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秘书半敛了眉目,面色看来更冰冷了。
“是。”
对方似是放心了一点,说:“必要时候,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是。”
末了,对方又放柔了声音说:“素贞,保护好自己。”
“是……”
报告完这些,孙秘书将电话扣上了,又检视四周,确信无人后,迅速制定了自己的计划。
时间追溯到三个小时前,当方孟敖把中吉普开得像飞机一样快,赶回家里时,正临上家里传来柔和动听,悠远绵长的歌声。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团圆美满,今朝最。
清浅池塘,鸳鸯戏水,
红裳翠盖,并蒂莲开。
双双对对,恩恩爱爱,
这圆风儿,向着好花吹,
柔情蜜意……
唱歌之人身姿曼妙,亭亭玉立,端庄娴雅。温柔大方。然而那一双美目触及方孟敖时,歌声顿止。
方步亭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神情肃穆地听着这首歌,看见自己大儿子回来了,也不惊讶,只是哑着声音说:“回来了……”
方孟敖看着他,眼神坚定了又坚定,双唇开合了好几次,才道:“爸……”
方步亭只是坐着,既不说话也不点头。
方孟敖将眼神转向方才唱歌之人,干脆利落地喊出:“妈。”没有丝毫地拖泥带水。那女子一听,眼角顿时氤氲了,淡淡的泪花笼罩着双眼,更是添了一副江南女儿的纤弱愁态,楚楚动人。
方步亭仍是哑着嗓子,放柔了声音说道:“你先上去吧,我和孟敖有事要说。”
女子轻轻点了点头,便踏着庄重灵雅的步伐上了楼。
方孟敖站得笔直,一双鹰般的双眼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中流露出一个十九岁青年的脆弱。
“爸……”他喊道,似乎十年的隔阂就此烟消云散。
方步亭看着自己的大儿子,那双眼睛是那样的熟悉,太像自己逝去的妻子,永远的温情宽容,还有无数次的原谅,然而此刻这双眼中却有着令人焦心的痛苦。
“说吧。”他说,同时高烧带来的潮热还在身体里难堪地存在着,他不动声色地抓住了沙发的扶手。
“十年了,我从来没有向您提过任何要求,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交流。”方孟敖看着他,开口说道。
方步亭点点头,同时带着一丝痛苦。
“可我身边来了一个人,三年了,几乎什么事都替我挡着。他是不是您派来的。”方孟敖说,却是陈述的语气。
方步亭的手抓紧了沙发扶手,在儿子进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儿子要说什么了。可叹他这个爹当的,要自己的儿子喊自己一声爹,还是因为外人。
“是家里人的安排。”
方孟敖借口:“家里向来您说了算,那就是您安排的了。”方孟敖不顾其他,接着说道:“您告诉了崔叔我喜欢什么,让他来接近我,我明白是您想要保护我,想要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
方步亭没有说话,可那眼神已经告诉了方孟敖答案。
方孟敖深吸了一口气,“崔叔他遇难了,我想知道,您会不会去救他?”
面对大儿子的提问和请求,方步亭觉得心口那股血又涌了上来,同时高烧发热的身体又让他变得虚弱起来。看着大儿子和妻子那般相似的脸,方步亭缓缓点下了头。同时又有些不甘心地问:“你天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方孟敖:“是,我要您保证他安全。”
方步亭:“我能不能问一句,你为什么对崔中石这么关心?”
方孟敖:“因为我爱他。”
正当此时,河北□□华北局城工部那间约二十平方米的房内,好几台收发报机的机按键此起彼落,非常安静,只有电台滴滴答答的收发报机声。
偶尔进出房门的都是解放军的军装,坐在电台前的也都是解放军的军装。
一台收发报机前,一份电报立刻被汉字翻译出来了,那个收报员在电文纸的右上角郑重地写下“绝密”两个字,接着站了起来,望向在房里来回走动的以为军装负责人。
负责人立刻走了过去。
待他看清内容,眼中闪过的惊异可见这份电报的重要——
【中石已将款密汇长城请改变营救方案】
负责人拿着电报,长叹一声:“这个同志呀。”便走向墙边的地图,经过商讨迅速定下解决方案,同时让人回电。
“就八个字,保护自己,勿再来电!”
方宅洋楼二楼方步亭办公室。
依旧戴着耳机的谢培东,电报的滴答声只有他能够听到,右手的铅笔在飞快地记录着数字。无需翻译,八组数字上立刻叠现出了那八个汉字:
【保护自己勿再来电】
谢培东轻舒一口气,观电台,取耳机,将一切归于原位。再转过座椅时额上已布满汗珠,望着那页账册凝神想着。
楼下。
方孟韦刚赶回家,便听到了自家大哥的话。
——因为我爱他。
震惊停在那里,竟连向父亲和兄长问好也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向老爹摊牌了,这是要公开出柜的节奏啊,老爹十年不见大儿子,见了大儿子最后儿子还带了个男人回来,真真是快要气死了。但是按方大少吊炸天的节奏,是没人能左右得了他了。
今儿个考了语数,数学考完了,一夜回到解放前,严重受挫。
好在学校人性满满,晚上不上晚自习,也不想看书,就更文了。
做一张数学卷子,到现在头还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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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叔别走(二)
这时正好谢培东也下了楼,虽然方步亭早就跟自己说过,但亲耳听到方孟敖说出这话时,他也是十分震惊。
方步亭看着这里这一幕,极力稳住自己的身体,缓缓站起身,朝谢培东说:“走吧,带上支票,跟我去救人。”嗓子已经哑得不像话了。
十年了,十年了啊。
方步亭突然想笑,面色也变得格外凄凉起来。谢培东虽是震惊,但仍快步走去搀住了方步亭,轻声说:“行长,你身体还没好,要不要缓一缓再去。”
方步亭笑了:“我缓得了,可是孟敖还有中石缓不了啊。培东,走吧,你开车载我去北平警察局。”
谢培东只能搀着方步亭,一步一步走进了轿车,关上车门,驶向北平警察局。
方孟敖看着远走的汽车,咬着下唇,拳头已经攥得死紧了。
直到方步亭和谢培东走远了,方孟韦才朝着方孟敖说:“哥,你以前跟我说的,咬破你嘴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崔中石?”
方孟敖转身,面对着自己的弟弟,说:“是。”
方孟韦陡然提高了声音:“哥!崔中石出了这么大事,徐铁英是不会放过他的!你不能牵扯进去!”
方孟敖望着自己的弟弟,第一次声音有些虚弱:“如果你是我,在北平重刑犯禁闭室的人不是崔中石,而是木兰,你会怎么做?”
方孟韦滞了声音,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
方孟敖接口说:“孟韦,大哥这一辈子除了你和妈,还有你崔叔,就没爱过别的人了。他现在有难,我不能不去救他。”
方孟韦听了这话,几步走上前,握住了自家大哥的手:“大哥,你要保的人,说什么我都会帮你!”
方孟敖看着自己的弟弟,欣慰地笑了。
“哥心里总有种预感,让哥心里非常不安。孟韦,爹和姑爹回来了,你和我一起去接崔叔。”方孟敖紧锁着眉头说。
“好。”
北平警察局客厅。
徐铁英走回办公室时脸上的汗虽然擦了,衣服上的汗依然沾湿一片,转过屏风但见方步亭一个坐在沙发上,大热的天他居然一滴汗也没有,就是脸色苍白得紧,见自己进来居然也不起身。
徐铁英便而已闷着头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了。
“一共多少股份,半年的红利是多少,徐局长把数字告诉我吧。”方步亭开门见山,并不看徐铁英。
徐铁英侧过了脸紧盯着方步亭:“崔中石的账方行长看过没有?”
方步亭:“没有。这样的账我从来不看,现在不看,将来也不会看。”
徐铁英:“方行长对手下的人真是信任哪。您就不怕他们牵连自己?”
方步亭:“不受牵连我现在会坐到北平警察局来吗?多少钱,你就直说吧。”
徐铁英:“钱也不多,半年的利润也就四十七万伍仟美金。”
方步亭:“我把谢襄理也带来了。你跟他谈,哪个账户,他会给你开现金支票。”说到这里他抚着沙发的把手站了起来,身形有些摇晃,“今天晚上还有一趟去上海的火车,我希望崔中石能够赶上。”
徐铁英猛地看向了他:“方行长的意思是叫我立刻放了崔中石?”
方步亭这才慢慢看向了他:“那徐局长的意思是什么?要了钱还要命?”
国防部预备干部局青年军官曾可达临时住处。
“报告建丰同志,徐铁英已经查实崔中石是□□,方步亭正在和徐铁英谈判,我估计□□方面也在准备营救。”曾可达提着话筒说,声音里是十分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