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我带了好酒过来,你不请我进屋,不道一声谢,还想一个人独享好酒,太不像样了。"说完戚少商身影闪进了屋内。
顾惜朝懒得理他,在凳子上一坐自顾喝起酒来。戚少商在他对面的凳子坐下,把逆水寒放桌上,也没喝酒,只是看着顾惜朝。
第5章 第五章
屋外血红的灯笼带着点点火光摇曳着,屋内寂静得只有顾惜朝喝酒的声音。好像过了很久,其实不是很久,顾惜朝喝完了一瓶酒,伸手去拿另一瓶,就快碰到之际,戚少商抄过去把酒拿走了。
“这酒是好酒,绵、醇、厚,不是让你这样浪费的。”戚少商喝了一口酒继续说:“就像你的生命、你的才干一样,也不是让这样浪费的。”
顾惜朝二话不说,从戚少商的手里把酒瓶抢回继续猛灌。
“顾惜朝,你以前一直都想出入庙堂,好干一番大事,但没人欣赏你。现在皇上开恩不再追究以前的事,还封你为将,领军过万去杀敌扬威,好让你一展所长。你所著的《七略》更可藉此大放异彩。”
见顾惜朝不为所动,戚少商继续游说:“你如今就连流浪汉也比你胜三分,堂堂七尺男儿,在国家危难之时,只要是四肢健全的都应当保家卫国。而你不但四肢健全,武功高强,而且满腹经纶又何以至此呢?”
顾惜朝依然不理他,继续喝酒。戚少商见状,有些来火。“你还是当时那个自负地在我面前说自己‘仰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顾惜朝吗?我看你只不过是披着他外皮的酒鬼。难为顾夫人舍身为你,你就此作贱她的牺牲吗?”戚少商越来越火大,一时口快把不该提的也脱口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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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眼前一酒瓶迎面而来,戚少商侧头避开,接着一道掌风紧接而来,戚少商手拿起逆水寒剑隔开顾惜朝这掌,然后一侧身再躲开另一掌,顾惜朝招招紧逼,但戚少商只是闪避并没还手。
避了十来招,戚少商眉头一皱,趁空缺一脚伸向顾惜朝,想不到这么简单的一招顾惜朝没有避开也没有接下来,就这样被戚少商踢开。
戚少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着顾惜朝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拉起:“你就知道装疯,这样就装不下去了?你看你像什么?十几招下来气息竟然就乱了,连我的一脚也接不住,你是顾惜朝吗?你会是顾惜朝吗?”
“不许你提晚晴,你们都没资格提她。”顾惜朝怒吼,加上一身落魄,更添几分疯狂。
“哼!没资格?我戚少商为什么没资格提?你顾惜朝的命是我在老八的枪下捡回来的,你欠我上百条人命,我为什么没资格说?”或许今晚是一个令人疯狂的夜晚,连一向正气凛然、侠义盖天的戚少商都开始失控,他把顾惜朝往地上一扔。“你如今的命是顾夫人换的,可她值吗?她的命换回来是一个披着顾惜朝外皮的疯子,这个疯子浪费了顾夫人的苦心,浪费了自己的一身才学。”
“闭嘴!你给我闭嘴。”顾惜朝拍地而起,从上而下又是一掌往戚少商劈去,戚少商这次没有只闪不攻,他运劲抬手把这掌接下来,两人就这样在小屋内开打起来。
这次对招因为顾惜朝拼了命出招,而戚少商仍有留手之意,一时半刻也分不出胜负。可顾惜朝始终都有五年没出手,而且长期宿醉,体力渐渐不支,一不留神右肩就中了戚少商一掌,他被弹开倒地。血汩汩从嘴角流下,然后听到利剑出鞘的声音,抬头已见逆水寒架在自己的脖子旁。
“顾惜朝你为了夺得逆水寒,对我追杀千里。你为得到你的权势,把上百条生命踏在脚下,最后连最爱你的女人也为你死了,可你却变成这样,你对得起他们吗?”戚少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烦燥,他只知道看到顾惜朝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生不生,死不死的样子就气炸了。
他恨顾惜朝,可他更恨自己,为什么一次又一次顾惜朝落在自己手上,他都劈不下那复仇的一剑。那次卷哥明明连棺木都备好了,自己却不让卷哥杀;思恩镇安顺客栈,明明已用三宝葫芦定住他,可迟迟不愿刺下一剑;鱼池子中,剑像现在一样已架在顾惜朝脖子边,但手却僵得不舍得一动;最后在灵堂前,还把他从老八的枪下留了下来。一次又一次舍不得下手解决血仇,他心里问过自己千百次为什么,最终答复是可能自己心底里还把顾惜朝当成知音,可能旗亭一夜弹琴舞剑太过深刻,抹不掉了,永远都抹不掉了。
顾惜朝一点都没有看到戚少商的挣扎,他突然哈哈大笑:“好,我顾惜朝的确欠你戚少商,就让我以命相抵吧!”说完两手捉住架在脖子旁的逆水寒向自己抹过去。
戚少商心中一凛,此时若把剑抽回来不要说已经来不及,就算能抽回来顾惜朝的双手非废了不可,他连忙提气运劲到剑,剑身一振把顾惜朝弹开撞到墙上,顾惜朝吐出一口污血便倒地不起。
“顾惜朝。”戚少商喊了一声,见没有反应便跑到顾惜朝身边,听见他的呼吸凌乱,帮他探了探脉,脉象很虚弱。戚少商没有过多的考虑就把顾惜朝扶正坐好,他自己盘膝而坐双手放在他背后渡气,用内功护住顾惜朝的心脉,一点都没想到他在救的是自己的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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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一刻钟后,戚少商发现顾惜朝的呼吸平缓了少许,才停止运功,可也不见顾惜朝醒来。戚少商连忙把顾惜朝抱进房里,盖好被子就匆忙到小院里放出响箭通知追命前来。
第6章 第六章
昏暗的烛光映照着躺在床上的苍白男子,不过男子似乎被什么恶梦缠绕着,眉头紧锁,嘴唇快抿成一条线了。
“他什么时候才愿醒过来呢?”戚少商忧心仲仲地看着床上的顾惜朝,双眉皱得都快连在一起。
刚刚大夫来过诊断,说顾惜朝外伤并无大碍,可内里因为长期宿醉又肝郁气结,需要慢慢调理,疏肝理表。至于为什么昏迷不醒,大夫则说:此人悲伤过度,像一棵长期泡在水里的草药,都泡烂了。要他醒来就等于必须把草药从水里拿出来一样,但草药尚能借他人之手摆脱水淹之苦,而此人这个心坎能不能过就完全要靠他自己。有可能他一辈子也不会醒过来,就这样睡下去,药石也无效。
追命拍了拍戚少商肩膀:“少商,看来顾惜朝没有做官的命,以前落空,现在错过,不能怨人。这事你也尽力了,有什么事我们六扇门会撑着的。你放心吧!”
“他会醒来的,醒来后他必定会愿意授命到边关去,我在这里等他醒来。”
“啊?”追命看着这个豪气万千的大侠,完全摸不着边他的坚信是从何而来“可大夫都说了,他…。”
“不,他一定会醒过来,因为他是顾惜朝。”那个若放飞他则可翱空万里的顾惜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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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哪?顾惜朝放眼所及之处都是灰蒙蒙一片,好像整个天地间的颜色都褪下来,只剩下灰色,感觉既苍凉又无助。他本能的不断向前走,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有哪里可以去,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个人。
走着走着,他看到眼前出现一座桥,桥下的河水流动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寂静得可怕。映入眼中的河对岸是漫山遍野的红,血红的一片花海,惊艳惑人,与自己身处的这边成强烈对比。他好想过去,对岸好像比这边美多了,这边太苍凉、太寂寞了。
顾惜朝受了盅惑般刚想抬脚上桥即听到一声娇喝:“惜朝,别过来。”他抬眼看见桥的另一端站着一娉婷女子,乃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娇妻,顾惜朝大喜,更加快脚步。
“叫你别过来,疯子,你听不懂吗?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顾惜朝闻言立即停步,他知道平时虽婉弱的晚晴,可一但犟起来跳下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晚晴,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过来?我好孤寂,你让我过来吧,不要扔我一个人。”顾惜朝露出孩童一般的求助眼神。
傅晚晴两眼含泪,这样无助的顾惜朝她曾经见过一次,就是在皇城那次,自己让他走时看向自己的眼神,她永远都记得,那次是这个骄傲的男人第一次出现这种神情。“惜朝,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彼岸花、忘川水、奈何桥,能再见到吾爱的只有阴曹地府了。”
“你知道还过来?你知不知道一过奈何桥就没有回头路了?你给我回去,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强忍的眼泪早已夺框而出,沿着傅晚晴精致的脸庞一直滑落。
“不。我不回去,在世间的顾惜朝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最爱的女子都不在。我回去毫无意义,晚晴,让我过来,让我陪在你身边。”他声嘶力竭呼喊着,他顾惜朝何时如此疯狂,只因尘世太过孤寂,青云梦碎、挚爱远去,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