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得才的语气说的很是亲切，倒不像是要摆架子的。柳湘闻言，自也顺坡下驴，在陈得才对面座下。陈得才的身边还有两个容颜娇丽的少女，见得柳湘入座，忙上前给柳湘斟酒。
“多谢。”
柳湘倒也客气，对着那侍女道了一声谢，收敛起了纨绔的姿态，一派世家公子的样子，瞬间惹得那侍女脸一红。
“王爷先前说要给在下赔罪，倒叫在下惶恐，不知王爷所为何事，特摆了这出酒席？”
柳湘故作不解，心里却早猜到陈得才所谓赔罪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还不就是他先前派人截了新浙粮行粮食的事情。
“少东家也是明白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柳湘之前大摇大摆的进城，就是做给驻军在城边上的陈得才看的，告诉他，柳家的人来找他要说法了。陈得才也亏得上道，猜到了柳湘此番前来的意图，特摆下了酒席说是来“赔罪”。
按理说，像是陈得才这种乱军出身的，自不会是讲什么王法的，换做旁的粮食，吞了也就吞了，但是他听得柳家来人后却起了别的心思。柳家如今乃是浙江一带数一数二的豪强，手握有极大的能量，各地粮行名下拥有粮食杂货数以万计，若是能与柳家的人长期勾搭上，何愁日后自己的筹粮问题？
看到此，可能也有人会说了，陈得才就这么笃定柳湘会入他的套，好好的皇商不做，去做那通敌卖国的生意？其实，陈得才也无所谓柳家入不入套，反正只要柳家人见了自己这位朝廷口中的“叛贼”，倒是散播出去，也足够柳家人喝一壶，朝廷人心里膈应的。
也亏得柳湘还有一个身份乃是粘杆处的血滴子，否则还说不得真会中了陈得才的招。
“我柳家原就是商甲出生，做生意的最怕生事。陈王爷的话，在下不懂。”
柳湘的话说的很明白，你既是把粮吞了便吞了，我柳家知道是你干的，拿你没办法，便只能掐鼻子认栽，旁的，我们就当没发生，从此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话可不是这么说，谁会嫌钱少呢？”
自古以来，中原与边疆的外贸生意就是巨大诱人利润的，仅次于海贸之下。新浙商会自不可能放着这么大蛋糕白白从眼前溜走。
“再者，柳少东家来都来了，不多呆几天吗？”
柳湘听得陈得才的话，面色一边，冷冷一笑：“王爷，这话说的可就伤和气了。。。”只是劝说不成准备用强求吗？且不提粘杆处的本事，真是柳家人，碰上这等可能会被灭九族的大罪，估计也只会舍弃了柳湘以保全全族了。
“柳家毕竟根基在苏浙，许多事，我也拿不定主意的。”
“无妨的，本王只想要甘北而已。放心，如今兵荒马乱。若是本王有意隐瞒，没有消息能漏出去。”
陈得才也知道自己的胃口，自不会异想天开的说要新浙粮行全国的粮食，但半省之地的粮食他自觉还是能吞下来的。
甘北？这地方也不小了，更何况如今陕甘战乱，粮价飞涨，就甘肃这种贫瘠地方半省之地的粮，也最起码要五百多万两银子。
柳湘一听，只觉得好笑，不过面上却不好显露，只得这般说道：“即是如此，且要容在下想想，三日后给王爷回复吧。”
柳湘当下面色不虞，从座位上起身，似不想再与陈得才说话，直接走了出去。
躲在隔壁厢房的护卫听见柳湘如此无礼的告辞，忙从里面出来，对着陈得才说道：“王爷，就这么让他走了？”
“无妨。”陈得才自信的摆了摆手：“这个柳家公子是个聪明人，会知道该怎么做。”
第108章 回族叛乱（十二）
柳湘当下和陈得才闹了个不欢而散，走的时候走路都带风的, 看见守在酒楼门口的两个士兵, 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就走了出去。回到新浙粮行内, 丙二丙三他们都还没回来，只有甲三掌柜的在店铺里守着。
甲三见得柳湘回来, 看了看总侍卫大人似是难看的脸色, 忙叫手底下的人去关门打烊, 然后把柳湘迎到了先前商量的厢房里商谈。
原甲三已经准备好了可能会面对一场暴风骤雨的准备, 岂料柳湘待得四周没人的时候，竟然面露微笑，这一笑, 宛若春花绽放，倒叫甲三愣在当场。
“这陈得才倒还真是有几分本事，竟敢到本爷爷头上来耍花招了。”柳湘从怀里取出自己贴身携带的火，枪, 用着手绢仔细的擦了起来：“刚刚差点没忍住，还好小爷我养心气好。”
真以为没了长剑就奈何不得了吗？陈得才还不知道自己刚刚在酒楼里面已经从阎王殿门口走了一遭。
“总侍大人，可是有什么出了什么事？”
这柳湘不怒返笑的姿态，更叫甲三看的心里毛毛的，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这笑容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样。对了, 甲三掌柜脑子一亮，总算想起来。这笑容怎么瞅着和夏都统一模一样，还是那种夏都统打算坑人时候的表情。
“那陈得才想要吞掉我们粮行甘北的粮食。。”
当下, 柳湘把在长河楼里面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甲三。
“那总侍打算如何？”甲三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既然想要，给点便是，把甘北的粮都调过来，顺便加点砸门粘杆处的好东西。”柳湘虽然不擅长用毒，但作为总侍自是知道粘杆处里有多少好东西。沉淀了几百年的宫廷秘药，无色无味，保证送你回老家。
“大人。。咱这只是甘北的分舵，哪有那么多好东西，况且，就是有，这些东西都是上好的珍品。”这些个传说重的宫廷秘药，虽说有，但那造价可不比那些传说中的灵芝人身贵，甚至很多□□的都是千金难得。
“笨啊！”柳湘似笑非笑的瞧了甲三一眼：“没有那种宝贝，随便搞点不难看出来的，对稀释点都不会吗？”
“那如果东窗事发了怎么办？”
“倒时候老早跑路了，谁管谁死活，对的，那粮食也不必太好，找些陈米先对付了再说，也不必尽心。”
柳湘是打定了主要要这帮乱臣贼子好看，自是想进了办法要坑一坑人。甲三得了柳湘的嘱托，自只得去落实，当下便吩咐伙计去清点粮库中的存粮，叫人率先把最里面的那种快发霉的挪出来。至于加料的事情，甲三在心里过了过，倒是灵机一动，想起了歹毒的招数。
且说柳湘虽然已经决定给陈得才提粮，但也没马上就再去找他。等过了三日后，才重新唤人去玉门关外的军营处去请陈得才，说是自己也在长河楼摆了一桌酒，等着扶王过去享用。
陈得才听得手下回报，果真大喜，当下便定下时辰，好去与柳湘密探。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排场，只是显然现在的陈得才脸色上看去高兴了不少。柳湘故意阴沉着脸在陈得才对过座下。还是之前一模一样的侍女上前给柳湘倒了一杯酒。
“公子，这乃是长河楼藏了八十多年的女儿红，今王爷特意拿出来招待大人的。”
侍女少女爱慕，这又再次见到这如玉公子，心下百般欢喜，仗着胆子，柔柔的说了一句。柳湘闻言，却头也没抬一下，只是看着扶王陈得才，目色深沉。
陈得才见得柳湘的表情，心里暗说了一句“到底是年轻人沉不住气。”，复面上笑嘻嘻的对着侍女招了招手：“梅儿，去拿古筝来，弹一曲，给柳公子助助兴。”
“不必了。”柳湘懒得和陈得才唠叨，打算直入正题：“王爷之前说过的话，在下回去考虑了下。特来赴宴的，旁的事，并没有什么兴趣。”
陈得才听着柳湘说的不客气，但是也知道他必定是妥协了，示意侍女梅儿退下，只留下包厢里两个人。柳湘见得包厢里已经被清场，当下猛喝了一杯酒：“咱们名人不说暗话，这粮食可以给你，但要给我五天时间调粮。”
“可以。”调动大批粮食自然需要时间，而要做得隐秘，更是难上加难。
“第二，你要给我商队通许的权利。”这也是肯定的，柳家不愿意放弃边境贸易的巨大利益，自然不会想着自己的货物每次都被陈得才横插一脚，那生意简直就没法做了。
“自然。”
“第三，我要亲自压货送到你们军中。以免有人走漏风声，这笔买卖做完后，我会立即反回江南。”
柳家的大本营还在清政府统治下的江南，这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也是陈得才自诩抓住柳湘的命门之一。一旦他与柳湘会面的消息传出去，瓜田李下，没事也会被泼一身脏水，肯定会受到朝廷的雷霆之怒。
陈得才在心里盘算着柳湘的意思，心知柳湘是不愿意多与自己这些所谓的叛军多有牵扯，但他也有他的考量。
“好，我也知道你们怕走漏了风声，你可以派人跟随押运入仓，但不能超过二十人。”
至于这二十人到底最后能不能活着走出甘北，谁又知道呢？
呵呵，陈得才明显是打算吃了这么一大批粮食之后就卸磨杀驴了。
“说来，柳公子也是难得到这漠北之地，虽说漠北景色自是比不上江南，但也有其独到之处。不若这几日柳公子遂本王到军营中小住几日，也好让本王一尽地主之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