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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白费力 (Linking7)


  在陈亥声眼里,自己的两个直接上级都一样烦人、自以为是,但他的使命没有完成之前,只能继续潜伏在北京当个普通的小开。
  有时候觉得陈雪寒的选择也不错,总隐藏自己实力的感觉真的很恶心,陈亥声想。
  屋里传来女人的低呼,其余伙计立刻过去包围了梁湾房间的入口。陈亥声却走在最后,心里感慨:你们这些凡人。
  他转去切断了电梯的电源,确保即使梁湾跟楼下可能的外援有过交流,对方也赶不上来。等他搞清楚周围没有援兵的时候,其他人刚把黎簇放倒。
  吴邪似乎很仔细地在查看黎簇背上的纹路,陈亥声大概知道那刻着的是什么,所以并不感兴趣。
  古潼京中心区域的皇陵,曾经被绘制在各种地图上,而真正的地宫在汪家人之前也放弃探索的区域,放弃的原因陈亥声不清楚,其他族人也讳莫如深。传言,古潼京里面有张家留下的重要线索,只有通过吴邪的手段,才能得知这条线索的具体内容。
  汪家内斗的两个派系,在如何获取和利用这条线索上有空前一致的态度,一边主张调查这条线索,宣称可以通过它找到真正打败张家的秘密,从而完成祖先的夙愿,另一个则看重黑水城的巨大财富。
  汪家内斗的暂缓,完全是因为吴邪即将带领他们得到这条线索的消息。而上次沙漠的事故之后,没有人还觉得吴邪在策划什么惊天的计划,他的失败和落难完全证明了羔羊的特质——弱。唯一让人放心不下的是吴邪和张家守门人的关系,可现在门里的状况,显然让那个人也没有能力出来再救谁,能自保都很困难。
  “汝无自心。”陈亥声心中道,很有些不屑,一切都在汪家的控制之中。张家是拥有力量也不使用的蠢货、手下败将,而牵扯进来的其他普通人……老九门里应该只有解小九爷还有暗中布棋的能力,而解雨臣早已在更为严密的监控之下。吴邪?当然不足为惧。
  吴邪拨弄黎簇的后背,把缝线一一挑开,似乎想要查看伤口本来的样子。但怎么可能看得出来,黎簇的伤口早就开始愈合,吴邪只是做个样子,他真正留心的是伙计中那个神色和别人不一样的年轻男人。
  这批伙计都不知道吴小佛爷在做什么,即使可以面不改色地直视前方,装作尽责的马仔,也还是会在几个瞬间流露出一点好奇。
  只有那一个年轻男人是例外,吴邪眯了眯眼睛,找到你了。
  聪明、掩饰过的好身手,不可能混到今天还只是个霍家能随便借出的打手,要么是派来的眼线头子,要么是汪家的人。如果是眼线,不可能不关心我在看什么。刚刚他是左手关门,也许右手的手指处理过了,行动不够便利。
  只有一个人,太轻视我了,很好的开局,吴邪轻轻叹了口气,把吴老狗的指骨碎片塞到了黎簇割开的创口之内,黎簇立刻握紧了拳头。
  一定很疼,吴邪几乎能听见那少年心里的咒骂声。
  这东西会救你,我能给你的庇护之一,吴邪想,不这么做的话,你可能会死得很惨。有了小满哥帮你,之后你真正面临生死考验的时候,会发现自己跟开了挂一样。
  黎簇脸朝下,自然没有机会感到吴邪眼神的变化。
  梁湾缝合的时候还是很害怕,腿都吓软了,手也有点抖,完全没有发现吴邪塞进去的小块骨片。她不明白,为什么以前明明儒雅温柔的男人,完全变成了冷血的怪物。
  吴邪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慢慢喝完冷掉的咖啡,他留意着陈亥声和梁湾的任何小动作。两人完全没有视线交集,那么梁湾真的是一个落单的角色。
  吴邪之前怜香惜玉的心情,似乎被梁湾的笔记破坏了。他看到了梁湾藏在茶几下的烟灰缸,明白这女人也是个烟鬼,不再顾忌,点了支烟。
  伤口全部缝完后,梁湾冷汗涔涔,黎簇居然还是一声未吭。吴邪看那少年抿紧的嘴唇,忽然想起自己当年的样子,又有了一些信心。
  “你很坚韧,真让人吃惊。”吴邪道。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就是包装穿山甲,让这孩子顺利进入汪家,希望黎簇喜欢玩解密游戏,脑筋不太好的话,还有个苏万。
  黎簇狐疑地瞪着吴邪,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神奇的男人身上散发着诡异的气质,嘴里却说着很有吸引力的故事,可是吴邪款款而谈的时候,黎簇总感到哪里不对劲。黎簇想,这人心里压着巨大的秘密,我以为这个秘密就是沙漠里什么东西……他这么痛快就全说了?
  当吴邪放下大额酬劳之后,黎簇和陈亥声同时忽略了吴邪刚才话里的那一点不对劲。
  这种手笔对一个不一定有用的“棋子”来说,太大了。陈亥声决定回去就汇报吴邪对黎簇的关注,可以确定黎簇拥有解读者的能力。
  而黎簇想,如果就是为了让我去个沙漠,这骗局事先得推敲多少遍?吴邪的精神似乎是不太正常,可也没像吃饱了撑到逗我玩的程度,那么,这都是真的!想到这里,黎簇背部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
  吴邪看到黎簇眼神里的闪光,这样一个被父亲保护了许多年的孩子,对冒险的渴望是加倍的。
  我们愿意相信别人编排了一万遍的谎话,不是因为谎话太真,而是本来就认为自己不普通。
  可我们往往忘记了一个事实,大部分人只是凡人。


第八十三章 场景还原——不同
  黑暗,使得这个空间的大小无法估计,即使是这一代的张起灵,也没有进入过深渊之下的所在。按照上一位张起灵的经验,他只需要“活”在属于他的位置,存在的本身,就可以避免这里可能发生的一切危险。
  张家族规里避免浩劫的最后一个方法,就是终极秘密的“表”。即使只剩一人也要守到死的位置,他曾经安静地在那里等待了将近六年。
  这个位置甚至不通过青铜门也能抵达,粗看只是一间普通的合葬墓室,大约一个篮球场大小,从墙壁边缘向墓室的中心的方向上,排列着几十口楠木棺材,它们全部围绕着正中一个血祭用的磨盘,血会直接被引到最深处。从前他需要定期过来放血,观察地底的变化,如果磨盘正东的浑天仪没有指针波动,正西的地震仪龙头也没有张口,说明一切正常,就可以安静地回去休息。
  一切即将不同。
  历代的张起灵总要经历一个过程,从拥有所有到放弃所有,而最后一代张起灵从一开始就没有拥有过什么,这导致他在终于获得了自己的想法后,做出了一个所有张起灵都不可能做出或者不敢做的决定。
  他要停止这个从商朝起源的血腥祭祀,彻底终止这个延续了千年的“人牲”过程,亲自到最下面看看。
  他不是第一个质疑张起灵存在意义的张起灵,却是第一个自己去探查的人,而其他质疑张家的族人,不是逃走了,就是早被抹消了。
  这座殷商时期皇陵,耗费了一整个东夏的财力和人力才修复而成,明代时又被汪藏海以墓建墓的翻新法重修了最顶上一层,按照张家的记录,最底部的祭祀室之下,仍旧是夏商的规制。
  依存于火山内部结构,整个地宫是巨大的连续立体建筑群,山壁中的水石机关就地取材,历经千年也不会失效。
  历代张起灵最重要使命就是守护秘密,安排足够的“人牲”名单,同时监督族内的繁衍,保证家族的延续。人牲通过战争和饲养获得,而他继任的那一代,却是一切规则崩坏的开始。旧的办法再也行不通了——另一个家族为了获得张家的秘密,干脆消耗了整整三代人来彻底改变了社会的形式。
  这是惨败,也是新生,而他变成了无比尴尬而绝对孤独的存在。
  他的出生意义就是背负宿命,而他背负之初却被告知这一切都已经失败。没有人可以记录他心情的变化,包括他自己,也没有人理解他的孤独。
  意义从一开始就没有意义,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剥离之后,总有无法割舍的东西。整个剥离的过程,失去的过程,让他醍醐灌顶,忽然找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意义。
  他漫长的生命中从没有不能割舍,却第一次有了不想割舍。
  这个“不想”,让他此时此刻站在山崖边收拾装备。那个现代背包装了来自各个朝代的东西,来自过往所有为了反抗宿命却失败的前辈。
  “我是真实存在的。”他对自己说,“我是……”他忘了自己本来的名字,于是只说了一句,“我是我。”
  这一句的原句来自一个对他十分重要的人。说者无意,听者却把它作为了证明自己的真言,虽然力度大大打了折扣。
  殷商时期就封闭了的下行通路,上古时期就存在的层层垂直立体机关之下,试图反抗命运的张家人、不自量力的外族人、被迫献出生命的牺牲品,亡魂们没有芥蒂不分你我的沉睡着。死亡一向绝对公平。
  混有火山灰尘的黑色雾霭,近乎带状的环绕在他站立的山崖边缘,霸道地隔开生和死两个世界,因为地理环境的特殊性,封闭,无风,平静,浓重得仿佛墨色的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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