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之前也曾经这样背过狛枝凪斗的样子,雪染千纱忽而想到。
“怎么了,雪染老师?”江之岛盾子俯下身子,对着在自己下面几层台阶的雪染千纱甜蜜地笑了,像是注意到了她此时短暂的迟疑一般,“那个爱笑的你,还在么?”
“我一直都在笑呀,盾子,”雪染千纱笑了,“只不过,向下的路已经都堵死了,火也已经快要烧上来了,要向上躲一躲。”
就像是佐证着雪染千纱的话一般,火苗从楼梯间被堵住的缝隙蹿了上来,顺着楼梯的副手,继续蔓延向上。
“啊,什么都没能完成,计划全部失败,就在这里被烧死……也是很棒的绝望,不是么?”江之岛先是用拖长的咏叹调,像是唱诗般叹道,接着语气忽而转为了平淡,显得兴趣缺缺起来,“不过雪染老师你在这里。”
“那当然了,我在这里的话,亲爱的京助,一定会来救我的,”雪染千纱宛如初次陷入疯狂爱恋中的少女一般,神情恍惚而陶醉。
“但是,雪染老师,拆除了高层的灭火器,阻碍了自动喷淋灭火系统的人,我知道的哦,如果是他的话,防火设施再运行的可能性很小。而在狛枝前辈的才能之下,”她像是又找到了乐趣了一般,舌头兴奋地打着颤,“火势会越来越大,在救援到来前,”
江之岛盾子的眼中闪着明亮的光,似乎未料到此时的局面的事实,反而让她真正地快乐了起来。
听到了江之岛盾子带着暗示的回答,雪染千纱的声音变得更加轻快了起来,“如果我在这里死去的话,不是更好么?京助会永远记住是他来不及来救援我,我才会大火烧死的……我会在他的心中成为最美好的记忆以及最浓烈的阴影,心爱的京助,一定能体会到和我此时所感觉到的一样美好的绝望……”
然后——本应该已经被破坏的自动喷淋灭火系统,运作了起来。
桑田怜恩背着像是被什么重物砸晕,额头青紫了一大块,全身彻底湿透,胳膊上还在流着血的苗木诚跑出了卫生间,他此时只想着赶快将苗木送到医务室去。桑田怜恩只不过是推了苗木一下,拉过他的背包然后甩开……
桑田注意到书包撞上了顶部的灭火设施,而卡在上面的什么东西砸了下来,苗木诚当场便被砸晕了。而紧接着,灭火设施洒下了巨量的水,像是先前被堵塞着,因为碰撞而重新开始运作了一般。正在下方的苗木诚,立刻在昏迷状态下被彻底浸透了。
这哪里是‘幸运’,简直是超级不幸好么!
而当桑田怜恩背着昏迷而全身湿透的惨兮兮的苗木诚跑出厕所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
教学楼中的水源其实已经被切断了,但是高层的灭火系统连接着单独的水箱。依靠着突然运作的自动喷淋系统,火势稍稍得到了些许的遏制,争取到的时间让救援队终于在大楼彻底被烧毁前赶到了。
在事后的调查中,没有发现任何人为的痕迹,因此,希望之峰学园将提供防火设施的公司告上了法庭,被聚集着整个世界上最顶端的精英的希望之峰学园所质疑,还不到半天,制造并提供了防火设备的公司便已经接到了无数退单,公司的股票价格一路下跌,似乎倒闭的命运也将是不久的未来了。
***
“又是江之岛盾子?”
宗方京助在安慰过才从火灾中活下来的雪染千纱后,注意到了幸存者的名字。
他想了想,与尖端科研器材的供应商,接通了电话。
***
狛枝凪斗的视线,永远只注视着希望,充满爱意的。
但是,视线所及之处,是憧憬之所在,却并非是狛枝凪斗真正停留的地方。
——前辈,你爱着希望,爱到了绝望哦~——
——才能,根本不是一切!——
——你的幸运到底算什么才能!这个明明是——
闭嘴。
狛枝凪斗想着,他根本不想听到否认他的追求,否认他的认知,否认他的才能的任何话语。
狛枝凪斗觉得自己似乎是清醒着的,而这份清醒却又告诉他自己其实还处于行动不能的昏迷之中。
但是,脑海中嘈杂的声音并未因他的意愿而消失,反而愈发纷乱地响了起来。
那个让他所痛恨的女人,那个已经死亡的垫脚石,以及——
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家伙。
进入希望之峰学园,让狛枝凪斗第一次接触到了仿佛是希望一般的幻影。
大家,都是拥有着闪亮的才能的存在啊!拥有那样美好的才能的大家,在照耀着无用的自己。
因此,在战胜绝望,追逐希望之中,狛枝凪斗将拯救给了他美好梦想的同班同学当成了战胜绝望的一部分。
因为拥有了这份羁绊,狛枝凪斗感受到了从父母死亡后,久违的……与人交流的感觉。
但是,这一次的‘希望’,如同狛枝凪斗在人生中遇到的每一次仿佛是希望的幻影一般,稍稍触碰便破碎了,这些希望的幻影背后,全部都是比遇到希望之前,还要更加糟糕,更加恶劣的事实。
大家,没有人是快乐着的。为了妹妹杀人复仇的黑帮,失去朋友再也无法拍出美好画面的摄影家,被退团的轻音,犯规退赛的体操选手,远离国家的王女,因身形变化而失去大量粉丝的舞蹈家……
明明,大家都拥有着最闪亮的才能,可是他们的才能,没有给任何人照亮通往希望与幸福的未来。
深爱着才能,却又诅咒般地,因才能而痛楚着……
***
江之岛盾子望着床上昏迷着的人,此时对方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昏睡中并不舒适的样子。
“神座前辈不可能有失误呢~”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不知是对依旧躺在床上的人说话,还是在对自己低声絮语。
她知道狛枝凪斗会受到很好的‘照料’,而他的消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毕竟,前辈之中,有一位超高校级的欺诈师。
江之岛盾子离开了这间昏暗的,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是牢笼的房间。
“拜前辈你所赐,‘幸运’,可不能被看轻啊。”江之岛盾子在心中,将那与自己一同困在教学楼里的两个同班同学中的一个,标上了着重符号。
而另一个只不过是草包,不足为奇。
这样想着,江之岛盾子感觉到手机发出了轻微的震动。
“啊,是亲爱的夜助……”
这一刻,江之岛盾子的声音,听起来甚至像是在哭泣一般。
“小盾子,你怎么了?”站在门外战刃骸听见才从房间里出来的江之岛盾子的声音,不禁有些担忧地问道。
“丑女,”江之岛盾子依旧是像平常一般辱骂着战刃骸,可是此时她说话的语气容,却没有带着任何情绪,“我教给你的事情,如果敢出错……”
“怎么会,小盾子叫我去做的事情,我一定会拼命做的,一定不会再出现纰漏,我会乖乖按照小盾子的剧本来的……”
江之岛盾子没有将注意力投向战刃骸,她的视线,完全被刚刚收到的信息,以及发信人的名字所吸引了。
【能到我的研究室来一趟么,有事想要和你谈谈。】
江之岛盾子的脸上,被疯狂的笑意所覆盖,而那笑容之下,却隐隐有些痛楚……
然后那些痛楚变成了全然的快乐。
【好的,夜助君。】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就是Zero剧情啦。
☆、chapter 23
狛枝凪斗觉得自己昏迷了很久。
恍惚间,他似乎醒来过。
“日向君——”
他记得自己似乎看到过什么,然后这样子呼唤出过所见之物的名字,但是在再度陷入清醒的昏迷之中,大脑潜意识中的分析告诉他,那不可能。
日向创已经不存在在世界上了,哪里也没有。现在残存着占据着日向创残存的躯壳的存在,只是令人作呕的,名为人工希望的绝望的帮凶。
狛枝凪斗的眼皮不由自主地更加紧闭了些,过于明亮的强光即使隔着薄薄的眼皮,却还是带来了刺眼的感觉。
自己是躺着的,脖颈,胸部,腰部,大腿的上半部,小腿的中部,以及两边胳膊的上下臂,以及手腕,脚踝……都有被细长的某种东西压迫的感觉。
手腕,脚踝脖颈是裸//露地接触着它们,因此狛枝凪斗大概猜测,它们应该是金属制作的拘束装置。
立刻地,狛枝凪斗克制住了自己眼部的动作,并尽力放缓自己的呼吸。
他刚刚清醒了过来。
因为刚刚清醒的原因,基本而正常的生理反应根本无法控制,因此事后的补救也无济于事。
“前辈,装睡的人与真正熟睡的人,呼吸的幅度与频率是截然不同的哟~”
狛枝凪斗听到了那个其实算不上熟悉的,绝望的声音,他因此睁开了眼睛。
“晚上好,后辈。”
随着开口说话,狛枝凪斗的喉结不可避免地上下移动了起来,而这让他感觉到了稍稍地压迫感,固定住他的脖子的金属拘束装置虽说不至于压迫到呼吸,但是显然真正开口说话的时候,便有些太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