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我说还不行么,班长你可千万别跟薛哥说!”
所以即使自己得逞了他们怕的也还是薛林?!成才挫败的不行黑着脸听完了张越的“供词”。
……
“事情就是这样,咱们碰巧遇见了军长,我觉得军长虽然挺吓人的但也很慈祥啊,也不知道薛哥担心什么还死活不让我告诉你。”
成才摊手,“我也不知道。”
是啊,他连自己做了什么梦都不记得更别提说过什么又念叨了谁的名字。
张越抹了抹并不存在的冷汗晃悠着去上厕所,成才自己从桌上摸索了果冻解救淡出鸟来的嘴巴。
高军长。
成才摇头,怨得了谁呢,回头想想这几年颠沛流离有多少是自己作的?倘或时光倒流他还是想要他还是做出同样选择,不后悔,但就是难受。
失去一切方知道,面对时没有想象中的恐怖,因为你还活着还得活下去,而这世上的人和日出日落一样不会因此有任何变化。
挺讽刺的,可是……
奔腾的江河一股脑汇进湖泊,日光下水面平静的像一面镜子。
成才笑,什么都没有了,也就认命了。
成才,成才……他给自己叫魂。
薛林回来的时候成才扶着桌角咳的满脸通红。
橘色的小太阳噗噜噜滚了一地,“班长,班长?”
成才俯着身勉强冲他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又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晃晃另一只手里的果冻壳:老了老了,咳咳,不中用了,呛死我了——
潮红的眼珠满眼的泪花,薛林满腹狐疑盯着成才看了半天没找出破绽也就信了他说的话,又拿了一个果冻问他,还吃?
嫌我丢人不够?成才说着掀被子下床把地上的橘子捡起来。
果冻吃到一半成才骂自己睡傻了,当初他醒着第一时间猜出高军长来看谁,这一次到现在才想起来——
还是他?!他怎么了?!
那名字,那名字……
莫名的就想哭。
成才好不容易从张越薛林眼皮子底下溜出来,重症监护区的走廊空荡荡。一间间走过去又退回来,脸被缠成了木乃伊但成才认得皱出来的眉间纹路。
不愧是军长的儿子,病房又大又气派,把分明一米八多的体格衬得孤单伶仃。
他是军长的儿子副司令的外孙,他有企业家的母亲琳琅才俊的兄弟姐妹,他从来不用为了自己的前程操心他有的是闲心替别人操心。兼济天下?他只是为他的每一个兵上心。
嫉妒吗?成才辛酸辛苦求的,他几乎是从娘胎就带来。
可又嫉妒不起来。
穿上军装的时候还是大孩子,当兵的日子想家想爹妈,长大了知道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说给爹妈让他们白担心,生活的滋味自己忍着耐着一个人扛着受着,唯有进了七连营盘的幸运儿赶上了在这里起步早晚金鳞化龙的高城,每每多管闲事你得经历过他才知道曾经遇见一个多温暖的人。
因为我倒霉了所以我又想他。
门把手快被攥碎,成才没那个勇气进去。
你不关心他?
见了面全是折磨。
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言犹在耳讽刺一个接一个,以前他追着你跑现在你戳在他门口都不敢进去。
自己一定有什么地方做错了,错到连高城都不会再原谅。
高城是你的底线吗?你不能因为他人好他温柔他善良就可着劲欺负他。
成才觉得自己的报应来了。
医院被特别关照过谁也别想打听ICU病人的情况,无论你是不是知道他的名字服役的部队是不是他曾经放在心尖儿上的人。成才在花园里调整了半天表情,他不乐意回去让人看见自己多沮丧多颓废。
结果就是张越薛林分头找。
班长人精薛林也不傻,远远看见柳荫下失神的剪影不免叹气,他一定是背着自己审过张越了,张越不承认他也是小孩子经不住成才忽悠,张越要是全招,成才有什么反常那也只能是因为高城。
情到深处,想起那人都觉得痛。
傻到家的成才只觉得如果疼放手就好了。
再在后来重逢的时候死灰复燃。
成才以为那是命,别人没办法告诉他那是情。
“班长?”薛林追不上成才的大脑回路不去踩雷区,只笑的一脸如释重负。
成才笑笑不知说什么,风吹杨柳清香扑鼻,历历的静谧里有种子悄然生发,他摊开手,垂在近前的柳梢柔顺的滑落在掌心。
“之前在老A,想看会儿柳树都没时间。”
薛林无从回应。
“以后我就有很多时间了,挥霍不完的时间。”
烟堤柳岸初夏风,雾上青山云霞远。鬓染愁,少年游,漫天游丝飞。
“别担心,我不会再有遗憾了。”
微微一笑,天光正明。
六十三 奔赴
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每一次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奔向前程不敢懈怠。
北京的郊外雄鸡唱晓,电话铃不紧不慢。
“小铁?”
“谢叔,我这就要到了你可让哨兵放行啊。”
谢老爷子挂了电话没问什么事儿,这世上有很多不让他省心的事,从容等待并且解决它们就是人生的工作。
铁路进门的时候谢老爷子已经泡好了茶,一大清早有意无意幽香回绕。
“谢叔!”
“坐。”谢老爷子这么说的时候铁路已经一屁股坐在小竹凳上,吱吱嘎嘎格外聒噪,也不用人请咕噜噜把茶水倒进喉咙里,小半天儿之后铁路晃晃手里的空壶笑得特别不实在:“这一路赶得急渴死我了,我再给您续一壶?”
谢老爷子眯着眼,“铁大队长百忙之中到我这儿不是来解渴的吧?”
铁路赶忙放下茶壶,“谢叔你这不寒碜我呢么,我敢搁您这儿充大队长?”铁路也不跟谢老爷子耍花样,他得赶紧把烫手山芋丢出去。
“谢叔,飞飞在家吗?”
谢老爷子眼睛眯缝的更厉害:“哼哼,你可是飞飞叔叔辈的。”
“谢叔你想到哪儿去了!”铁路腹诽,知道您老有个宝贝孙女但您也不能觉得男人都要抢你孙女啊。
“飞飞不在家,她一年能有几天在家?!”
铁路选择性的屏蔽了谢老爷子话里深深的幽怨意味,“咳,谢叔,你看这个。”
……
日上三竿,谢家爬满山墙的紫牵牛闭合了盈盈的花朵,谢老爷子把照片塞回信封再塞进文件袋还给铁路,“小孩子尽瞎胡闹。”
“那您看这事儿?”
谢老爷子瞟了他一眼,“就照你的意思吧。”
“谢叔,我可什么意思都没有。”
“那就照我的意思!”
“别,谢叔,我有意思,我有意思还不行么!”
事情解决了铁路还磨蹭着不走,谢老爷子不理他不过添茶的时候没忘了给他也倒上。谢老爷子知道铁路踌躇什么,可他不想给铁路解惑,照片的事他们都希望定性为私事,照片背后的秘密却谁也轻松不起来,对铁路而言或许只是工作,但对谢家,那是没人愿意提起的禁忌。
“走吧,飞飞那边我跟她说,她还是很懂事很听话的。”
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词不达意,于是铁路立正敬礼。
铁路走后谢老爷子独自对着山墙站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刚才忘了让铁路报销越洋的电话费。
铁路出门A大队没了盯梢的人不可不谓喜气洋洋,也许除了三中队长。大队在的时候他就作大队不在他反而老老实实,闲着没事不去别的中队祸害人,一门心思对付自己地里的秧。
算算日子许三多的相思病也该好了,袁朗一点不觉得三两天恢复常态有什么不应该。现在他托着下巴颏子远望窗外的风景,铁大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去?直觉告诉他铁路有什么事儿瞒着他,还肯定是跟他有关的事要不哪来的直觉,但冥思苦想半天熬白了三千烦恼丝袁朗也没头绪,说真的他会在A大队坚持这么久,和这地方层出不穷的意外脱不了干系。
下一次又是什么?当对习以为常的无常感到疲惫时大概就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没过多久突袭的吴哲一推门还真被袁队思考人生的情态吓到。
“吴哲。”
“是,队长。”
“轻松点轻松点。”
吴哲在他对面坐下。
“吴哲啊,问你个私事。”
“有多私,违反原则吗?”
“你自己判断。”这小狐狸从当南瓜开始就敢跟自己叫板,现在变本加厉了,不过——“成才的事你怨我吗?”
“队长,这可不像你啊。”
“啊?”
“难道你的决定不是经过深思熟虑吗?难道你的决定没有报请领导批示吗?难道你的决定是错的吗?”
“那怎么证明你和成才是朋友?”
“有些人倾盖如故有些人白首如新,这些事我没法证明,我不是许三多,我不会想念他,但我深信只要我们照面就没有我们战胜不了的东西,包括时间。”
“所以测评的时候我才非得把你们俩分开。”
“队长,虽然你是个烂人,但你要是什么时候动摇了或者茫然了,你为什么不多相信自己多相信我们?我们喜欢他,我们也理解你尊重你,这并不是不可调和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