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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麟趾公子 完结+番外 (孤光与清辉)


  要保泰汇昙太难了,船沉了,江面岸边的人都瞧见了。京中没有一道明旨直接叫他与石佛喂鱼,已经是朝中顾念老臣了——除非泰汇昙有本事证明有人在船上动手脚。
  年关将至,永嘉帝被这一遭莫名给逼去吃斋念佛,皇帝心情哪里会好?若在封笔之前,此事没个结果。梁烨便猜测,皇帝是想把泰汇昙直接冻死在刑部大牢里。
  “殿下,如今东宫越动作,陛下那头便愈发收紧。只怕到时候连臣都进不来拜见殿下了。还请殿下这二日,莫要再与陛下置气。”
  此时,有人能这么劝一句了,梁烨反倒是听得进去,“卿所言极是。”
  “既然朝中已有消息,便等陛下明旨。到时候,便请殿下上书一封为泰总督求情。此书必引出陛下怀旧之情。太子这两日还请务必莫要再有出格之举……”
  心腹来来回回与太子说了好多话,一会儿叫他不要再生事,一会儿又教他提防周边的小人。梁烨被他说的心烦,但也不得不耐下性子来听着。
  于是东宫这边也消停了下来。
  梁煜一直让人把泰汇昙照顾好。吃穿用度可比他刚被关进去好上许多许多。可惜就算这样,泰汇昙还是没能养回一身肥油,只管日渐消瘦下去。
  那一日梁煜的话日夜回想在他的脑子里面,好比一柄马上就要落在脖子上的钢刀。叫他时时刻刻都见证着死亡的降临。
  这两人都在被痛苦地折磨着。转眼到了十二月十八日。眼见着永嘉帝马上就要从大相国寺回来,主持年典。一封从江南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急报,即将炸响此一年最后一场闹剧。
  或许是因为好事多磨,这份急报没有第一时间送入皇宫,而是送到了昭王府上。夜上三更时分,昭王殿下从府中出发直奔刑部大牢,见了泰汇昙第二面。
  二日一早,前后跨越近三十年的扬州盐税贪污案震惊朝野。有关的,无关的人全都搅进了这一场早就预备好的局里,像是等待新年一样等待着所有人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一半看八卦去了,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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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章一百一十九
  此密报入京,永嘉帝连夜回宫。当夜便召见了户部官员, 并内阁辅臣, 军机大学士入殿面圣。当晚尚书省内的老旧档案库里响声震天,灰尘浮翩。只管响到天亮才掩去一二分动静。
  二日朝会里, 朝廷众臣们看到了四十多天未见的满脸杀气的当今圣上。因为不知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只拿着笏板不敢轻举妄动。
  在骇人的沉默里,永嘉帝忽然道:“煜儿, 过来。”
  梁煜看了父皇一眼,提着衣摆上了玉阶。永嘉帝点着御案上的折子, 手指有些颤抖, “你, 你,你来念。”
  “是,父皇。”
  众臣子看到昭王殿下打开那份蓝底, 代表着密折急奏的折子,上前一步,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将上头的内容读了出来。
  每读出一个字, 都叫底下的官员头晕目眩。
  在上奏的密折里提到:前后二十七年间, 共漏缴盐引一千一百二十万两。前任扬州巡盐御史闻礼病逝之前,补纳盐税叁百万两,也就是说还有八百二十万两不知所踪。
  折子读完,整个宣政殿落针可闻。永嘉帝喘了一声,嘶哑而干涸的声音, 在向他的臣子们诉说这一次他收到的打击。
  他指着户部尚书,“你,你来说。”
  户部尚书上前一步,步出人群,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昨夜,臣与四位内阁辅臣,二位军机大学士翻查了近三十年来的建档备案。头十三年间,几乎年年都有预提盐引的申报。一年大约二十万引。按朝廷盐令,每一提盐引需缴纳三两预提盐引息银。头一年,扬州上缴息银十五万两。之后便年年空悬,不见银利。后十七年间,共有五次盐引预支的申报,但……”
  但只见皇帝批复,不见文册。这一句话,户部尚书没有说。只接着往下:“前任两淮巡演御史闻礼上任三年间,不曾申报盐引。但盐税多有拖沓,后填补而上。”
  他说完之后就后退一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按道理来说,这么大的一个漏洞,他户部上下就有一个失察之罪。但是邱尚书一点都不慌张。因为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他还不是户部尚书。便是现在户部上下也都是之后慢慢调入户部的。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可没有他的失察在里面。
  户部没有失察之责,但批复了这些奏折的人呢?
  坐在龙椅上的永嘉帝脸色黑若锅底,朱砂御笔被他捏的咯吱作响。足足有好一会儿,他才咬着牙齿,蹦出一句:“当真好大的胆子!!”
  朝臣全都跪了下来,高喊:“陛下息怒!”
  有人偷偷望着昭王殿下,希望他能说些什么。可惜昭王却连跪都不曾,只是弯腰做礼状。叫人不由叹一声不争气。如果是太子殿下在这里,一定已经说出许多好话,叫陛下不会这般恼怒。也叫事情不会那么难办才好。
  永嘉帝怒极反笑:“息怒?你们叫我拿什么息怒。”
  此时,有个不长眼的站出来,“陛下,这不过是林海的一家之言……”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用折子砸了满头满脸,永嘉帝一边砸一边吼:“一家之言,一家之言!那你说说什么才不算是一家之言!”
  永嘉帝早就看这群言官不顺眼了,他砸得痛快,砸到发冠都斜到一边。手忙脚乱地扶着散掉的头发,永嘉帝指着下头瞪眼怒骂:“给我把他的乌纱摘了!拖出去,拖出去!照实在给我打五十大板!”
  在一众惊悚的目光下,那个言官大喊着陛下饶命被外头的侍卫连拖带拉拽到外头。掀起衣袍拔掉裤子,红木棒子实打实地打在肉上。
  第一棒下去,那惨叫声就穿透了宣政殿的上空。叫声凄厉,站得近的人听得背后浑身都是冷汗。
  永嘉帝就在这惨叫声中阴冷地盯着下头的臣子。渐渐的,他的目光因为疲倦而失神。也不知几棒过去,他懒怠地挥挥手,哑声吩咐道:“停了吧。”
  张保寿忙出去叫止,回来时小声报了一句:“都烂了。”
  说是小声,其实全都听见了。
  永嘉帝烦躁地挥挥手,张保寿自然带人下去处理。
  只等皇帝脾气发够了,昭王殿下才上前请示:“父皇,此案当如何审?”
  这个案子实在是不好审的,因为这二十七年间两淮盐场上总换过三任巡盐御史。除了已经死在任上的闻礼,另外三人的身份都不好惹。
  一位乃是已经隐退当朝中余威犹在,三朝元老高斌的儿子高桓,如今乃是当朝大学士。一位连任两届巡盐,乃是皇帝的表姐夫,杜增。最后一位,便是如今的江宁经略使,应天府布政使司,年前险些升了金陵体察总裁的甄应嘉。
  都是或者曾是皇帝心腹。最信任的人瞒骗了自己,这就是永嘉帝如今最恼怒最失望最不能接受的地方。
  事出突然,锦衣卫也是连夜冲动。暂时将高桓,杜增收押在家中,不准走动。至于如何处置,还是要看永嘉帝怎么想了。
  梁煜那么一问,下头心惊胆战的可不知一位官员。罪涉连坐,前前后后的亲戚,左左右右的门生学徒,怕是都要跟着倒霉。然而,再一想此时已近年关。再有大事都是要封笔的。哪怕永嘉帝下令派人去查。
  等到了江南只怕年都过了,说不得就找出机会来。
  正抱着希望,永嘉帝忽然问梁煜:“泰汇昙那头进展如何?”
  梁煜道:“已经招供,其中多项与奏折中所言有重合,可做证供。”
  泰汇昙不是因为沉没佛像盐税被问罪的吗!众臣皆是不明所以,怎么又和贪墨案有关系了?莫非船上那些要献上的宝贝都是用盐税换的?
  一下子,从泰汇昙里拿过好处的臣子纷纷心惊肉跳,觉得一把火已经烧到了自己的脚下,要将那心烧穿了。
  永嘉帝扶着头坐回龙椅里,笑道:“那还能怎么查,便依着他的话去。锦衣卫给你了,说一个,搜一个,问一个。直接问到说出真话为止。朕倒要瞧瞧了,是京城这头漏得多,还是江南那边捡得多。”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人扑了出来,“陛下三思啊,三思啊!仅凭几人之言便动用锦衣卫血刑!此非仁德之举,还请陛下三思,以声名为重啊!”
  “几人之言?”永嘉帝咬着牙,拍着桌子道:“这几人之言还不够吗!你还想叫多少人跪到朕的面前告诉朕,你这皇帝当得庸碌昏聩,只管叫下头的人吸血敲骨吗!”
  他骂声未落,众臣立哭。可永嘉帝不想理他们了,直接道:“大理寺卿严正、都察院右副都御使汪直、刑部侍郎胡宗毕!”
  三人立刻敛袖上前,“臣在!”
  “朕命你三人立刻前往扬州,同两淮巡盐御史林海一起彻查江南盐税舞弊一案。朕赐尔等金鱼令,见此令如朕亲至!凡查明污秽者一律收押!凡抵赖狡辩者,朕允尔等先斩后奏之权!”
  三人立刻称是,又言不负陛下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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