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楚窈却没傻得把心里想到的事情全给说出来,她方才想了这么多,在旁人看来,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罢了。
楚窈转瞬便换下了脸上错愕的神色,化作满心欢喜的羞意,便是那面上红霞也是恰到好处,楚窈拿帕子轻掩了朱唇,美目里婉转流动着动人的情愫,这一瞬的风情,叫人觉得移不开眼去,一时间竟和当年那西凉第一美人重合了。
“薄氏尽心伺候太后娘娘得了这赏,我又怎么会恼?不过是失了些脸面罢了,偏偏圣人上了心,”楚窈的笑容颇为甜蜜,便是一旁桂花甜腻的香气也被比下去了。
那内侍把头低得更低,“圣人知道娘娘方才赐了一匣子珠子给薄良人,失了心中所爱,故特遣奴来告诉娘娘,黎国上进了些宝珠,过几日便到,届时圣人必亲自挑了来给娘娘。”
“那敢情好,”楚窈心中闪过几分了然,看来这珠子的事情,夏云景并非毫不知情啊,“不过那装珠子的匣子我不喜欢,连带了那珠子都懒得看一眼,倒是辜负了皇后娘娘的美意了,如今圣人要赔我一匣子,倒是我还占了便宜呢,你回去且同圣人说一声,若要赐我珠子,千万别用漆器匣子装盛。”
“奴一定将话带到,”那小内侍又向楚窈一拜,“圣人言,这几日太后娘娘身体不适,还望娘娘多多费心,过几日黎国特使前来,也不知道太后娘娘能否见上一见。”
那小内侍说完,便道恼离开了,徒留下楚窈在原处。
“娘娘,怎么他这说话还要分作三回?”红珠看了看那内侍离去的方向,却见他脊梁挺得笔直,与其他内侍显示出十分的不同来。
“大抵是在试探娘娘吧,”花影见其他伺候的宫人都离得远远的,说话间便也没有多少顾忌,这越是开阔,说的秘密才越不怕被别人偷听。隔墙有耳的事情,在四面漏风的亭子里头是不会发生的,除非有人能在亭子底下挖个洞。
花影顿了顿,又道,“奴婢以为,这内侍过来回话,虽分作了三回,但其重点应在最后两回,一个是向娘娘您打探那漆器匣子的事情,一个是在告诉您多去太后娘娘处,而黎国来使就不必见了。”
楚窈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故作懵懂实则目光狡黠的红珠,指着她笑道,“偏你是个好姐姐,最爱照顾你妹妹。”
红珠便再也绷不住,讨饶道,“奴婢见花影妹妹长进十足,这不是正给了妹妹显示才能的机会吗,娘娘您不是常说了,咱们姐妹要互相帮助,相互促进吗。”
“也没叫你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啊,”花影瞪了她一眼,“这样简单的事情,偏要叫我承你的情,也不害臊。”
红珠一笑,也不再继续争辩,反对着楚窈道,“看那内侍的意思,那漆器匣子里头装的,必是什么极重要的东西,不然圣人是不会特地叫了人来试探娘娘您的,想来也是娘娘您真的半点不知,方才让圣人放了心,也才有了那内侍最后一回指点一般示好的话来。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却不知道该不该说……”
楚窈看了看红珠的眼睛,却又立时错开,“既是不知当不当说,便什么都不要说吧,那匣子里头的东西咱们以前不知道,以后也不会知道,便不要再去想。倒是本宫确实应该多往太后娘娘处走走的,过往在黎国时候,卿珏公主韩氏曾见过我,还同我十分要好,对我也是极尽心的,若有法子,还是不要见她的好,至少在她进宫为妃之前是断然不能见到的。”
楚窈自然知道红珠想要说什么,却故意扯开了话题。
那匣子是赵怡给的,在红珠的眼里,赵怡对楚窈虽一直好得很,但女人在遇到事情之时也难免会有私心,楚窈感念红珠对自己尽心尽力,却也不会仅仅为了一个匣子便去怀疑赵怡,毕竟今日赵怡是嘱咐了,要把匣子赐给薄氏的。
虽然现在看来,这确实是赵怡设的一个局,楚窈在居中充当了一颗桥梁棋子的作用,但若扪心自问,赵怡不让楚窈过一次手,夏云景就真的不会怀疑楚窈了吗?只怕会更加怀疑,楚窈和赵怡好得一个人似的,若说楚窈对赵怡的安排半点不知,才叫夏云景不能安心,如今楚窈被赵怡“算计”满心信任之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也证明了在赵怡心中,楚窈是特别的,却也并非是完全不能利用的。
如此,在卿珏公主韩氏即将到来的情况下,才会叫夏云景更加放心,也叫他觉得后宫也并非完全叫赵怡掌控着,也正是因此,夏云景今日方才在楚窈不在现场的情况下,在楚窈的宫里就下旨封了薄氏做良人,且通禀后宫,夏云景的后宫里头有些什么人呢?无非不过楚窈和赵怡,所谓通禀后宫不过是通禀赵怡罢了。
吞并黎国大计就在眼前,楚窈和赵怡的要好却叫夏云景不能安枕,故而不过是他行动了罢了。
红珠和花影对视一眼,却见花影也摇了摇头,不由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起。
楚窈听见红珠叹气,却是笑了,“你且不要担心,近些日子,赵姐姐会十分忙碌,只怕没得什么机会过来了。”
“奴婢并没担心这个,”红珠脸上显出些许羞愧的神色,但听楚窈这么说了,大抵心里也是有些主意了,便没再说些旁的。毕竟赵怡对楚窈是真好,如若楚窈连赵怡都不能信任,这世上,还有楚窈能够信任的人吗。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如楚窈所说,赵怡竟一次也不曾过来,就连紫烟也没来过几回,而楚窈则是遵从了夏云景的“圣意”,每日早早起身,往太后处伺候,又等到日落之后,宫门快要下钥才会回来,两宫之中隔了一个大湖,便好隔开了两个世界一般,毕竟连出宫门时要走的路,其实也是单独的呢,故而宫中近日关于皇后和淑妃闹翻了的谣言尘嚣直上,却也没有半个人出来解释,便叫宫人们更肆无忌惮了。
“将军您听了这样多的谣言,竟也不恼,还能忍得住不去向夫人解释?”紫烟总算是忍不住问了赵怡两句。
“你急了?”赵怡笑笑,却看向夏云景居所的方向,“他不放心,如今却不是我们该急的时候呢。”
紫烟听罢,心中便有千般疑问,也不曾说出来,倒是想起一件事情,“那珠子是从薄氏身上取了来,便是您毁了它的灵性,到底也算是难得的宝贝,您怎么偏要借了夫人的手,再把它送回薄氏身边去呢,明明……”明明咱们这次出手太过,引起了圣人的主意。
“哼,薄氏身上半点伤痕没得,便是他心有怀疑,又能如何,”赵怡冷笑道,“倒是还有一点,你说错了,我说毁了那珠子,并不是毁了它的灵性或是伤了它的躯体,而是……它的立命根本被我捏在手里,我要它生则生,要它死,它便能立时没了性命,且它内里许多灵秀之处都可让我随时取用,我有何必偏偏执着于把它留在我身边呢,那可是最危险的手段呢。”
紫烟听见赵怡如此说道,又见赵怡显出一种奇妙而迷人的强大来,不由心中热血沸腾,眼中崇敬更甚,“果然还是您想得周全,那宝物立命根本都被您拿捏在手里,不愁它不为您办事。”
☆、第七區二章 楚窈风姿
但她没有丝毫害怕,紫烟伺候赵怡多年,性子也和赵怡相类,战争是能让她激动不已的东西呢,即便是宫中□□谋反的战役,亦同。
赵怡目光一转,却看到床头挂着的宝剑上垂着的剑穗,心中一颤,渐渐冷静下来。那剑穗是楚窈亲手做的。
赵怡伸手把剑穗握在手里,“再等等,再等等,如今万事俱备,只欠韩氏这股东风了。”
楚窈此时将将入梦,却被很快惊醒,因为在梦里,她听见赵怡跟自己说话,赵怡说,“窈儿,再等等我,便是为了你,我也会好好计划,咱们定能一块好好活下去。”
花影听见响动进来时候,便看见楚窈捂着胸口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额上还有些细密的汗珠,脸色还好,却是若有所思的神色,忙拉了楚窈的手,开口道,“娘娘,可是梦见什么了?”花影一边说话,一边悄悄在楚窈手心画了个符号。
楚窈听见花影说话,又有花影动作,这才渐渐回过神来,她的神色有些意味不明,口中却道,“只是突然梦到了小时候,同妈妈和姐妹们一块儿生活的模样。我还道已经都忘了,想不到,竟还记得这样清楚。”
“您是想楚夫人了吧,”花影顿了顿,又故意说道,“难道您就想楚夫人,却不想老爷吗?”
“怎么会,”楚窈嗔怪的看了花影一眼,“只是父亲是要帮着圣人做大事的人,我却不能置喙什么的,记得才回大夏的日子,我也时常想念父亲,担忧他身体可好,又担心黎国皇室为难于他,但想到父亲同圣人常有联系,若有什么事情,圣人必定不会瞒我,便没那么担心了,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不是?等到圣人大计得成,父亲来了大夏,我也能时时见到,时时关心了。”
“若叫老爷知道您这样关心他,定会极欢喜的,”花影故意看了看窗外道,“时辰也不早了,您明日一早还要往太后娘娘处尽孝,不如早些歇息了吧。”
“也好,”楚窈点了点头,又对花影道,“明日千万莫忘了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