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图,你自己说吧。”康熙的手指轻轻扣了扣桌案,倒不像是生气的模样,只眼角眉梢俱带着一种好像看好戏一般的玩味神色。
“奴才遵命。六月二十九日那晚正是奴才当值,皇上惩治了毓庆宫的几个宫人,太子心情不好,在院子里坐了小半夜。奴才见了,便劝太子爷回去,太子爷却让奴才陪他到书房里去。奴才以为太子爷是有事吩咐,谁料太子爷他……竟……竟然……”说到这里,哈图似乎不知该怎么说,只是低着头,身上微微颤抖。
胤礽听到这里,微微沉了脸,站在一旁,身上溢出微微杀气来。
“你接着讲。”康熙见哈图不敢再说,淡淡吩咐道。
“是。第二日,太子爷便将奴才调走了。奴才本以为这事便过去了。谁料,昨天晚上,太子爷竟然将奴才引到毓庆宫后院的一处偏房里……强逼着奴才就范。皇上,奴才今日将此事说出来,便知已无活路可走,只是奴才不愿再受这样的屈辱,请万岁爷给奴才做主啊!”
哈图抬起头来,脸上尽是泪水,露出脖子上星星点点的痕迹,显然是在不久之前弄出来的。
胤礽微微一愣,皱紧了眉,抬头看了看面上毫无表情的康熙,又转头对哈图说,“昨天夜里,本宫一直在书房内,此事有毓庆宫内侍和塔娜可以作证。
昨天夜里,胤礽一直在书房里批奏折,中间塔娜炖了燕窝粥做宵夜,亲自给他送了过去,后又在那里帮胤礽研磨,一直过了子时才回房。
只不过,这种事,康熙就算是为了皇家的颜面,也不会细查。
“不必再说了,把哈图拖出去,杖毙。”康熙挥了挥手,语调平稳,竟是一丝怒意也听不出来。
“等等!”胤礽皱了皱眉,有些异样地看着哈图,“昨晚,你确定那人是本宫?”
哈图微微一怔,眼里竟有一闪而逝的复杂和愧疚的神色,随后重重点了点头,“奴才看得很清楚,就是太子殿下您。”
那样的刹那,虽说短暂,却也仍是被胤礽捕捉到了,他心里有些难过,好歹哈图也是跟了他这么多年,又是什么人竟有这样的本事,叫哈图不惜性命的背叛自己?
名利于一个死人都没有什么用处,以哈图家中的背景,当也不至于被人威胁。那么剩下的可能性,不过是情和仇恨了。
“问完了?”康熙问胤礽。
“问完了。”胤礽回答。他站在一旁,看着哈图铁青着脸跪在地上,心里闪过一丝痛惜,毕竟哈图也算是自己真心相待的过的,如今这样不惜性命的陷害自己,多少让他有些失落。不过,这种事,胤礽上辈子倒是见惯了的,人生在世,总有太多的牵挂比其他的一切的都要重要,经历的多了,便也看淡了背叛和翻脸无情。
两个侍卫冲进来的时候,哈图没有丝毫的反抗,一直低着头,就这样被带了出去,很快,外面响起了廷杖打在血肉上的声音,哈图甚至没有发出一声惨叫,只有压抑的闷哼,隐约从外面传来。
这样的廷杖不过持续了十余下,便有人进来回报,说哈图已经断气了。“御前侍卫哈图,擅闯禁宫,御前失言,现已杖毙。”
康熙点了点头,“行啦,下去吧。这等小事,以后看紧点便是了。”
屋内又只剩下康熙和胤礽两个人,外面天色昏暗,胤礽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康熙的脸,身体纹丝不动,如一块磐石一般。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康熙押了一口茶,姿态从容到了极致,反倒让人全身发冷起来。
“儿臣此时已然无话可说。”胤礽回答,“此事若是真的,是儿臣德行有亏;此事若是遭人陷害,也是儿臣手腕不够,被人钻了空子,连身边的人都约束不好,儿臣这个太子委实当得太失败了。”
“你原来,还看得透这些。朕还当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康熙冷哼了一声,“朕知道这京中大员,现如今都拿豢养娈童当做乐子,当做风雅。可你是太子!你是大清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保成,你可想过,这样的事传出去,你还怎么做人!你可曾想过,若是哈图背后的人在朝堂上拿此事参你一本,朕还怎么护得住你!”
话说到这里,已经是直白的厉害了,胤礽浑身一颤,心里却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将他的心堵得满满的。无论如何,此事的康熙还是那个无论他做了什么,都在向着他的皇阿玛,全心全意为他着想,没有丝毫私心的皇阿玛。
“皇阿玛,这件事儿臣想要亲自去查。”胤礽低声说道,神色间一片阴翳,敢把人安插到他身边的,总共不过那么几个,若是康熙出面,反而可能顾及后宫的安稳,处理的委婉些,若是胤礽自己出手,反而更能震慑这些蠢蠢欲动的人。
“此事,你不必插手,朕已经派人去查了,定然会给你一个答复。”康熙说道,神色多少有几分尴尬,见胤礽也不回答,只好转了话题,“起来吧,地上凉。”
胤礽听罢,漠然起身,神色间并无异样,心里却多少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听康熙的话,恐怕此事的前因后果,他大概已经知晓,毕竟是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的帝王,宫里又有什么事可以瞒得过他,此番不肯让胤礽亲自去办,恐怕也是怕自己提前染指了禁宫之中,直属于帝王的秘密部队。
但凡帝王,即使对自己的继承人,也毕竟是要防着的,此番作为,倒也无可厚非,只不过理解是理解,情感上却终究是心寒。储君被人欺负到这境地,却只能在旁边看着,胤礽心里霎时憋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保成便先告退了。”这番闹腾,胤礽心里疲惫的厉害,懒得再和康熙周旋,便准备离开。
“站住,朕还有话跟你说。”康熙将胤礽
35、遭陷害又遇微服
拦了下来,竟是瞬间犹豫和踌躇,随后放缓了语气说道,“现下,朕还不好动他们,待日后,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胤礽听了,微微一怔,随后轻笑道,“皇阿玛做事自有皇阿玛的主张,儿臣相信皇阿玛不会亏待儿臣的。”
康熙见胤礽似乎当真不气了,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此事,朕自然信你。只不过,十几日前那晚,你却得给朕好好说说清楚。保成,朕知你并非纨绔,身边也不缺伺候的女人,怎地就偏偏就对此这般执着。保成,这不像你,今日的事你也看到了,此事若不早点解决,他日必成后患。”
胤礽沉默下来,不知该如何回答,天性如此而已,上辈子玩够了形形色色的女人,尝鲜似的玩玩男人,随后却无可自拔,甚至到了后期,胤礽身边定然要跟着几个俊美的少年才觉得舒坦。现如今,肯憋着这么多年,已是他的极限了。
“儿臣以后定然不会再让人抓到把柄。”胤礽说道。
这话一说出来,康熙变了脸色,似乎没想到胤礽竟会这样公然“违抗”他的命令,脸上露出一丝冷色,许久才说道,“朕倒要看看,这龙阳断袖之事,到底是怎地一回事!”说罢,康熙宣了李德全进来,叫他准备准备,晚上要出宫一趟。
胤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康熙,似乎闹不懂他到底要做什么,上辈子,康熙对此,虽然反对的厉害,平日里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是一遍遍将胤礽身边的那些个娈童佞幸一一除掉,父子俩大多数时候都是冷战。
只这一回,那人的反应从一开始就超出了胤礽的预料,每一步小小的试探,都似乎会激起那人更激烈的反应,胤礽如今实在闹不懂这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也准备准备,今日陪朕微服出宫,朕倒要看看,这男风馆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你这般着了魔。”
“皇阿玛……”胤礽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康熙竟是准备亲自逛一逛相公堂子,一时之间,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第36章 风月场行风月事
入了夜,街上行人稀疏,灯火阑珊,只京城里仍有那么几条街上,家家点起了红灯,隐约还能听见丝竹淫靡之声传来。
巷子里飘出阵阵脂粉香气,鸨母叉腰站在堂子门口,穿得花枝招展的招揽着生意,声音又甜又脆,传出好远。
不一会儿,嗒嗒的马蹄声传来,一辆精致豪华的马车停下来,车上下来一身穿短打的男子,挑开车帘,将另一青年男子扶了下来。那人似是三十几岁的年纪,一眼望去,身形挺拔,气度不凡,几个家仆亦是步伐矫健,目光如炬,竟将周围旖旎氛围冲淡了许多。
随后,马车上又下来一十五六岁的少年,亦是身着华服,亦步亦趋地跟在那青年男子的身边,脸上露出窘态。
鸨母认出那少年正是半个月前来过一回的那个出手大方的少爷,眼前一亮,谄笑着迎了上去,“黄少爷可来了,上一回您没怎么玩便回去了,我们家的点翠可还记挂着您呐!”
胤礽见那鸨母一照面,便认得自己,吃了一惊,随后便感到康熙犀利又带着几分斥责的目光射了过来,忍不住有些尴尬,只模糊地应了一声,便退到康熙身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