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他的头脑便发挥着作用,帮他剥茧抽丝梳理着真相。
若说此前展昭不知道襄阳王之事,他必定首先怀疑庞太师。毕竟庞太师是极少数知情之人。但事关他女婿的江山社稷,外人篡位于他不会有任何好处,女儿守寡富贵不保。展昭相信以庞太师的头脑断不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但襄阳王便不同了。
襄阳王已有谋反之心,他对朝中权贵的结交原本就深厚,现在更是多了一份篡夺江山的盘算。若是他与太师交好,利用太师获取朝中情报,那未必不可能。太师一向狡兔三窟,对这样的皇室贵胄本就有意结交,若是襄阳王主动示好,太师极有可能在不查之下将朝中秘辛告知于他,白白给人当了刀子使。
更有甚者,传递消息的人是一个远比太师地位低却关系亲近之人,宫人?护卫?那样便更加难以提防,几乎可说是防不胜防。他可以趁为朝中重臣办事之际,探知不为人知的秘密,再利用身份之便传递出去。若是如此,那想要查出此人身份便更加困难了。
展昭理不出头绪,却有一点更加明确,此人必是朝中供职之人或与高位供职之人关系密切。且此人与耶律枫有联系。辽国细作!
展昭哪里知道,他一番猜测虽不全中,却也差不多了。
其实安插在朝中的细作正是襄阳王的手下。早些年被襄阳王推荐入朝为官,从边关一吏成为了京官。京官不在大小,只要在京中便可结交权贵。有时候小人物更不引人注意。这个京官便是驻守京畿治安的统领。
提点京畿治安的好处便是可以摸清那些重臣的家眷是何情况,他们的子侄有何问题,或抓或放或袒护,想要结交简直手到擒来。而从这些涉世不深又不加提防的纨绔子弟身上套出秘密,简直是易如反掌。皇上倾心于展昭的秘密便是安乐侯庞钰在某次吃醉了花酒之后吐露的真言。
言者无心听着有意。虽然那庞钰自那之后当真听了庞太师的话老实了些时日,但他那纨绔子弟的本性如何能压抑的住。一个守城小官他本也不放在眼里,不过看着此人知情识趣又会来事儿,马屁拍的舒服,嘴巴才松开了些许,被人套出了不少秘辛。
而耶律枫当时虽然未与襄阳王直接相会,却早已一路扫荡,着意接手襄阳王的势力,这样的秘辛便落入他手中。此事颇为匪夷所思,大宋的皇帝放着一后宫的爱妃不去宠,却去宠一个护卫。耶律枫并未当真。其实知道他确定展昭的身份之前,都没把那份消息放在心上。但是当他三番五次遇到展昭之后,才又想起了那则消息。
起初他虽为当真,却有些轻视展昭,觉得此人必定是善于溜须拍马才能年纪轻轻坐上高位,深得宋主信任,床笫之事太过匪夷所思。但是当他见到了展昭的本领,心下却有些敬佩又十分不服。那夜说出那样的话,无非意在折辱。虽然卑劣,他自己却没拿着当真。直到他发觉心中不知何时对那人的感觉似有变化,再想起那个秘辛便时时刻刻不舒服起来。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自己扎下了刀子便只能看那道伤痕横亘在那里,无可弥补无法跨越。
作者有话要说:
话题绕着绕着又绕到耶律枫身上来了。大约是潜意识作用吧,我确实非常希望耶律枫对昭昭是动了真情。可现实是残酷的,很多事情不是动了真情就毫无阻碍了。恰恰相反,客观的阻碍与情意相通毫无关系,各种阻碍丝毫不会因为两人心意相通而让开道路,甚至说不定会更加来势汹汹。
说回耶律枫本身。 霸道总裁的爱恋看起来挺美好挺潇洒还挺有趣,但讲真,这些潇洒有趣和美好未必属于被爱的一方。这种有家国野心的家伙首先是自私的,他不是可以为了爱情,为了昭昭说放弃野心就放弃野心的,到了他那种地步就算他自己想放弃,那些围着他转,指望着他鸡犬升天的人也不会允许的【这样的人到了后面还会出现,就是觉得昭昭会妨碍自家主子的大业,准备处置而后快的。先说好,别怪人家发刀子,人家是亲妈,保证不会放过那些人哒】。
换言之,耶律枫这样的人真的与昭昭相恋的话,他会将昭昭的付出视为理所应当。与这样的人相爱是一种消耗,得到的爱都是人高抬贵手施舍的,且是没自觉的那种施舍。但昭昭所有的隐忍和付出都被理所当然的“笑纳”。他再怎样觉得自己付出了,给予了相同的付出,实际上也是不等质不等量的!所以他也不是个理想的对象。
第35章 潜伏襄阳-12
且不提耶律与展昭之间斩不断理还乱的纠缠。只说展昭此刻对事态之紧急有了更深刻的了解,顿时五内如焚。他一贯是大义当先,不计个人得失的。现在他心心念念的都是该如何拿到襄阳王谋反的罪证,坐实他谋逆的事情,好使朝廷师出有名一举拿下。
他抬头望了一眼对面端坐的沈仲元。别看沈仲元永远一身书生装扮,他那身心眼却比文庙里一堂的书生加起来还多。
而沈仲元的态度毫无疑问等于告诉他,他早就想到,早就知道了。更有甚者,他沈仲元早就知道了襄阳王的谋反实证,但就是瞒着他展昭。
或许他是不想展昭抢了自己的功劳,或许他是觉得现在还未到交易的好时机,不能给自己带来最大化的利益。可是展昭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去琢磨他怎么想了。事不宜迟,必须早点下手,迟则生变!瞬时大变!原本自己以为还有时间,原来却已经是迫在眉睫!可是该托付给谁呢……
沈仲元明显是在等待自己开口。谁先给出筹码,就等于谁先亮出了底牌,也就失去了谈判的优势。展昭深深皱眉。这人算计太深,他说他考验了自己,他可以相信自己。可是这么重大的事儿,自己真的可以信他吗?究竟,还有谁可以托付呢?若是只有自己,自己真的能够突围出去吗?或者,自己干脆借机将贼王一剑宰了算了,大不了自己担个刺王杀驾的罪名,了了贼王说不定一切便可终了……
他这样想着,就听到沈仲元一声嗤笑。展昭抬头看他,沈仲元也回望过来。他像是看穿了展昭的心思一般,说道。
“襄阳王铺的摊子太大,于很多人而言,这已经是箭在弦上势成骑虎的事儿了。”
展昭眉头蹙起,沈仲元明显意有所指。言下之意好似是说,无论襄阳王死与不死,这谋反之事也已经是做定了。展昭按捺下焦急的心情,仔细想了一想。也是,耶律枫来到中原,可见这场事谋划已久,背后参与的势力很多,他们又怎会坐视即将到手的果实化为泡影呢。
“沈兄有什么计较,不妨直说。”展昭现在没心情跟他兜圈子。无奈沈仲元是打定主意,有什么事儿都往后放了。他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开口道。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想办法拿到谋逆的实证,才好说话。否则无论怎样都是师出无名,还会给朝廷增添麻烦。到时逆党还可以以蒙受不白之冤为名,纠结反叛。更有甚者,会打出‘清君侧’的招牌,反而占尽优势。到时到不好收拾了,展大人以为呢?”
他一会儿一个护卫,一口一个大人的,叫的展昭好不心烦。瞧瞧对方也不会再透露什么,他也不想再多做应付。那晚,沈仲元也没有多做停留。只是临走之时,留下一句“襄阳王颇为器重你,可要好好把握。”便离开了。
这话说的展昭更加气闷。若是那贼王真的如此器重自己,自己还怕抓不住把柄吗?展昭看看腕上取血的伤口,又想起襄阳王每每要他“采精养血”的混账法子,就没法不想这沈仲元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该死的角色。襄阳老贼对他倒是相当珍重,只怕是把他当延年益寿的药引子那么珍重的吧。
而沈仲元对自己,则是且用且防的吧。跟算计太多的人共谋最麻烦的一点是,你不知何时就会被人视为绊脚石而加以束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可若连对方从何处下手都不知道,又如何防起呢?
任由自己的思绪飘飞了一会儿,展昭回过神来。几日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若说之前他孤立无援,无人可托的话,现在已经形势转变了。白玉堂来了!他肯定不是独自而来。听说圣上任命了新科状元颜查散为钦差大臣,名为查察地方吏治。但谁都不是傻子,这样直奔襄阳而来的做法,想让人不起疑都不可能。
圣上此举算是打草惊蛇?还是敲山震虎?或许可以逼得贼王提前举事暴露自己,朝廷便可师出有名出兵讨伐?但无论如何,想来自己那封书信是确实传达到了包大人手中。自己这一番苦楚的罪也算没白遭。
白玉堂,看来是不清楚自己的事情吧。不知为何,他觉得松了口气。若是可以,他不想让白玉堂知道,应该说,尤其不想让白玉堂知道。不知是不是鼠猫之争的关系。展昭突然苦笑一下,都到了这个时候可还想什么鼠猫之争。更何况他真的从来不曾想要争些什么啊。一个男人名号是猫,传在江湖里已经够招人讪笑的了,这种名号自己可是毫无兴趣。
展昭再度苦笑起来。每每想到白玉堂,他总是苦笑时多,就好像被拉入一场无奈的是非中,时常感觉哭笑不得,情绪波动大的很,当真累得慌。可苦笑也是笑,最近这段时日里,他的脸就好似上了冻结了冰一般,当真是连怎么笑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