了,其余的心神则是全然放到了韩玉身上。
“黎国卿珏公主韩玉,祝愿大夏皇帝皇后长乐,”韩玉才进来,便用大夏的方式对夏云景和赵怡行了礼。韩玉身量比楚窈高些,与赵怡仿佛,又有身材袅娜,配上黎国比大夏略开放些的衣饰,举止之间贵气与媚意交杂,但又多了一分不慎熟练的僵硬,这一番姿态,却又和方才那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一句话,显示出了两个印象来。
若说方才那话是贬低大夏,让女人觉得不舒服,男人心中不悦,却又心神微动,那这回执大夏之礼,就叫人心中十分舒坦了,女子看到了大夏国礼尊严,男子觉得自尊心得到了满足,且韩玉是如此美人正是夏云景后宫中没有的类型,又因为方才故意造就的波折,故而夏云景对韩玉的在意更大几分。
赵怡原先只听过楚窈评价韩玉,便是见,也只是侧面相处,如今头一回正面相接,便知道,这果然不是一个简单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