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笑:“一炷香还没完。”他对时辰估算还是有信心的。
“谁说没完?”白玉堂转过身来,右手正拈了一截眼看烧尽的香头,他把香头吹上一吹,随手向海水里一掷,“完了。”
展昭暗叹一口气:“白兄须讲理方是,展某已经到此。”
“哈——我偏说你没到!”白玉堂铮地一声抽刀出鞘,唰地挥出,刀风过处船缆应声而断:“我说的,是到船上才算——”
眼看得白玉堂一个跃身稳稳落在了船头,抱着手臂看自己,展昭心知他是嘴硬,刚准备举步跟过去,却听身后山石挪动,回头望去,方才见过那个少年正吃力地从洞里爬出来。
这个孩子似乎完全不会武功啊。展昭看他马上要被自己推起的石头砸到,赶紧伸手一拉,帮他出了洞口。那石头也随之砰地一声落了地。
“楼小冲?”白玉堂皱眉,“你怎么来了?谁给你解的穴道?”
“穴道是什么,好吃么?”楼小冲拉平身上的衣服,对展昭笑,“你们是不是要私奔了?带我一起吧,我可以帮你们做机关捉贼!”
展昭愣住,不知如何答话。
海边风大,纵有内功护体也觉阵阵寒凉。
白玉堂跳回岸上来,冷冷地盯着楼小冲,突然抽出刀来架到他颈侧:“最后一次机会,你给我说老实话。”
楼小冲被他吓得一呆,随即双手齐摇着大嚷起来:“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的师父啊!你的机关图谱还没学全呢!”
白玉堂冷哼一声手上就要斩落,还好展昭早防备在旁,一把拦住,也在楼小冲颈子上划了条浅浅的口子出来。
余悸未已的楼小冲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白玉堂一个眼神震住,掩了口在那里呆立。白玉堂仰头望望月亮,收刀入鞘:“走吧,猫大人。”
“这位楼兄弟……”展昭虽未弄清这孩子的身份,也觉出其中怪异。
“带上。”说话间那小船没系缆绳,已漂出三丈远。白玉堂领头飞跃到小船上,脚底下使个巧劲让船儿向岸边移回一点,方便展昭带人上来。
全都坐稳,开船。
白玉堂划了两下水,这却是他第一次亲手划船,使不顺这力道,小船只是原地转圈,恼得他一把丢了船桨到展昭怀里:“你来划,一炷香!”
一炷香?
“刚才这小家伙叫得太响,最多一炷香的工夫,四哥的水鬼队就能追过来,你信不信?”
展昭一笑,接手划船。他也是旱鸭子一个,头一回手把船桨。好在展昭耐心充足,配合着波浪走势用力,几下子就找到了诀窍。这下可好,他是习武之人,力气充足,也就是一炷香刚过,三人已经到了对岸。
才刚刚站稳脚跟,楼小冲还在纳闷为什么这次没有晕得想吐,忽听一声细细的呼啸声,陷空岛上空腾起一枚白亮亮的烟花。白玉堂马上拉一把展昭:“不好,快走。”便带头向一处跑去。
原来是陷空岛专用的大马厩。展昭按着楼小冲躲在阴影里,看白玉堂去取马。门口守夜的马倌正在抬头看天,被白玉堂咳了一声,急忙行礼:“五爷!岛上是不是出事了?”
“嗯,所以我走之后你立即封厩,不要再给人取马。”白玉堂打个响指,“我的马,此外再多取两匹——算了,你也不知道要挑什么样的,我亲自去看看。”
展昭的马也是千里名驹,白玉堂一眼就认出:“就要这个,再加上旁边那个脾气好的,牵出来。”
“啊?五爷——”守夜的急忙解释,“不是小的不肯,实在是这一匹马它……四爷交待过要严加看管、若有人来取就连人一并拿下的!”
“那么多废话!”白玉堂一瞪眼,“管他是谁,照价多赔些银子就是,记我的账上!这匹马五爷看上了,今儿还非带走不可。”说着他干脆自己动手解了马缰绳,快手快脚地配了鞍鞯牵出来。
守夜的哭丧着脸:“这下四爷又得骂我了——五爷您说您……非要这马干嘛呢这是?”
“干嘛?拉去配种!你管我。”白玉堂随口应付着马倌,总算顺利带了三匹马出来,会齐了展昭和楼小冲,眼下哥哥们已经追出来,须得先离开这松江府地界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喵某患有严重的“一打字就分不清前鼻音后鼻音综合症”,比如就会让五爷对昭昭说“要到床上才算”这样的话出来【掩面】
于是终于私奔了哦耶~【五爷:什么叫私奔你给我说清楚!】
玩够了开头下面就要开始玩案情了……也不知俺这智商hold住否……当然我们的重点是要让五爷和昭昭在携手探案的过程中发现彼此的优缺点,加深了解,促进和·谐,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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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有姑娘给俺丢地雷么羞涩ing好像好几天了俺眼神不好才刚发现。。谢谢封乱·揍敌客亲,mua~
第6章 无名镇
西北有大道,直通汴梁城。
白玉堂一马当先拐进南向的小路。倒不是怕被大哥三哥四哥真的把他们捉回去——真要翻起脸来,绝对跑得掉。只是哥哥们养育他这么多年,他这一番自作主张,实在不想再有什么正面冲突。三人三马,趁夜色绕着圈子兜了一回,天色亮起时就着山脚下刚开张的小铺子填一口肚子,继续赶路。再到日头西斜的时分,展白二位还好说,楼小冲已经几乎坐不住马鞍子了。
展昭看看眼前的山谷林地,丢水囊给楼小冲:“喝两口再坚持一下,这种地方是停不得的。”
楼小冲抱着马脖子喘气:“为什么停不得啊?”
“呵,行走江湖多了总有些经验……白兄!你别冲动!”展昭忽听白玉堂那边一声鞭响,不及和楼小冲细说,打马跟了上去。
白玉堂纵马冲进山谷小路,暗暗计算着远近,面色不动,忽地右手一提缰绳——那白马也与他心有灵犀,一个提步高高跃起,足有丈多远——白玉堂自己早飞离马鞍,抽出刀锋来一个大回环,寒光过处,展昭赶来只扫见路旁草丛里几个胡乱倒卧的身形,看打扮确实像是拦路强人,可惜了连句“此山是我开”都没及得出口。
“白玉堂!你怎么可以随意伤人性命!”展昭纵马越过拦路的绊索,看着已经落回鞍里的白玉堂,责问他。
白玉堂冷哼一声:“鬼鬼祟祟,图财害命,五爷最恨这等小人。”说罢,勒转马头来,盯着正催马颠着碎步跑来的楼小冲。
楼小冲被他这一眼瞧得错了神,没看见地上的绊索,马脚一跌,把他骨碌碌地摔到了地上,好在马速不快,只是闹个灰头土脸,倒没什么损伤。楼小冲自己爬起来,拍拍尘土,捡回装水的皮囊和它的塞子,再重新爬上马背去,那边展昭还在皱着眉头数说白玉堂。
“……我说猫大人,”白玉堂握一把刀鞘,转头去看天,“你一口一个官府,莫非是真以为官府里都是像你这样的人?”
展昭叹口气:“白兄太过偏激,这世上自有清如水、明如镜的好官……”
“比如你家包大人,对吧?”白玉堂冷笑,“正好,你逮捕我啊,带我去见此间知县老爷啊!正好五爷还想顺便问问他,要怎么解释他这治下山贼横行呢!反正我又没有皇命在身,不怕误了时辰——对了,展大人也是官家的人了,怎么出门在外都不带一副铐索啊?”
白玉堂作势伸出双手去,展昭无奈地摇摇头:“白兄不要胡闹,你是圣上钦命,无论怎样我都必须先带你回开封——当然,此类事件我也会据实禀告大人,由包大人来决断……”
“真有意思!”白玉堂一扬鞭,“驾——”径直向前走了。
倒是楼小冲凑过来,伸着手拉拉展昭的袖子:“他是不是生你的气了?”
“……白兄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展昭暗道,只是有些事情上大家看法不同,需要慢慢说通他罢了。
楼小冲看看展昭脸色:“你别难过。虽然我听不太懂你们说的那些,可是我知道,你对他好,他一定会明白的。”
展昭愣一下,微笑:“好孩子。走吧,天色不早,赶不到下个村庄的话可就要露宿了。”
这个楼小冲,给人的感觉,很突兀。他总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也说不清自己的师承来历,很明显地是针对白玉堂而来,或者也有他展昭的份。这分明是极为可疑的,可是偏偏他看起来单纯无知,表露出来也只有很纯粹的善意……
过了山谷不远,有一个小镇,界石上的字模糊残泐,早认不出是什么字迹。为了躲开陷空岛追踪特地弯弯绕绕跑来这里,展昭和白玉堂对此间都不熟悉。放眼望去,大概是天色已晚的缘故,路上没什么行人,只有路边半倚着墙根的乞丐一直拉着长音,在唱些什么歌词。
此地约莫有百十户人家,倒有一大半的门窗紧闭,没半丝光亮透出,也没升起炊烟来。倒是镇口处便有一家客栈。白玉堂望一眼展昭,抢先撩开帘子进去,店面还算宽敞,摆着些桌椅,却没客人。好歹在掌柜的台子上点着一支蜡烛,那掌柜的看起来约莫三十几岁,穿着半旧的长袍,身形清瘦,这会他正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有人进来也不抬头理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