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实在称不上温柔,甚至可以说有些粗暴,被拍中印堂的程元甫立即发出痛苦的声音,只见无数沾染了血星的细小蛊虫纷纷从他的皮肤里钻出来,挥动着翅膀四散逃逸,但很快就被身上的血迹焚为灰烬。
结界之外,身陷胶着战局的张启山感应到二月红受伤,心中焦躁起来,手中的黑金古刀越发嗜血喜杀,斩得围攻之人血肉横飞,不消片刻,他便清除了一切障碍,径直杀到了国师面前。
国师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颤着声音哀求道:“放……放我一马如何?只要您愿意,整个西岳国都可以是您的。”
“你说错了,”张启山冷冷道,“整个江山,都属于九玄帝国。”
说罢,张启山手起刀落,只听国师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一只手连着手中的蛊笛都被斩成了两段。
下一瞬间,所有被蛊笛操纵的士兵全都渐渐恢复了神智,有的还在茫然四顾,有的则丢掉了手中的武器,恐惧得四处逃散。
程元甫此前便被二月红用仙人之血逼出了大部分蛊虫,是以当蛊笛被毁之后,他很快便清醒了过来,第一反应便是握住二月红的手道:“你受伤了?”
但很快他便察觉到不对劲,脱口道:“你的身体怎么这么烫?”
二月红挥开他的手,有些狼狈地后退了几步。
此时他有些后悔,不该大意让自己受伤失血,仙人之力淡化的同时,体内两股邪兽的气息便逐渐躁动了起来,这是又要发作的征兆了么?
第40章 :苍生
二月红越是躲闪,程元甫便越是不放心,紧跟着上前几步扶住了他。
肌肤相触的瞬间,二月红便遏制不住地jichan。这一次发作势头十分迅猛,不过几息的功夫,他便开始头晕目眩,四肢发软,根本没有力气再将对方甩开。
程元甫原本并未多想,只以为二月红是失血过多导致体虚晕眩,但当他对上二月红那氤氲迷离的目光时,却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没想到平日里清清冷冷的二月红,妩媚起来的模样竟如此勾魂摄魄,对方每一次清浅的喘息,都像是柔软光滑的指尖轻轻痒痒地挠在他的心坎上。
这一瞬间,程元甫仿佛也迷失了自己,他直勾勾地盯着二月红晶莹润泽的双唇,不由自主地凑上前去,想要一亲芳泽。
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拽着他急速向后退去,程元甫下意识抬头看,只见张启山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后,那闪着幽火的双瞳,冷酷紧绷的唇线,都在无声表达着他即将爆发的愤怒。
程元甫混沌的大脑突然清醒了许多,他隐约意识到自己犯了何等低劣的错误,但他根本来不及表达什么,便见张启山拽着他后襟的那条臂膀在空中划过一道半弧,生生将他抛出十步开外。
若非范昭眼疾手快接住了他,以他落地的难看姿势,不死也得落个重伤。
张副将看得有些愣神,跟了张启山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张启山发这么大火,而且还是毫无回旋余地地暴力解决——这跟张启山以往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
然而张启山似乎并不介意别人如何看他,把程元甫抛出去之后,他便顺势将二月红揽入怀中,强行掰开他紧攥成拳的那只手,卸掉他掌心的铁弹,疾声低斥:“就因为这点事寻短见?你还是我认识的二月红么!”
二月红被张启山卸去最后一丝力气,再也支撑不住,当即整个人仰面瘫软了下去。
他望了望天空,然后绝望地闭上了眼,低声喃喃道:“想我二月红戎马半生,虽不能奢求善终,却也不甘受此折辱,沦为世人笑柄……与其抛却尊严苟且偷生,不若就此了结性命,随丫头去了便是。”
张启山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他眼风扫了扫四周众人,随即挥开披风将二月红全身兜住,转头对张副将道:“二爷毒性发得猛了,需即刻找个僻静之处疗伤,那国师被我断去一臂,蛊笛被毁,料已无甚能耐,便交由你处置罢。”
“唔?……哦,是,遵命!”张副将好不容易从方才的惊愕中醒过神来,才堪堪应了一声,便见张启山已经抱着二月红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但刚才张启山说什么来着,二爷毒性发作?张副将挠了挠头,佛爷你确定他这症状只是毒性发作?
张启山携二月红在宫中策马飞奔了一阵,终于寻着一处幽静偏殿,当即下马抱着二月红冲入殿内,将他好生安置于床榻上。
——非礼勿视——
——非礼勿听——
不知过了多久,他周身渐渐恢复了光与声音。
他看见自己衣袂翩然,漫步在云端之上,却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去往何处。
朝阳初初升起,映得他红光满面,他微微勾起唇角,怀揣着打破了某种禁忌的刺激与欢喜,却不能与外人道。
此时身后有人低低唤他。
他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人远远立在云霞彼端,晨曦像薄雾一般浅浅蕴在他的身后,在他周身镀了一层灿灿金光,看起来身姿挺拔丰神俊朗,却偏偏看不清眉眼。
他朝那人微微一笑,说道:“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可要一直记挂着我。”
那人深深望他一眼,然后垂下眼眸:“从今往后,不必再见了。”
他怔了怔,急问:“为何?”
那人沉默片刻,手结佛印道:“我因你而破戒,天下苍生,却因我而遭劫……苍生何辜。”
他定定望着那人半晌,内心渐渐变得荒芜。
最终,他轻轻颔首,声音苦涩:“天下苍生……在你心中,我始终重不过苍生。既然如此,不见也罢!”
第41章 :不动
或许是已经无奈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再度恢复神智的二月红,显得比之前平静了许多。
甚至在张启山帮他清理残留在身体里的液体时,他还会时不时地望着浴盆中袅袅的水雾出神。
“怎么了?”张启山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如此亲昵的动作,若是放在以前,势必会引起二月红的不快,但如今二人已经有过两次肌肤之亲,二月红也实在没什么心情与他计较了。
他伸出一只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喃喃道:“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我身体里的仙人血液在渐渐回流。”
张启山怔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之前不是流了很多血么?”
“是啊,不论是设置阵法,还是被人刺伤,都让我流了不少血。虽说按照以往的经验,每次失血过后,我都能通过调息将血液浓度提升到正常的水平,但是这一次,我能明显感觉到,血液浓度比以前更高了。”
张启山暗想,会不会是因为两人有了亲密接触的缘故……但这样的猜测显然不能当着二月红的面讲。
却听二月红继续喃喃自语:“而且这一次,我在完全苏醒之前,好像做了一个梦。”
张启山猜想他会主动说出来,必定不会是chun梦,于是静静等他下文,却见二月红动了动嘴皮子,最终却兴致缺缺地阖上了眼睛,整个身子往水中沉了沉,生硬地转换了话题:“也不知这后遗症,今后还会发作几次,难不成我便要这样变成xing的奴隶么。”
张启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这样想,否则作为另一方的我,岂不是罪过更大。”
二月红闻言微微掀开眼帘,瞥了他一眼,不无嘲讽地道:“怎么会,佛爷您可是在行善积德。”
张启山非但不恼,反而顺着杆子往上爬,当下便一脸慈悲地念了句:“阿弥陀佛。”
二月红没好气地拍了他一身的水花,看着他那狼狈的模样,终究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没有对张启山和盘托出自己的梦境,但二月红还是略微上了心,他甚至怀疑,自己之所以会做那样的梦,是否与自己体内的仙人血液回流有直接关系。
换句话说,是仙人的记忆,通过两人血液的交融,在他脑内形成了记忆碎片的投影。
这样的猜想,使得他对蓬莱岛上那位神秘莫测的仙人的来历越发产生了好奇。
回到京城之后,他便一头扎进了红府那幢老式的阁楼里,彻夜翻阅父亲留下的仙史资料。
奈何他在梦境中是处在那位仙人的视角,望不见仙人自身的模样,就算想要查找他的仙籍,也是大海捞针,无从下手。
随即他转换了思路,打算从另一人身上着手——那人虽看不清眉目,但他依稀记得对方言谈间,手中结的是佛印。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二月红想,虽然他对佛教了解不多,但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他解惑,那人便是张启山。
据他所知,张启山的祖母在世时笃信佛教,张启山年少时为了讨祖母欢心,趁着她六十大寿之际,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座金光灿灿的巨大佛像,当着众多贺寿宾客的面,直接迎入了祖母所居的庭院中。
这件事被当作张启山孝心的体现,一时传为佳话,“佛爷”的称号也是从那时候流传开来的,虽然后来张启山跟随先帝征战四方,杀孽甚重,但这名号却是怎么也改不掉了,是以有人私下里调侃他乃是一尊“黑面杀心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