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噶尔丹意在活捉胤礽,是以不敢放箭,而是将自己的万余人分成五个小队,来回冲击,不断的发起猛攻。
这一役,本就是打得时间战,只要在援兵到来之前,将胤礽俘虏,那么噶尔丹便有了与清兵谈判的条件,而相反,若是胤礽撑到了援兵到来之时,那么噶尔丹恐怕也只能死在虎溪峡了。这般生死存亡之时,两边都是豁出了性命。
胤礽从自己的侍卫里选出四个武艺最为高强的,与其中一人换了衣服,叫他们突围后,分两路通知西路军和胤褆,速来支援。此时的胤礽,不是没想过自己的行踪极有可能是自己人出卖的,只是眼看到了这种境地,哪怕有一线希望他也愿意尝试一番。这一世,他毕竟与胤褆的情分不同了些,他不愿相信,那人竟当真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至自己于死地。
眼看着穿着镶黄旗大阅甲的骑士被另外三人护送着杀出重围,噶尔丹眼前一亮,立时派人上前截杀,胤礽隐在高处,满身冷汗的看着那一处的情况,心里咚咚跳得厉害。若是那些人当真截下那几个侍卫,自己的身份就是彻底暴露,噶尔丹便可知晓,自己到底在虎溪峡的哪一边,届时集中火力,更是难上加难。
而另一方面,那四人若是突围成功,亦或者让噶尔丹信以为真,便可将其引开,到时候胤礽亦可脱险。
此时,胤礽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抱着弯刀被几个侍卫挡在身后,已然紧张到了极点。
噶尔丹见那四人狂奔而去,心下一喜,急忙派人前去截杀,只不曾想那四人倒是武艺高强,所到之处,一片刀光剑影,竟生生在乱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来,眼看便要奔逃出去,噶尔丹心下一紧,心知这一遭,若是俘虏不了大清的太子,也好歹也留下太子的尸体与那些清军谈判,否则自己就是真的完了。于是他急忙传令弓箭手,不必再忌讳,射杀也可。一时之间,只见漫天的羽箭射向那四人,白色的箭簇发出破空的声响。
胤礽脸色惨白,看着他派出去的四人如同马蜂窝一般被钉死在地上,额角沁出一丝冷汗。
见那四人身死,噶尔丹果然派人上前查看。噶尔丹几年前曾派使团往京城纳贡和谈,有几个将领见过胤礽,此刻这几个人凑过去一边指指点点,一边与噶尔丹说着话,显是认出了那死者不是胤礽。
横竖已经穿帮,胤礽只好趁着这个时机赶紧处理战场,准备着迎接噶尔丹的第二轮袭击。果然,不就以后,噶尔丹减少了攻打鄂伦岱的兵力,开始往胤礽这一边施压。
所幸胤礽占了地势和人和的优势,一时之间,巨石羽箭从山上滚滚落下,将杀上山来的士兵压死了大半,空气里蔓延出阵阵血腥的气息。只是这样的攻势并不能持续几波,很快,石块和羽箭都先后告罄,而火统里更是早早没了火药。噶尔丹的士兵已有不少杀上山来,与清军贴身肉搏起来。
眼看胤礽那边快要支撑不下去了,鄂伦岱亦是满心的焦急,这皇子若是被俘,可是大清朝真正的奇耻大辱,那太子殿下整日被养在深宫之中,也不知有没有骨气战到最后一刻。鄂伦岱好歹也是皇亲国戚,这样的时候,总得顾及皇家颜面,眼看噶尔丹亲自率兵朝胤礽那边冲过去,他抽出刀来,心一横,大喊了一声:“儿郎们,跟我冲啊!咱们下去和那群王八羔子同归于尽!”一边说着,鄂伦岱率先冲了下去。
底下的士兵眼看主帅身先士卒,心里也涌起一阵悲壮的情绪,知道今日大势已去,这两千人马怕是真的要折在这里了,是以都跟着鄂伦岱冲了下去,和噶尔丹的兵马厮杀在一起。
两方人马相互厮杀,流矢弓箭俱已失了作用,是真正的血肉之躯间的碰撞。
胤礽站在高处,几可俯瞰战场全貌,但见一只长枪插入一个清军士兵的胸膛,那士兵却颇为悍勇,即便如此,也不曾后退,竟又砍翻一个敌人,下一刻,六七支长枪插入他的体内,鲜血喷溅出来,很快在他身下形成一片血泊,那个士兵仍保持着举着刀的姿势,轰然倒地。下一刻,便被一个骑士骑着马踏碎了尸体。
这样的血腥场面,让胤礽看得双手发颤,头一次明白过来,这战场并非他想象的那般简单,他深吸了一口气,随手在脸上抹了些灰,又将身上所有可以代表他身份的东西扔掉,这才站了起来,此时噶尔丹的军队离他已然不过五六丈的距离。仅剩的羽箭不过七八只,他站起来,搭弓,射箭,瞄准了噶尔丹便一箭射过去,径直射中了对方的肩膀。剑尖顺着盔甲间的缝隙射入,噶尔丹吃痛,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随后朝胤礽望过来。
胤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再次搭弓,此时,已有人注意到他这边,他身边的侍卫挡住他的要害,颤着声音道,“殿下请继续,不必顾忌其他。”下一刻,那士兵便被射中,倒在了地上。
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胤礽又射了三箭,俱是被噶尔丹的亲兵挡下,而此时,胤礽才发现,陪在自己身边的,只剩下两个人。
噶尔丹搜寻半响,也未发现大清太子的身影,反倒是那方才连射数箭的弓箭手让他好好惊讶了一番,这样的准头,若是归顺于我,定要封他个将军!噶尔丹在心里想着,竟是起了爱才之心,先朝胤礽的方向攻了上去。
胤礽见此,只当噶尔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抬手一箭,射中噶尔丹的大腿。
男人吃痛,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大吼,似乎杀红了眼,朝他这边奔过来。
心知若是近身肉搏,自己定然不是这些久经沙场的人的对手,胤礽怀中揣着一把匕首,且战且走,心里已经做好了自裁的准备。他是大清朝的太子,决不能被这些叛逆俘虏。
带着仅剩的一百多名残兵往另一头撤过去,胤礽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他不经意间抬头,便看到胤褆的军旗已经由远至近,援兵,终于到了。
噶尔丹见清军已经追了上来,知道大势已去,却见山头上对方只剩下不过百人的兵力,心里一横,也不管身后的胤褆,直朝着众人簇拥的那人冲过去,心里盘算着只要能俘虏大清的太子,想来自己仍是有些谈条件的资本。
胤褆将留在山下的噶尔丹的兵马尽数剿清,一把捞过重伤不支的鄂伦岱,大喊着,“胤礽在哪里?快说!胤礽在哪里?”
鄂伦岱只来得及虚弱地指了指山顶,随后便晕阙了过去。
“跟着我,上山!”胤褆听了,脸色一阵阵的苍白,他来时便见穿着胤礽盔甲的尸体,下马一看便知是个替身,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奈何此时看来,那人并未脱险,无论如何,他都得在噶尔丹找到他之前,先将噶尔丹击毙。
以胤礽的性子,胤褆又怎会不知,若是被俘,便只有一个死字。
眼见着噶尔丹已经渐渐追了上来,胤礽知道,这一遭怕是逃不掉了,只好下令迎敌。
随手拔下尸体上的箭簇,胤礽再次弯弓搭箭,瞄准了噶尔丹,射了过去。
噶尔丹身上已中两箭,如何不知他的威力,一见胤礽摆出了架势,急忙趴在地上,躲了过去。
此刻看着被清兵们簇拥在中间,威风凛凛,持弓而立的青年,他这次恍然大悟,方才那例无虚发的弓箭手,便是大清的太子胤礽。一时之间,心里涌起一阵恨意和寒意,一个养在深宫中的太子尚且有如此的英武,他之前又是找了什么魔,以为自己能将整个蒙古进而是整个天下纳入怀中?
只不过如今已是骑虎难下,杀红了眼的噶尔丹带着人马再次冲了上去,奈何,胤褆已经带人冲了上来,将胤礽护住,与噶尔丹厮杀在一起。
这一场战斗足足持续了六个时辰,胤礽在这期间更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吃过,此时已然累得虚脱,待胤褆一过来,便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胤褆吓了一跳,一个箭步冲到胤礽身边,仔仔细细把他打量了一遍,“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胤礽累得连话都懒得说,只哑着声音道,“无事,都是些磕磕碰碰的皮外伤。”好歹他也是太子,身边跟着二十几个死忠的侍卫,他又始终未与敌人贴身肉搏,是以身上并无重伤。现下,他只不过是累狠了而已。
见胤礽当真无事,胤褆终于放下了一颗高悬的心,将水囊解下来,让胤礽靠在自肩上,给他喂了些水。
虽说这样的动作让胤礽觉得极没面子,不过他此刻当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好先将就着喝了水,又咳嗽了两声,才觉得身上好了许多,笑道,“你怎地来的这么快,总不会是提前设计好的吧。”
“少瞎说!”胤褆瞪了他一眼,口气里却是有些心虚的,“我怕来不及赶过来,便叫大队人马在后面慢慢走,我带着一万五千人的骑兵先赶了过来,好在是赶上了,若在晚来了一会儿……”
“哦?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本宫被噶尔丹围困的?”胤礽觉察出其中的不对劲,微微挑了挑眉,看了胤褆一眼。
胤褆闻言,脸色一僵,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刹那间涨红了脸,显然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