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的风刃像撞上了围墙,一下一下敲击着,却无法穿透,只是将那头牛打得别过脸去,暂时失了方向,一头扎进了湖水中。
于是,清澈的水源逐渐被公牛污染、蒸发,何敬眼睁睁看着一池清水逐渐减少,而随着水面的降低,那公牛周身的火稍微弱化下来。
“它可以蒸发水源,但水也能削弱他的能力。”何敬推断。
话刚落音,吉尔伽美什已经抓住对方削弱的时机,天之锁从天而降,瞬间捆住了公牛。
不过,吉尔伽美什并不急于杀死对方。
手握一柄长|枪,吉尔伽美什走到湖边,质问道:“是谁派你来人间的?”
公牛不断扭动身体,想从神器的束缚中挣脱,何敬满是同情地看着那畜生,作为天之锁的受害者之一,单纯的挣扎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那玩意的,你需要锋利的武器敲断那些薄弱的连接点,但这头牛显然不具备灵长类生物使用利器的智慧,它越是依靠蛮力挣扎,那通灵的锁链捆的越紧,几乎镶进皮肉里去。
吃痛的野兽低吼了一声,如闷雷滚动的哞声中,何敬和吉尔伽美什听到一阵模糊的人声:“骄傲的王啊,你终将为你的自负付出代价。”
吉尔伽美什瞳孔微缩,忽然抬起手来。
几十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入公牛的身躯。
……………………
……
伊斯塔尔身躯一颤,不慎碰倒了手边盛着玫瑰露的水晶瓶。
浓郁的芬芳弥漫在屋内,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可此刻,她却没有心情去品味。
“他们居然杀了父神的天之牛。”阿达德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天眼之镜,里面正呈现了那惨遭虐杀的天之牛逐渐化为流火和齑粉消失的画面。
“这般实力已经不是人类能达到的了,果然,吉尔伽美什继承的神之血统更多吗?”伊斯塔尔揪紧了衣角,特别是在看到王身边的恩奇都时,她美丽的脸庞露出了难过的神情“连恩奇都都认同他了。”
看到伊斯塔尔如此悲伤,阿达德想起前些日子在二人手上吃的苦头,一时间面孔有些扭曲:“杀了天之牛,那是冒犯天父的神威,我这就去告诉父神安努,让他降罪于这两人。”
听到降罪,伊斯塔尔忙拉住阿达德,紧张道:“天之牛还是我们放下去的,父神知道的话会先处罚我们的……况且,若是父神降罪,哪怕是宁孙这样的神也承受不住他的天罚。”
无论吉尔伽美什还是恩奇都,伊斯塔尔都是目睹他们诞生的,见过他们幼小柔弱时干净的模样,也见证他们一步步走向强盛的过程。
神爱世人,她会倾心于这两个人类,不单纯是男女的爱意,更有造物主对于手下杰作的欣赏,现在,要让这两个人类接受天罚毁于一旦?
不,不可以……
阿达德眉头一皱,道:“伊斯塔尔,你还眷顾着这两个无礼之徒吗?身为人类却藐视神威,还拒绝女神的爱意,纵观神界也没谁有这个胆子。”
这正提起了伊斯塔尔的伤心事,多情的女神倾慕过这两人,也曾大胆地表示爱意,然而却遭到冷漠的拒绝。
本来她都打算淡忘这些旧事了,可阿达德却再度提起。
“我的爱神,你如此美丽,世间之物不该为你的眉眼添上忧虑,”阿达德软下声音,温柔地揽着伊斯塔尔的肩膀“况且看不惯这二人做法的,在这神界之中也绝非少数,放心吧,这一次,他们定要吞下苦果。”
何敬远远看着吉尔伽美什诛杀了炎兽,待公牛消失,这片地区的高温得到了缓解,气温骤降几度,在这夜色里还是有些凉意的。
“吉尔伽美什,你没事吧?”眼见王的面色不太好,何敬小心翼翼避开地上那些被公牛的铁蹄践踏的焦黑的凹坑,走向他的好友。
英雄王没有回答他,英俊的面庞上写满了烦躁之意,他单手拔出长矛,丢进宝库之中,转过身,就看到长发的恩奇都背着手,沐浴着清辉微微偏着头打量自己。
少年的面庞清秀干净,明澈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和担忧,似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让对方关注、思考很久。
看着这样的恩奇都,吉尔伽美什胸膛中的烦躁略有平息,然后,他干脆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了面前的人。
忽然落入这样紧实的拥抱里,何敬有些茫然,抬头想看看对方,却被按下脑袋,埋进他的胸口。
“我生而拥有各种权利,”忽地,吉尔伽美什在何敬耳边低语“我母亲为神而赐予的,我父亲为王而赐予的,我生来便觉得,这世间一切美好之物都该属于我。我体内流动着两股血脉,我既有人类的利己之心,又有神格的主宰之力,所以,人类与神,无论哪一方势力,他们都无法理解我,不会认同我的做法。”
“恩奇都,指责我的人太多了,可我根本没兴趣听他们的长篇大论,我只想得到我要的一切。”
“如果属于我的珍宝不见了,我会发狂的。”
那话语间的阴鸷与占有欲让何敬听得心惊不已。
王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薄唇拂沙着挚友的发丝。
“恩奇都,别离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五月份了啊……【恐慌脸】
☆、建设
田埂面生长着一株极为粗壮的黄杨木树, 这般粗壮的杆,约莫是错过了做乐器的树龄,它的主人就干脆供着它,等哪天长得差不多了,拿来做点家具,再卖给有收藏喜好的贵族,那便能换不少牲畜和粮食回来。
如今, 这棵树成了何敬纳凉的地方,端坐在一截结实的枝桠上,何敬倚着树干瞧着下边忙碌耕作的人。
乌鲁克的农业还算比较发达, 富裕之家会雇佣人来耕作,他们拥有财力挖渠引水,一般人家若要这些渠里的水,需要交点“租金”给水渠的主人, 否则就要走稍远的路去水源地运水回来。
由于前些日子那头不知打哪跑出来的公牛在各大水源地肆虐一番,近处的湖泊水库干涸了不少, 所以平民|运水要去更远的地方,而富人那些水渠的水也基本只够自家救急,哪里有闲余卖给别人?
眼下,一个农户家的小女儿正蹲在田地边上, 小心地用手去扶起大麦蔫掉的叶子,似乎想让这植株恢复昔日水分充足时的挺翘状态。
扶着扶着,叶片抖了抖,干脆从麦秆上脱落, 干巴巴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于是,小姑娘的嘴瘪了下来,万分委屈的摊着手站在麦子边上,似乎并不像承认面前更加奄奄一息的大麦穗儿是她一手折腾出来的。
见状,坐在树干上的何敬开口道:“它需要水。”
小姑娘一愣,抬起头来,看到正上方绿阴浓郁的密叶之下,坐着个精灵般的小哥哥,白白的皮肤,绿色的长发,声音也十分温和。
这是和王一块来的人。
何敬眼看着这个女孩子盯着自己,满脸恐惧地后退着,便轻轻松松地从树上跳下来,道:“我很可怕吗?”
小姑娘吓得一哆嗦,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嗫嚅着唇低声道:“你是和王一起来的……”
何敬想了想,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
“不怕不怕~”何敬笑嘻嘻弯下腰,让视线和小姑娘保持同样高度“你是怕吉尔伽美什吗?放心,他不敢欺负人的,否则我会打他。”
为了安抚小萝莉,何敬十分干脆地把某位王给卖掉。
他很清楚,自己不一定能打过吉尔伽美什。
按照芬巴巴的说法,恩奇都和英雄王实力相当,但自己是个换了芯的恩奇都,且攻击招式单一,而吉尔伽美什那个开挂的王之宝具简直是武器库兼弹药无限制轰炸装备,正面交锋的话,自己很难突破对方的防御,那以进攻为主的自己就显得处于弱势了。
但此刻,这番吹牛却是安抚面前的小萝莉的最好方法。
听着何敬的保证,萝莉不哭了,转而有些崇拜道:“那个红红眼,看人很凶的王,被你打败了?”
红红眼?听着像是那种卡通暴力红眼兔……
何敬咧嘴:“对。”
萝莉:“哇,好厉害!”
与萝莉熟稔地聊起天来,何敬大致问了这一家的情况,公牛被戳成筛子后,这一带的高温天气稍稍恢复正常,见阳光不那么毒辣了,别的农户都会加紧运水好让麦子及时灌浆,别让收成太难看。
不过这家倒是没什么动静,几块田地干脆就搁着不管了,父母看不见人,只有这个小姑娘在怜惜满地的庄稼。
“爸爸是木工,这些天被叫去赶工,修汲水的工具,加长水渠。”小姑娘如是道。
她家其实以木工为主,几块田稍稍种点粮食自给自足,如今近处一些蓄水地带干涸,人们不得不将汲水线延长到更远的地带。
何敬让小姑娘带他去看看水渠修建的地方,到了现场,他也认出那些装置。
“汲水吊杆啊。”何敬记得自己在历史读物上见过这些东西。
掂量着乌鲁克的科技水平,何敬决定为某个以“凶恶”形象深入民心的家伙挽回些荣誉。
“1827,给我查查高转筒车的原理和制作图,要标注的啊,否则不好画。”撸起袖子,何敬拿起当年画A0图纸的劲头,开始为此地居民设计一套更为省力的汲水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