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角自觉丢脸的很,抓住的妖怪如同视他无物,想要在九尾狐狸前好好教训那几个一番,又恐狐狸嫌弃他野蛮暴力的很,一言不合动手便打,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卷帘扫他一眼,心想莫不得以前司中有神仙最热爱用美人计,果然效果卓越,只可惜是个男性神仙,一段时间内沉湎于女性衣裙与妆容不肯自拔,与莲藕到心心相惜,只可惜最后前番任务中尚未处理干净的仇家们截了他的道,自此之后下落不明,他也申请了搜捕令几回,终究还是未能找到下落。他的思绪有些飘远,金角还道九尾狐狸与他毫无话题可聊,一时尴尬的很,忽然听他淡淡说道,“酒呢?”金角大喜,慌忙令小妖摆了酒上来,又叫那巴山虎将小白龙放了下来,束好金幌绳,与银角一起送到他自己房间内,省的他在这里碍眼,又学些甚么不好的去,对虏来的人类动手动脚。而虽说九尾狐狸只与他共饮过那么屈指可数的几回,但金角早就将他爱好铭记心中,连洞中小妖也是训练有素,撤了他家大王平时用毒蛇蝎子酿成的酒,换上清冽甜美的果子酒,并果脯蜜饯,呈在玉盘里,送了上来。
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金角看那九尾狐狸,抬手举足他喜欢,缓慢小酌他喜欢,豪放饮酒他亦喜欢,想与他独处,又怕他反感,而头上一只猪一只猴,锅里还有一只念经的三藏,气氛着实不是那么好,若是那个三藏不念经,改唱几句爱意缠绵的小调,他倒能开恩几日,将他留下来先不吃,可惜念经总归煞风景的很,他与九尾狐狸都不说话时,便只剩下那念经的声音了。而卷帘也心怕的很,三藏一身佛力他也是知晓,不防备时好不容易虚造的狐狸妖气被那佛经超度了,那就尴尬的进了,只得先开口:“我先日听过东来和尚除白骨精之事,你是如何擒住的?”
金角一听九尾狐狸主动拉起话题,而且还是能炫耀他实力,忙不迭地开始从头讲起,又道:“爷爷心中我金角是何人物,不过一占山为王的小妖,还有拖油瓶弟弟一个,却不知我也有通神之力,形与宝物融为一体,我原身为那紫金红葫芦,只要喊敌人姓名,他若是应了,就要被我吸入肚中,要是默念那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十遍,他便手脚动弹不得,五十遍,妖力能被我吸干,一百遍,一时三刻就能化成脓了,只是我这令一念,头颅便痛得很,只得作罢。”
屋梁上那两个妖怪听了恍然大悟,八戒想起确有此事,自己当时也是应了一声,便被吸入妖怪肚内,而猴子想那自己在妖怪肚子内所见,确实如同葫芦般,更加好奇自己体内是否为一只桃子了。而锅中三藏没有猴子那火眼金睛,一时半刻不能判断那神容艳丽的九尾狐狸是否为他三徒弟,这时他套出妖怪话来,心中便有所料,又与那狐狸双目相对,狐狸微微一笑,饮下口中酒液,不再看他,而是望着金角。金角多年来心中梦想成真,又看九尾狐狸神色中颇带欣赏,原本清冽果酒也是如同美人目光酣醉,不仅讲了自己原身,还道自己弟弟银角便是羊脂玉净瓶,也有这番本领,可惜与他葫芦不能比,脆裂的很,又不谙人事,走在外头还生怕被其他妖怪或者凡人拐骗了去,那束缚小白龙的金幌绳也是宝物之一,只听了银角使唤,要它松便松,要它紧就紧,还有一七星宝剑他长年佩戴,一芭蕉扇可灭火退水,只是这芭蕉扇太过精致细巧,与他并不般配,如今看来,倒是与爷爷相称的很,今日便把它送给爷爷。说罢金角便从怀中掏出一比手掌还小的精致芭蕉扇来,恭恭敬敬,双手奉给卷帘。
他早有将芭蕉扇给九尾狐狸之意,日日夜夜珍藏在怀中,勉强算是贴身之物,如今能让九尾狐狸碰一碰,便是心满意足,若是能收下,这天底下便再没有困难之事,银角想养龙算甚么,要养三脚金乌他也能去捉得来。金角满怀期待,看着那白脂玉手拿起了小小芭蕉扇,把玩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道:“爷爷若是要玩一玩,注入点妖力,心中默念变大即是。”他见九尾狐狸好似有些兴趣,便起身喝令属下一擅长火术的小妖头领,效仿昔日人类幽王为哄宠妃一笑点燃烽火,他则在他莲花洞前纵火,又嘱咐九尾狐狸切不可用力过猛。
卷帘起身时看了眼三藏,三藏恰好念完一番经,放下了手,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卷帘便趁了金角让他使用芭蕉扇之际,几乎是粗暴撕去了身上掩盖的狐狸妖力,而后朝着金角用力挥舞了芭蕉扇——这也算是金角侥幸,他原本想再等等,酝酿个气氛,让九尾狐狸在扇子上滴血,这件法宝才算归属了他,如今一察觉身后妖力突变,而后芭蕉扇狂风而至,慌忙手掌一摊,那芭蕉扇自动返回他掌心内,又迅速朝了风扇了回去,两道劲风在半空中相峙炸裂,山崖碎石滚落,树木倒塌,小妖们纷纷跌倒在地,狼狈不堪。而洞里,寻常绳子怎困的主猴子与八戒,早已是迅速挣脱开,跳下屋梁来,与从锅里走出的三藏一起,站到卷帘身旁,卷帘这才收了变身法术。
金角方知自己受了蒙骗,原先满腔热情喜悦冲动一时化为了空,不敢置信又愤怒到无以复加,手中芭蕉扇缩小塞回怀中,拔了那七星宝剑,大喝一声,朝着他们冲了过来,身后小妖也挣扎爬起,各自持着武器,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师徒四个围住。小妖们自然不是他们对手,而金角气得发了疯,只对准了卷帘,若不是他弟弟还在那莲花洞中,八把十把的芭蕉扇也早就施展了出来,只得边打边把他们往山崖下领,寻个空处再一扇子扇了干净。
只惜金角只有一个,而卷帘再不济,他两位师兄还在身旁,一位师傅更加是没有出马,猴子被吊了半日,虽说是无甚大碍,说说笑笑,但心中总归不乐意的很,如今掏出耳中金箍棒,迎风明晃晃地伸长,便是朝着妖怪脸上招呼:“让你吃猴脑!吃不吃棒子!吃不吃!”金角一边闪躲他的金箍棒,一般仍旧提了七星宝剑要去打卷帘,这实属不容易得很,两位师兄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拦在施展了美人计完成任务的三师弟前,一个只管喂棒子,一个劝说道:“哎,哪个妖怪没有伤心事呢,不就是被欺骗了感情吗,又不是骗你倾这平顶山荡这莲花洞,想必那只狐狸定是看不上你,我师弟这也算是满足了你可怜的心愿,怎地,不如乖乖让我师傅超度?”
金角被左右调戏,一腔纯情妖怪的血冲上脑袋,嗷嗷直叫,脸上那葫芦祥云纹络又显示了出来,三藏远远看他身上平白无故忽然多了那层红色妖气,正欲提醒自己那三个徒弟,但出口已是晚了。金角眼神蓦地一变,原本紫瞳覆盖上了鲜红之色,面容竟像是被用无形之手揉搓过般,眉眼唇鼻脸型皆是挪位变化,再定下来之时,已是九尾狐狸那张面容。
八戒先是露出一脸不解之色,忽然恍然大悟:“我道那金毛妖怪怎地迷九尾狐狸如此深!原来是中了你傀儡术,一旦催动体内狐狸妖气,就能让你这老狐狸附身,这法术高深得很啊,修炼了几百年?”
金角那满头黄毛也是逐渐柔顺垂下,变成暗红长发,他体内维持的意识已是被赶到了一个暗不见天日的角落,如今占据了他身体,将他身体逐渐变成自己的,便是那九尾狐狸,身后九条尾巴一字排开,尾巴硕大如云如雾,尾端又尖锐的很,八戒全然不怕这狐狸,他当天蓬元帅时,用水淹死的狐狸精数不胜数,几条尾巴都见过,却倒是没有见过九条的,一时啧啧有声,前后围观:“昔日在爷爷九齿钉耙下凿死的狐狸多,就少你这九条尾巴的,来来来,试一试是你尾巴快,还是爷爷钉耙硬。”
那九尾狐狸轻蔑一笑,他常年化成老妇人形,体内积存妖力数不胜数,又通过自己修炼的傀儡术,将部分妖气放入附近山里一些强大妖怪体内,届时方便他掌控收纳全身,而又吞食山下所镇金龙龙气已有八百八十一天,体内狐狸妖力与龙力已是调转,只等收回在金角身内剩余的妖力,便是他修炼成道,化龙之时。
卷帘见那九尾狐狸浑然不怕八戒挑衅,又想起他吸龙气这幕,心中隐隐已有数,只是想不到昔日猖狂不羁的金龙,也有一天龙气尽无,化为狐狸的时刻,他恰好被猴子与八戒两妖挡住,右手不露痕迹从袖子内掏出一个小袋,摸索着选了一种,指尖点燃妖火将其焚烧了开来,一缕青烟笔直而上。
九尾狐狸不懂这是何物,但总忌惮了它往天上去,他如今体内龙气激荡,快要化龙之际脆弱得很,若是有无关人士前来阻拦,于他是极大的不利,便先亮出了手上明晃晃的尖爪,朝着猴子一群扑了过去。
猴子手中金箍棒前后交架,一边打一边大喊:“师傅!交给我等即可!您老人家千万别出手!爷爷的金箍棒都要长草了!”八戒连声赞同,恨不得先打开了猴子,再独占那九尾狐狸,而卷帘燃尽了手中之物,淡淡提醒道:“他这是要化龙了。”
九尾狐狸料不到竟然有妖得知他秘密,他也是聪慧的很,一想便懂其中缘由:“就是你将我机关堵住的?而后又骗过了这金角?哼,算你聪明,不过太晚了!哈哈哈!”八戒听得他狂笑,一记钉耙下去,却不料只戳了个空,那狐狸身上衣服炸裂落地,身体陡然拔长,金光万道,霞光铺陈,他扭转着冲上了半空,张大了口,体内仅剩一道狐狸妖气脱口而出,四下喷散开来,身躯上逐渐长出四个金爪,再次落到他们面前时,已赫然是条金龙,唯有眼睛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