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改锥扎的。”
“改锥？”
“是啊，碰上一个亡命徒。我全副武装，他只有一把改锥。”
吴轩皱眉：“为什么…不开枪？”
“我忘了我有枪，也忘了一切战斗技能。他记得他有改锥，也记得他要杀人。”袁朗苦笑，“善一旦遇上恶，总是善良先受伤。”
吴轩沉默了一下，道：“你担心我，一会儿不敢开枪？”他自认不是善良，平日里便是恶意满满，和善良两字挂不上钩，袁朗的意思他摸不准了。
袁朗没回答，他打开通话器：“各小组，我要零伤亡。完毕。”
简短的应是声。
看着袁朗再度关了通话器，吴轩才接着说：“若是开枪，我做得到，你不必......”
“我是担心你受伤。”袁朗看着他，眼睛里满是认真。
还在说话的吴轩猛地一顿，僵了一秒，突然笑开：“有你在吗，我怕什么呢。”
袁朗也笑：“是啊，所以不用紧张也不用担心，无论怎样不还有我在你身边护着吗。”袁朗的语调不是那么一本正经，反倒调笑意味十足。吴轩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看着他监视的地方。
袁朗也安静了下来，被夜视镜挡住的眼睛，依然看向吴轩，明明是在星光遍布的晴朗夜空下，可那双眼睛里倒影的却只有那一人的身影，在满满的温柔与爱意之中。
=============================
齐桓：“已确认目标二十一名，驮畜十。全部越过2071国界碑。完毕。”
袁朗：“全部放入狙击圈，不要跑了一个。完毕。”
在齐桓的高倍率红外成像里，夜间进入狙击圈的已经是一个人畜夹杂的队列。那绝非乌合之众，当在夜林中穿行时，他们的队形几乎与老A们是一致的，有先锋和后卫，有呼应的侧翼。每一根神经都绷得很紧，每一个人都是一触即发的临战状态。在红外的成像里，像袁朗所说的一样，他们确实是持有火箭与机枪等支援和杀伤武器的，那是为图轻便连老A们也未携带的步兵重武器。
瞄准镜扣准了目标。
袁朗：“E点照顾蛇头。C点，右翼三。B点，左翼二。A点优先打击重火力目标。F点保持潜伏以便封口。完毕。”
简短的应是声。
吴轩和袁朗是E点，要对付的是两名先锋，瞄准镜里的目标清晰无比，吴轩皱了皱眉，这几个人，每个人的背景板都不是那么让人舒服，让他想到了去年和袁朗在商店里一同制服的那个人，甚至说这几个的背景板里那股黑暗和血腥之气更重，光是看着背景板便能猜出这群人心底，到底有多少戾气。吴轩眉心皱紧，这样的背景板，让人很不舒服。
袁朗放下了步/枪而拔/出了装着消/音/器的手/枪，吴轩也是如此。
袁朗在目标距离自己仅二十来米时才开枪，一声轻响，一个先锋直挺挺栽倒。
几乎是连着的，第一个枪响后紧接着，吴轩便扣动了扳机，在第二个人尚未反应过来他前面那人已经被毙了的时候，子弹便已经打中了胸膛，射入了心脏。第二个目标的身子向前一扑还骑在马上便就这么毙命了。袁朗赞许的看眼吴轩的位置，可这一眼，却差点吓出了个好歹。吴轩挺着身子，明显高出了隐藏位置，就那么傻愣愣的看着前方，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的惊恐、慌张袁朗看了个真切，可他没时间追究，快速伸手，将吴轩拉低，吴轩这一下子确确实实的吸引了一把火力。
袁朗把吴轩拦在怀里快速的滚了一圈，两人之前的位置已经被射了两枪。
这时□□清脆的声音接踵而来，那是来自三个狙击点的远射，全是单发，精确到如此地步，两个侧翼和队里几个持重火器的人倒下，像是所有人的行动联接着一个开关。
目标在几秒钟内便少掉了半数，剩下的目标立刻隐蔽了。
九名目标已经完全丧失战斗力。
待暂时安全，袁朗才低头看向被自己护在怀里，压在身下的吴轩，吴轩这会儿已经清醒了很多，可能是翻滚的时候磕到了脑袋，让他回归了现实，可袁朗看着吴轩那副面无血色的样子，说不担心、不紧张都是假的。
他自己不知道，他此时眉眼间的紧张神色，可比那些刚上战场的人还甚。
吴轩注意到了袁朗的眼神，想对着袁朗安抚性的笑一笑，表示自己无事，可他却怎么也扯不起嘴角，明明是最简单的动作，甚至完全不需要什么力气、技巧，可他偏偏却怎么也做不到。
他那一枪紧接在袁朗那一枪之后，袁朗毙了的那个人他没来得及注意，可他毙了这个人......在子弹射入胸口之后，吴轩只看到那本来慢慢黑暗阴郁气息的背景板一下子在正中间的位置炸开一片的血色，只瞬间那整个背景板便像是被血水浸泡过一样，鲜红的可怕，似乎鼻间也仅是那股浓的化不开的血腥味。
后来又怎样吴轩并没有看到，在那人的背景板已经被血完全浸染了的时候，袁朗便已经把他拽了开来，揽在了怀里，满目的红变成了军绿色，血腥味也被袁朗身上那股熟悉的烟草味遮盖了。似是有回忆起刚才的那股血腥味，吴轩拉着袁朗的衣襟，将头埋进袁朗的怀里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这股烟草味充斥着鼻间，让自己安下心来。
他不知道那个人的背景板在那片血红之后又会变怎样，这是他第一次用枪毙了一个人，也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与别人不同，吴轩只觉得那一瞬间，他好像被扔进了一片血海里，眼睛里、呼吸间除了血再无其他。他的手止不住的在抖，袁朗将吴轩搂在怀里，小声的安抚着。待吴轩终于听了那一声接一声的深呼吸之后，才微微放松了怀抱。
袁朗想说什么安慰一下，可吴轩却先一步开了口，他道：“继续......任务吧。”吴轩看着袁朗的眼神坚定的很，明明这视袁朗一贯欣赏的坚强态度，可此刻看着吴轩的眼神，袁朗却止不住心疼了起来。
吴轩推了推他，袁朗才反应过来，微微翻身两人便分了开来。吴轩再度架好枪，夜视仪里只剩下倒伏的尸体，毫无威胁地躺伏在众人的视野中。
这一次，袁朗紧挨着吴轩埋伏着。
也已经算不上是埋伏，他们开过枪的位置多数都是暴露了的。但显然那群毒/贩们已经顾不上这里了，毕竟比起一直在响着枪声的地方，这个除了最初的两枪便再没了声音的地方对他们也没有最初那么大的威胁了。
这时所有人都听到了喑哑的一响，像是有人把重物投进了深水潭。
齐桓叫道：“六零炮！C点小心！”
同时他打开表尺，对着发炮时暴露的烟尘点打了一发榴弹。
六零□□在吴哲的潜伏位置炸开，吴哲已经转移。
然后齐桓发射的榴弹在刚才的发炮位置炸开，烟焰下映着翻倒的人影和迫击炮架。
齐桓：“目标十名，确认丧失战斗力。目标一名，疑似负伤。”
他观察着的目标终于失去了自制力，山谷里终于开始轰鸣，弹道、爆炸，尽其所有倾泻着远超过一个步兵班总和的轻重武器。
狙击点上的人静默着，即使流弹削下头上的枝叶。
又响了一个单发和这场战斗中老A的第一个点射，还是一击毙命。
齐桓：“目标欲逃逸未果，被击毙两名。目标十二名确认丧失战斗力。”
袁朗嘘了口气，他现在确认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权。
袁朗：“保持监视，自由射击。完毕。”
山谷里的枪声仍在响着，但已经稀疏了很多，恐怕连身临绝境的毒贩也知道这样的盲射不是办法。
偶尔的一声单响便意味着又多了一个至死未找着敌人的鬼魂。
袁朗一直在留意着吴轩，好像在那之后吴轩全然恢复正常了一样，甚至平静的完全不像是一个刚上了战场的人，但一直注意着他的袁朗却发现，每开出一枪之后吴轩都会快速的移开瞄准镜。他明明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可微颤的手指、咬得紧紧的嘴唇却无一不透露着吴轩心底的情绪。
吴轩，在害怕......
袁朗开口正想说话，吴轩却先看向了他，隔着夜视镜，他的神色袁朗并看不清，但泛白的唇上被咬出的牙印却映在了袁朗的视线里，吴轩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道辨不出感情，他道：“队长，你要专心啊。”说罢，便又把视线转回了瞄准镜上，瞄准着进入射击范围的目标。
公频里齐桓的声音单调而尽忠职守。
齐桓：“目标十四名，确认丧失战斗力。”
现代战争，理性，高效，残酷。枪声响了一夜，目标还击、抵抗、叫骂、哭嚎，但他们一直没放下枪，于是老A们也不能放下枪。
当晨光初见，伸手不见五指的丛林已经可以看见些微的人影，枪声早已静止。毒贩仍被他们压制在谷底，靠着几棵树木和岩石藏身，整整一个晚上他们就没能动过。各狙击点上的老A仍在监视着。
山谷里有人粗嘎地叫嚷着，东南亚某国的语言。
“在说什么？”袁朗问的是吴轩，答话的声音却是从耳机里传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