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蝉:“没有。”
祝音便没有再多问,也没有再多坐,很快离开了。
这日午后,青蝉春困犯乏,正要闭着眼睛打个盹儿,绿萝不期而至。青蝉一个激灵,马上清醒了。
绿萝把手上卷着的纸张递给青蝉:“城主列了单子,上面是她想要的书册,全在藏书楼里,日落之前你把它们找齐了呈上来。”
上回绿萝带青蝉熟悉主殿时曾指过藏书楼的方位,青蝉寻思这不是什么难办的差事,正要领命而去,绿萝追加了一句:“藏书楼内无数珍贵异宝,我看你手脚还算伶俐,可千万别出什么纰漏让城主失望。”
青蝉:“我明白。”
绿萝“嗯”了声,又提醒她:“楼内终年不见天日,晦暗的很,你带着烛台去。”
青蝉谢过绿萝好意,取了屋内烛台,直接找去藏书楼。
进了藏书楼青蝉越加感激绿萝,外面的明媚阳光在洒入门内两步之后就消失殆尽。这里黑到伸手不见五指,要不是随身带了烛台,根本是寸步难行。
青蝉点起烛火,打开书单一看,登时倒吸冷气。……实在太多了,她对藏书楼的格局一点都不了解,要把它们一本一本找出来,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青蝉深深担忧自己在日落之前完不成任务,又忍不住腹诽云□□刁难人的法子花样百出,真是杀人不见血呐……
青蝉举着烛台缓缓行走,烛火微弱,照亮的范围也是有限。一排排书架高至屋顶,光明覆盖不到的地方,依旧陷在深沉的黑暗里。
青蝉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可再郁结也没用,她无可奈何地扎进书堆里寻找。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流逝,说不清过了多久,青蝉看着手里两本古早的画集,想最不济也不至于空手而归了。……等等,上面那个是城主要的吗?
青蝉将烛台凑近,仰着脑袋又对了一遍书名,果然没错。可惜她身量矮了点,胳膊也不够长,书册放得又密集,踮着脚尖试了几次,又跳起来试了几次,指尖都碰到书脊了,可书却怎么也拿不下来。
青蝉急中生智,反正左右无人,她搁下烛台与画集在一旁放好,脱了靴袜,用脚尖踩上底层书架,发现还是不能够,便跟壁虎一样吸附着往上爬了两档。
太好了……拿到了。
青蝉跳下来,相隔不远又发现一本,她一回生两回熟,如法炮制地攀爬去取,禁不住默默给自己的机智鼓掌。
……
一声轻笑响起。
绝对静谧的环境中突然响起的笑声唬得青蝉一哆嗦,刚刚到手的书册滑下去,她独手扒着书架拼命去捞,可书页擦过她指腹,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冲烛台砸去。
“……”青蝉被这一幕吓到失语。
“藏书楼内无数珍贵异宝,我看你手脚还算伶俐,可千万别出什么纰漏让城主失望。”绿萝的话在青蝉脑海里循环回放,青蝉迟钝地想,藏书被焚烧这种事……算纰漏吗?
“你还准备在上面挂多久?”
书册距火苗还有寸许时,从斜里伸出的手稳稳地接住了它。惊吓了青蝉的罪魁祸首就着晕黄的烛光翻开手中书,扫了两眼,又抬头去看青蝉,发现对方依旧挂在书架上:“你知道自己脚下踩的是什么?又价值几何?”
青蝉手忙脚乱地跳下来,抓了靴袜一边后退一边狼狈地往脚上套:“姬、姬大人你怎么会来?”
姬莲生:“照例巡视。倒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青蝉老老实实道:“城主列了单子,让我替她寻书。”
姬莲生摊手:“拿来。”
青蝉:“……啊?”
手指不耐烦地上下动了动:“书单。”
青蝉连忙把单子递过去,姬莲生一路浏览下来,讥笑:“倒真是她的一贯喜好。”
青蝉嘀咕:“而且喜好还不少……”
姬莲生听见了青蝉的牢骚,弯了弯唇,看脚下摞着的那几本应该就是她的成果了,但对比浩瀚的书单,这小猫两三只的可真是不够看啊……
“走吧。”姬莲生说着就提了烛台往后面的黑暗里走。
青蝉:“去哪里?我还要为城主寻书,日落之前得交差的。”
姬莲生:“日头已经落山了。”
青蝉:“……”
姬莲生头也不回道:“还不来?难不成让我替你捧书吗?”
姬莲生显然对藏书楼十分熟悉,或者说对云□□的喜好分布十分熟悉,每到一个区域,每到一个书架,她都能精准地夹出云□□所要的书册。而青蝉?青蝉只需要跟在她后头接着就是了。
单子上所列的书目很快就找齐全了,青蝉手里沉甸甸的,但心里却一下轻松了:“多谢姬大人相助。”
姬莲生白了她一眼:“我不过是怕你再糟蹋这里的藏书。……拿书垫脚?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有多暴殄天物?”
青蝉被说得脸热:“……我够不着。”
姬莲生懒得再讲,摆手道:“去交差吧。”
青蝉应了,埋头就走,姬莲生见了止不住又叹:“这边!……算了,我送你出去。”
青蝉:“……”
姬莲生举着烛台,青蝉两手捧书,一前一后走到门边。藏书楼的门关着,姬莲生伸手便去推。
青蝉等着大门打开她好出去,姬莲生回过头来:“你得罪谁了吗?”
“嗯?”这没头没脑问的是什么?青蝉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姬莲生:“你若没得罪人,我们怎么会被反锁在这里?”
青蝉大惊失色:“……什么!?”
姬莲生陈述:“门开不了了。”
青蝉急忙放下书,跑上前用力推了几把,犹自不能相信:“这门竟然能被反锁?就没有办法打开了吗?”
姬莲生奚落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随便踹两脚就能把门踹开了吗?”
青蝉正要伸脚踹,闻言一怔:“姬大人……我才要问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我是先来的,而这门是在你进入后才被反锁的吧?”
姬莲生:“……”
青蝉又推,大门纹丝不动,她忍不住沮丧道:“好倒霉……”
姬莲生一口老血涌到心头,苦苦忍着才总算没有发作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信片啊明信片~~真的不稀罕吗?【太桑心】
☆、【第八十一章 独处】
青蝉坐在地上,没精打采地抱着膝盖。在确定藏书楼的大门无法打开之后,她就一直这副忧闷的苦瓜脸。姬莲生瞧着生堵,跟自己独处就这么令她不快吗?以至于心中越想越不平衡,她干脆从身后的架子上拍下本书来翻。
青蝉听到了姬莲生翻页的声音,疑惑地抬起头来。被人关在这里非但不急躁,甚至还有心情看书……这是怎样泰然自若的境界?
姬莲生草草翻过几页,眼角余光发现青蝉正看着自己,便刻意冷下声音,说道:“你放心,若我明早还未回府,浮光自会来寻。”
“……是吗?”这个时间限度尚在可接受范围,青蝉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她将下巴磕在膝头上,叹息:“是我连累你了,姬大人。”
姬莲生正要粗鲁地翻过这一页,没妨听到青蝉这软软的腔调,胳膊莫名一顿,改而用指腹慢吞吞地摩挲页角:“……噢?不是指责我得罪人?”
青蝉难为情地解释着:“是我慌不择言……回头想想,城主已经连着数日没有召见我,平白无故让我来这里寻书,根本就是一个陷阱而已吧?”
姬莲生发出一声无意义的鼻音,在青蝉对面坐下,对她的推测不予置评。
两人之间隔着一盏不甚明亮的烛台,姬莲生背靠书架,书页遮了她大半张脸。青蝉忽然忆起在海上与姜无忧的第一次见面。那次姜无忧彻夜都在看书,如今想起来,她那种优雅的姿态还历历在目。
当初的自己,面对着陌生的姜无忧感到多么的恐惧呵……青蝉莞尔,那种急迫地想要从姜无忧手心里逃开的冲动,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姬莲生移开视线,不去看眉目含笑的青蝉,清着嗓子道:“早该向你解释,不过近来没什么适合的时机……夜宴之上我也是为形势所迫,你别误解了。”
“我明白。”青蝉自然而然地接过话腔,她脸上的笑意还未消散,烛光映入她眼眸,里面便呈现两簇跳跃的火焰,“大人对我们的恩情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完,我对你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误解呢?”
她从表情到话语都是发自肺腑的诚恳真挚,果然是没有一丁点的误解,姬莲生默默垂下头:“……明白就好。”
藏书楼里静悄悄的,青蝉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盯着火苗发呆。耳边就只有间或的书页翻动声,她迷失了时间概念,直至眼皮逐渐发沉……
蜡烛燃到尽头,火苗蹿了几蹿,最终只剩一缕青烟,熄灭了。
眼前彻底陷入了黑暗,青蝉闭上眼睛适应了一阵子,困意越加泛滥。她强迫自己睁眼,耳边又听到翻页的声音。
“……姬大人,火灭了,你还在看书吗?”
姬莲生:“我能夜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