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能不急么,这可是他和成才第一次同时放年假还就那么三五天,他假长点先回来,本想直接去接成家爹妈的可想想自家皇太后还是先回家点卯吃了饭安抚下要不一准儿不放行。嗯,不管怎么说老娘是不能得罪的,谁叫老爹的配车都是公车,家里那两部私车可都是老娘管着钥匙的。
乡间便道两辆路虎披着漫天霞彩呼啸而来,村民们探着身子往外看果然两辆车都奔着村长家去了。
成村长两口子正做早饭,听见门口车响赶忙出来,看见高城顿时眉开眼笑。军长夫人其实在家白担心,没换衣服风尘仆仆怎么了,肩章上的星星杠杠比什么都打扮人,何况高城本身岂是要靠衣装的?一点架子没有亲亲热热的往二老身上扑,一声“爸妈”就轰走了春寒料峭。
下榕树地方小,一家有喜便是全村热闹,不一会儿功夫成家院子里外就都是人。看着连同司机在内四个穿军装的足足卸下两车年货,又是羡慕又是喜庆。
“村长,你家成才可大出息了,看看这一箱箱的见都没见过。”
“是啊村长,这些人都是你们成才手下的吧?”
我们成才手下的?成村长瞅着高城肩膀上晃眼的星星还没来得及想什么高城就到了跟前儿小声说了几句,成村长拍拍高城肩膀说:“嘿,还用你提醒我呐。”转身向着里里外外的村民扯开了嗓门:“乡亲们,我们老两口今年也不在家过年,这些新鲜的水果鱼肉大家分分,别跟我客气,搁到我们回来早就烂掉啦,大家别嫌弃,就当帮帮我们。”
不知是哪个不赶紧分东西却问了一句:“村长,你们不在家过年去哪过年啊?”
是啊,大过年的不在家守岁要去哪里?
高城看着村民们停下了手里的事儿刷刷亮的眼睛刷刷齐的盯着成村长心情那叫一个哭笑不得,旁边成村长却拽了下高城袖子,“城城,我说实话对你们家不会有啥影响吧?”
“啥?”高城傻了半天回不过神来,成村长倒是有耐心就在旁边等。“没有是没有,但是——”
成村长还能不知道高城要说什么,立时摇头制止,转过脸来对人群说:“我们老两口去亲家那儿过年。”
这一下炸了锅,“成才啥时候结婚的,我们咋不知道?”
成村长抓着高城的手腕往前带了带,“这就是我们家——呃——”成村长突然卡了壳,这话怎么说的,这高城该算儿媳还是女婿啊?
就算知道成村长为什么卡壳,高城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笑,一老一小两个对看最后好还是成妈受不了站出来:“整天瞎讲话,这会儿咋不会整词儿了?这是城城,跟成才是一对儿,是我们家大儿子。”
精明也是遗传的,人成妈妈说了,这是“城城”,以下榕树之闭塞,谁也别想打听到高家去,有什么闲言闲语那也是成家听受着。
炸了锅的人群顿时安静,有人不相信追问了一句,成村长立马肯定的回答“要是法律允许我也早给这俩孩子办事儿了。”
鸦雀无声,一阵凉风适时吹过。
高城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他突然特希望成才在身边帮他分析分析现状告诉他该怎么应付这局面,他自己无所谓,但是他不希望成才爸妈陪着自己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几分钟的时间,到底要怎么才能让传统守旧的村民们接受?而且高城知道对于他们自己是外人,说什么都杯水车薪啊。
“事儿就是这么回事,十里八乡的大姑娘也不用惦记我家成才了,成才就是喜欢城城,大家接受得了呢,城城就是我下榕树的儿子,要是接受不了呢,我们成家就在下榕树消失大家眼不见心不烦。大家不用碍着我的老脸非要这会儿表态,反正我们一去好多天大家好好想想,要是能想通就帮我照顾照顾家里的牲畜,要是不能我成家也要走了,东西大家分分别浪费了。”
“爸,妈,你们这何必呢。”高城抬眼去看太阳,眼眶子太热他怕当众掉泪。
“进屋吧,外面的事儿咱管不了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静悄悄的,高城觉得难过自告奋勇出来贴春联,“不管怎么,年还是要过。”
撕掉旧春联用破扫帚头用力扫去细小纸头,高城一边喊着“妈,糨子打好了么”一边扎进屋去,在灶膛烤了烤手搓热耳朵,接过一盆新熬出来热腾腾的浆糊端出来,就着外面的井台噌噌的给春联刷浆糊。
上联,下联,横批,侍弄着一片红色久了高城心里居然有点忘了忧虑,像个孩子那样玩心大发问小刘高了还是低了有没有偏。
“你看咱这手艺,贴的横平竖直多么气派,要是有贴春联这个职业就好啦,那我就是开山祖师!哎,别光顾着听,给我往边儿上挪挪凳子,我这就差一张挂钱儿啦。”
无人应声也无人动作,远近声响更衬得这小院落安静如许。
成才在身后抱着他,别问他为什么知道,只有成才会这么亲昵的抱着他。高城还站在凳子上,成才只能抱到他的大腿脑袋窝在了他腰间。
最后一张挂钱儿飘然而落。
跳下了凳子紧紧拥抱,比他更用力让彼此都不能呼吸却仍固执的不松手不减力,亲吻他的颈侧让他听自己无声的哽咽,想说对不起如此惴惴。
“好痒,你拱什么,我的大英雄?”
“我不是。”
“别老是想都不想就反驳,狗脾气,除了我谁受得了你。”
“谁稀罕。”
“不稀罕我就走了啊。”
“我说谁稀罕他们受不受得了,我就在乎你。”
“暧昧和俗气在一起了,他们的孩子叫肉麻。”
“嫌肉麻你走你。”
“我也肉麻,我就不走。”说着胳膊上就使劲儿,大不了咱俩把彼此勒死也算殉情。
“你……”怎么在这里,大概是袁朗良心发现放你早早回来了吧。
“咱们回屋?”
“我……”
你该不会是想“回房”吧?成才笑,捧起他的脸深深吻在唇上。
牵手,进门。
进了门高城就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为了干活方便他就穿了件羊绒衫,刚才被冻透了不觉得,乍一进到热屋子终于觉得冷。成才忙给他倒热水,那边成村长调侃“我还以为你俩在外面给我弄出一孙子才回来呢。”
“爸!”高城窘的老脸通红那边成才妈忙不迭的骂了一句“死老头子说什么呢!”
“爹,高城倒是想生,可他也不会啊。”
“我不会生你就会啊?!”
闹了一阵成才妈把他俩拉开,一人打了一下子说“你们都消停消停,看让小刘同志笑话。”
“小刘?”高城虎起脸准备威胁。
“我哪儿敢啊,”小刘笑的比蜜都甜比花都灿烂,“您二位继续,继续无视我就行。”
“无视啥,开车去,再不走天黑到不了家了。”
临走时成才在院里摸摸这摸摸那,成村长几次要开口催他都被高城拉住,大约是老头儿火气要上来,成才终于心有所感,最后拍了拍窗下柿子树的老干,回过身来微微一笑,于是高城也笑,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但至少我们可以一起共赴前方。
六 病
成才病了。
高城每天忍受七班长的怨念,走到哪儿都能感觉阴魂不散的黑气。
我们成才是怎么感冒的?!你上身只穿着一件背心躺在外头睡上一觉我看看!草地又凉又湿,要是给我们成才激出别的啥毛病咋办?!
那个,你们不是都看见了么,下来个人叫一声或者给盖点东西不就完了么。
你还有理了你,你们猫在那阴山背后的地方也得给我们时间发现啊我们发现了你也得给时间消化消化啊!哎我说,要不是你使坏,我们成才能睡在凉地上?!
我怎么就怎么就使坏了?你在现场啦你看见我使坏了?!
我是没在现场是没亲眼看见你使坏但是我知道我们成才是啥样性格,他会闲着没事招惹你?!
钢七连的人总是那么有活力这连长班长两位更是个中典范啊,还挂着吊瓶的成才深深感慨,努力把笑容放到最大,“连长班长你们就别争了,责任都在我。”
“你闭嘴!”这回斗鸡似的两位倒是异口同声,成才眨巴眨巴眼,心说这战火怎么还烧到自己头上了。
总算高城有良心,想起自己是来探病的结果把病人扔一边自己和七班长吵得不亦乐乎实在不该,清了清嗓子,“那啥,七班长,我接受批评,我现在有话跟成才说您老回避回避?”
七班长显然不愿意,成才致以“放心”的眼神儿才磨磨蹭蹭的出去了,当然出门前不忘回头狠瞪高城一眼。
“呦呵,这还威胁上了。”高城一屁股坐在成才床边——的椅子上,下意识的揉了揉腰被成才看见,“腰怎么了?”
“你手怎么样了?”
“没事儿。”
“发烧没劲儿?”
鉴于高城已经把手搭在自己额头上试温度成才只好嗯了一声。
“这团卫生部越来越不靠谱了,这都几天了烧还不退。”高城的脸色也不好,“明天早上要是再不退烧就去医院,我就不信这感冒还治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