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闭着眼睛,显得很绝望。
和前夜的醉酒不同,这次他清醒着,主动得多。他们疯狂地需求彼此,在印着樱色碎花的被子上交缠身体,直到东方发白。土方没能回屯所,他打破了自己的规定,在桂身边呆到天方发白才草草清洗身体去工作。走之前,被折腾了一夜的人还睡着,黑色长发散在枕畔,在清晨的暖阳照耀下有种恍然隔世的美。土方久久地凝视他,不知道这种荒唐的关系究竟地持续多久,但他心里明白,这个人并不属于自己……
巡逻的空档,真选组副长会思考像梦一样的两日,脑海中翻腾的记忆让他无比焦躁,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那不是他能抓住并控制的人,可是,即使知道结局肯定是摔得头破血流也不想放手。他在自动贩卖机前买烟,手里紧紧握着怀表,这个连表面都磨光的随身物件,明明那么珍惜,为什么轻易就当掉了?
“没想到税金小偷真的变成小偷了,你要把银桑的东西带到那里去!”失神中,怀表被人一把夺去,是那个长着死鱼眼的天然卷。
“混蛋,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吗,还给我。”土方大怒,虽然大概能猜到这块表的最初出处,但他不想承认因为这玩意是万事屋的,桂才那么珍惜。但银时显然不想让他过得舒坦,打开怀表后盖,露出两个少年的合照:“偷别人东西之前,先处理一下里面的旧物吧。”
银时要走,土方不放,两人在马路中间为了一块表大打出手,拼得你死我活,最后是冲田的火箭炮结束这场闹剧。回到屯所,鬼之副长的怒气达到顶点,对任何看得见的人事物暴走。这股愤怒直到夜幕降临,再见到那抹紫色的身影才渐渐消退。他把正在做饭的桂推到墙上,疯狂地吻,然后在地板上做·爱。
本以为他会反抗,但狂乱的贵公子温顺得像只午睡的猫,尖牙和利爪都收起来了,只剩柔软的皮毛。
接下来的几天,男人总会定时出现在长屋。吃饭、聊天,一次又一次拥抱他爱着的人。而桂一直没有离开,像等待晚归丈夫的女人那样留在那里。但他渐渐从低潮中走出来,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这让土方感到恐惧。因为他知道,等桂完全摆脱阴影就会离开,而那一天迟早要来!
分离比想象中快,在他们同居的第十天,土方像往常那样回到长屋,房间内空无一人。桂的随身物品还在,屋内的摆设也和过去的十天一模一样,甚至,桌上还有今天的晚饭,旁边摆了一瓶他最喜欢的蛋黄酱。
和平常没有区别的傍晚,就连空气中都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气息,可是土方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他坐下,把蛋黄酱挤在特质猪排饭上,然后将渐冷的饭粒送进嘴里。然后躺在桂曾经睡过的被子上,两眼瞪着天花板,一直到天明。
第二天巡逻时,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土方经过某家手工和服店,被挂在橱窗里的浅蓝色布料上印的白色花朵吸引。那种花很眼熟,所以他多看了两眼,店主立刻过来推销:“这是新到的款,白山茶花的图案,高贵又不失典雅,很受年轻女士欢迎。先生要不要帮妻子定做一套,现在选择新款布料的话,可以享受九折优惠。”
店主热情的介绍,土方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只知道,有个人喜欢这种花。尽管不愿回想起那天的事,他依然记得,桂把未放的白色山茶花留在万事屋时,脸上带着温柔的表情,轻轻说道,这种花很漂亮。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丢下尺寸,定制了价格不菲的和服。
然而,直到和服做好,也没有再见过桂。无论是万事屋还是人妖店,甚至是攘夷基地都找不到这家伙的身影。到月末,形势紧张起来,过激派频频挑衅,似乎有爆发战争的先兆。26号这天,雨没完没了地下,土方在潮湿闷热的气候烘焙下越发暴躁起来,特别是从线人那得到浪人内乱,桂小太郎重伤的情报,几乎让他发狂。
赶到出事地点,眼到之处都是血光,他疯狂地砍杀阻挡在眼前的任何人,最后救走了濒死的桂。
躺在怀里的人伤得很重,那种出血量连外行人都知道没救了。
他抓住土方的衣领,费力地说:“……带我回……长屋……别告诉……银时……我……死了……”
这是句遗言,他张大眼睛,用最后的力气抓住怀抱自己的男人,挣扎着,仿佛有千言万语,但没时间说完。他的嘴唇张了又张,最后皱紧眉头:“别哭……乡下武士……还……有……不是桂……是……假发子……”
两分钟后,维新派党首桂小太郎咽下最后一口气。
“笨蛋,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现在狼狈死了,满身都是血,好脏,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你。要我说,还是穿紫色和服的你最好……是不是,假发子小姐。”抱着失去心跳的爱人的尸体,土方忽然笑了,他脱下桂的衣服穿在身上,神经质地发誓:“桂小太郎不会死,在看到江户的黎明之前,你要一直活下去!”
第二天,所有的新闻频道都在热议此次浪人内斗事件。号称和平年代发生的最为惨烈的械斗,死亡人数高达百人,其中包括新选组副长土方十四郎。
“土方先生,怎么会。”万事屋内,正在吃饭的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睛直直盯着屏幕。面对紧急插播的新闻,新八率先发出叹息,神乐却说那种人怎么可能被攘夷志士砍死,一定躲在什么地方,等伤养好了要把这些人一网打尽。眼镜君听完又急了,说怎么能一网打尽,那样的话桂先生岂不是危险了,然后和少女争论起来。
银时没有像往常那样加入吐槽,他目不斜视,直到播音员说出桂小太郎在逃几个字才舒了一口气。只有这个人,不想听到他的死讯,只要平安无事,不管躲在什么角落犯傻都可以,就算不来送草莓牛奶也没关系,银桑我啊,只要你好好活着就够了。
可是,从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桂。
即使每月都会收到来路不明的草莓牛奶,即使购物袋里总是夹着一只白色山茶花,即使真选组的队员隔三差五就到万事屋抱怨又让伪装的党首逃走了,即使新闻里时常播放他的消息,即使身边的一切都告诉银时桂还活着,但银时就是再也没有亲眼见过他。
不久,以战争为代价的改革开始了。
乱世中发生了太多故事,悲欢离合,难以说尽。这一次,始终作为旁观者的白夜叉亲眼目睹了国家的变革——倒幕运动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经过两年的斗争,取得最终胜利。
曾经的通缉犯抛弃了桂小太郎之名,以木户孝允的身份成为民治新政府的总裁局顾问。
银时坐在电视机前,用一贯的死鱼眼盯着屏幕。主持人正在解释因为政治原因木户先生不方便出现在镜头前,但愿意以电话的方式接受访问。对谈间,那个人说了许多未来的构想以及对国家的期望,一本正经的样子,确实像某个天然呆笨蛋会说的话。他声音经过处理,内容也编造得很符合主人的性格,但银时只听了一句就笑了,该死的,这不是他的假发!
半小时后,他冲到新政府大楼,直奔顾问办公室。踹开房门,出现在眼前的是某个身着西服,站得笔挺,同样熟悉的身影。银时苦笑,瞬间明白了全部。
“牛奶和花都收到了吗?”那人主动开口。
“土方……不,是木户孝允先生,再见到你真好啊。”猩红的瞳孔颜色越发深了,他的嘴角不自然地仰起,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他拔出刀,用尽全力朝土方挥去,在狭小的办公室决一死战。白夜叉的手并没有生锈,即使像个废柴那样活着,也没忘记如何战斗。现在,他带着戾气,把土方逼到墙角,质问:“假发死在哪里了,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前,他生日的那天。”土方冷静地接招,避开致命一击,一脚踹向银时的腹部,把暴走状态的天然卷踢出三米远:“他死之前吩咐我不要告诉你,真是不公平啊……到最后都想着你的人,就那么孤独地死去,而你无忧无虑地过了两年,从来没有想过去寻找他。你就不奇怪吗,为什么他不再出现在万事屋,为什么每个月都给你送草莓牛奶和白山茶花却不肯露面……哈哈,因为……因为他早就死了啊!”
“银桑我啊,可不是那种会束缚人的家伙,跟你这种混蛋不一样。”银时站起来,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但是,我也不允许他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是吗,不过他到死都在我怀里,是我的人。”土方火上浇油,点燃了夜叉的怒气。那天,两人互殴到站不起来,刀砍断了就用拳头,四肢无力也要用牙齿去撕咬对方,就算全身都动不了,还有眼神可以杀人,直到失去知觉。在医院清醒后,他忽然问:“想不想去看看桂。”
银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站起来,跟在土方身后,一前一后,朝江户城外走去。在某个可以看到全城的山坡,立着小小的坟茔,没有墓碑,坟头插着那个人从不离身的爱刀——长船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