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这小道长,横看竖看是没见过,而且年纪不大,怎么会知道六珍子和素芽的故事?
其实这故事是花满楼讲给他听的,他都是后来才知道。
花满楼出生时抓阄,什么都不抓,急坏了花家堡一众人,刚刚好当时花堡主的一位故人来参加他的满月礼,小花满楼不知怎么的一直朝着他那儿爬,咿咿呀呀的似乎是要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旁人都起哄说莫不是这孩子跟他有缘,让他掏出样东西来送给小花满楼也算一桩美谈,说不准认个干爹什么的更好不过。
那人仰天大笑,说可惜自己身无长物,只有两袖茶香。
众人困惑,哈?
花堡主出来解围,原来他这位故人并非江湖豪杰,也非巨商名贾,只是一户人家的茶师。
家中主人最爱喝的两味茶,一名六珍子,一名素芽,整日挑拣冲泡这两味茶,他的衣袖上难免沾染上味道,所以他才说自己只有两袖茶香。
小花满楼被他抱起,攥着他的袖子举高高,笑眯眯的可乖巧。
众人笑作一团,也算是抓阄抓得很别具一格。
盗无在一边握拳,如果里面的是他未曾谋面的父亲,能未卜先知他们今日能找到此处,却准备了对旁的人的问候,反而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视若无睹。也许他并不该进去。
没有父母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他如今靠自己活着,进不进去又有何妨。
司空知道他心中所想,既心疼他师兄,又恼怒他那恶公公,忍不住抬一把拉开挡在门口的小弟子,抬脚就踹着们进了院子。
“有人么,”他嚎了一嗓子,又道,“不对,有良心被狗吃了的人在么?”
亲生儿子都不认,可不是良心被狗吃了。
小塔的门开着,有淡淡的茶香和檀香飘出,混合着的味道不难闻,让人很容易平静下来的味道。
一个醇厚平缓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在塔内响起:“进来吧,外面有风。”
司空冲进去,正准备破口大骂,就看到一个眉目周正的中年人坐在蒲团上,正对着窗子,风吹起他盘着的青色衣摆,空空的,又落下。
室内一下子悄然无声。
陆小凤带着已经没心情郊游的余喜跟在后面,余喜从他背后瞅了一眼咋呼起来:“诶呀我就说是风叔叔么,好久不见呐!替我家老头子给你问好!”
盗无最后一个进来,看了一下坐着的那个人。
毫无印象。
“是你啊,果然来京城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那人似乎很健谈,一直在笑着,摆摆手让余喜过去坐。
司空拉住要跑过去的余喜,自己走上前问:“你是谁?”
那人抬头打量了他一下,目光里有亲切有犹疑,有点考量的意味,直到把司空快看毛了才慢悠悠道:“你就是盗王?皇帝的小哥哥?我儿子找的媳妇儿?”
司空张大了嘴。
陆小凤和盗无也有点懵,话倒是没毛病,问的人很有问题。
“对啊对啊。”众人都不说话,余喜只好替他师父当代言人,“我师父轻功可好了,神偷来着,而且和师父夫恩爱的紧,成天腻在一起,旁人羡慕不来啊!”
那人点点头:“恩爱点是好。”又盯着司空的肚子看,“但是我怎么抱孙子?”
司空脸蹭蹭地红,憋着一口气出不来。
也不敢出。
毕竟听语气可是有点老公公的派头。
“你究竟是谁。”盗无终于开口,走过去把司空护在身后,直视那人,声音有些低沉,“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就是风以宣。”
风以宣皱了皱眉,训他:“胡闹,直呼爹爹的名讳,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
盗无一字一句:“子不教,父之过。”
......风以宣被噎了一噎。
不是说自家儿子是个闷葫芦黑面什么,这牙尖嘴利的,跟谁学的。
“行了行了,你跟你媳妇儿先回去吧,我有事跟小凤凰和小七童说。”他摆摆手,叫守在门口的弟子过来,“推我的轮椅过来,我带俩小子去后堂。”
陆小凤打断他:“虽然不知道前辈有什么事指教,但是今日花满楼没来。”
风以宣仔细瞅瞅,这才发现原来少一个人。
余喜却是在一旁惊呆,指着正往轮椅上挪的风以宣结巴:“你.....你的腿......”
以前见的时候就是断的来着么,怎么自己没发现?
“断了二十多年了,早习惯了。”风以宣自己滑动轮椅,转了方向往后面去,“陆小凤跟我过来,你们几个想回去就回去,想待着就待着。”
后堂仍有一扇门,而且门旁边有个楔形的坡道,盘旋而上,似乎是往楼上去的。
风以宣自己摆动着来轮椅往上走,陆小凤跟在后面瞅了一眼,这轮椅机关独特,很熟悉的风格。
朱停。
一想到朱停,弱水之灵的事他跟巫常在一起。所以眼前这突然冒出来的风家爹爹,显然又跟巫常是一条道上的了。
“真是服了。”陆小凤摇头晃脑,慢吞吞跟上。
楼下盗无此刻心情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风以宣奇奇怪怪的反应,让他心中有无数个疑问,却又无从问起。
司空捏捏他的手:“没关系,我们等下再回去,问清楚了再走。”
盗无回握住他,心思渐渐定下来。
余喜咬着根草坐在门槛上发呆,唉,果然跟着这几个人就不可能郊游,也不知道西门狐狸躲去哪了,半天不见竟然也不来找找自己,真是很过分了。
就这样子还想成亲?
呵呵,跟剑成去吧。
第142章 绑架
风以宣带陆小凤上到了楼上,越往上越是塔的形状,说不清这到底是个川宁观还是川宁寺。楼顶正中一方三尺见方的供台上,放着一尊小泥像,不像是佛像,有些像极北之地的那种邪神,青面獠牙的。
邪神前面摆着一个长条形的木匣子,随随便便放着,看上去还有些落了灰。
“见笑见笑。”风以宣擦了擦盒子,“腿脚不便,没怎么打扫啊。”
陆小凤连忙摇头,接过来他从盒子里拿出的一卷书。
这风家爹爹貌似跟儿子不是一个路线啊。
书卷看上去有点年月了,浅黄色的封面上是留白,什么也没写。于是他翻开了第二页,然而还是一片空白,只是纸面有些许凹凸不平,看上去有点特别。
陆小凤看了一眼还是笑哈哈的风以宣,又往后翻了几页,却发现依然全都是空白。
“别看了,你看不懂的。”风以宣得意洋洋,“这可是我特地编的一套文字。”
陆小凤心念一转:“谁看得懂?花满楼?”
“果然聪明哈。”风以宣愣了一下,又笑,“罢了,既然他说要给你们看,自然也是要讲清楚的,这本札记的确只有花满楼看得懂,因为是特地为他们写的。”
“他们?”陆小凤抓住他话里的重点,“特地?”
风以宣揉了揉太阳穴:“诶呀你不要咄咄逼我么,又不是我不说,小时候教小七童认字,我可是很尽心尽力的,看完了这本札记,你们会懂的。”
“为什么现在愿意给我们了?”陆小凤又问。
风以宣摊手:“谁让你们找到了青鸟别苑,还拿到了地图。这地方隐于世俗,已经被世人遗忘了几十年,你们大肆在城里查找川宁寺的下落,非要把这地方找出来,万一再把它牵扯入一些不必要的纷扰里,白白打扰他们的生活。”
风以宣从一扇描金的窗户里看出去,外面的农家里,有农妇在晒衣服,有孩童在玩耍。
陆小凤把他称之为札记的空白书卷塞进怀里,问:“你说的他是巫常?你当初就是跟着他混,连家和儿子都不要了?”
风以宣被他直白的逼问堵的心口闷:“你们这些小年轻啊,都这么直呼长辈名字,真是不礼貌。”
陆小凤耸肩:“不好意思,毕竟都没爹教。”
风以宣揉胸口,气死了气死了。
“行了,你们看完再说,大人现在还在北川,一时半刻回不来。你们的婚礼他万一赶不及参加,礼物你们就自己去岛上挑,大和尚不是把钥匙给你们了么。”
“什么岛上?”陆小凤不解。
“藏宝的岛咯!”风以宣瞪他,“难道大和尚没说?”
陆小凤就把大和尚去花府祝寿没有进去门的事讲了一下。
风以宣哭笑不得,这老和尚真是老糊涂了,话都不说清楚。
“你们看到青鸟山庄那片藏香的湖了吧。”他毫不隐瞒,“那个湖里的水都是从山里引过来的,山中有一处水库,水库中间是个小岛,岛上是当年留下来的各种珍玩玉器,你们俩每年的生辰礼物都在上面。那把钥匙,可以打开通往岛上的桥,因为那片水库的水有问题,沾之即沉,而且小岛周围常年浓雾,必须走暗桥才能过去。”
陆小凤想了一下青鸟山庄的奢华,砸吧砸吧嘴,藏宝岛啊,不错不错。
“行了,回去看看再说,剩下的事等大人忙完了会过来跟你们汇合的。”风以宣撵人。
陆小凤要去推他,被拒绝,显然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轮椅上的生活。
于是他收回手搔了搔下巴,想想还是道:“其实盗无应该没有怪你,他只是想知道当初你发生了什么事。”
风以宣动作一顿,终究云淡风轻笑笑:“我知道,他师父把他养的很好。”
下面三个人还在等,见他们这么快下来也是意外。
风以宣摆摆手:“都回去吧,我这儿小灶,喂不了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