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等你拿来钱再打开好了。”登势婆婆不为之所动,抽了口烟。“反正我想你也不愁没有地方睡觉,一天到晚不晓得在哪里鬼混,就算进不了屋,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嘛。”她一转身,走进里屋。
“哎——等等!听我说呀!”他忙站起来。“不过是昨晚一个晚上没回来而已嘛!喂喂,我回不去怎么工作呀!委托人要上门或者打电话可怎么办!接不到委托,没有钱赚,可就更没办法交房租了呦!哎,你听到没有,老太婆!”
“……”没有回应,他只得摇摇头,走出店去。“哼,不求你啦,我自己想办法!”
要怪就怪土方,都是他拖住自己不让走,才弄得这么晚才回来!搞什么呀,说一句“今天早上不开例会”,就可以待在家里了吗?“马戏团”的制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松了?嘁,这家伙也是越来越随便了吧?
他抬头瞅瞅天色,就要到黄昏了,一会儿新八他们放学回来怎么办?怎么向他们解释,就直说因为没钱交房租,所以我们被赶出来了?肯定又会被他们鄙视了,什么不长进呀,不认真工作之类的,哎哎,天晓得阿银最近明明很努力地替委托人办事嘛!
唔,这个时间还能去哪儿呢?他掏出钱包翻翻,里面还剩下不到一万块,交房租是不够了,不过还是可以去柏青哥店玩一下。如果运气好,明天一早就能把钱交给老太婆了,到时看她还说什么!好,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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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药,到现在牙痛有所好转,不过还没有完全复原。土方摸摸右边脸颊。
早上给近藤打过电话,告诉他,自己今天会晚点回办公室,当然如果有急事请立即通知,会马上赶过去。近藤倒是很大度地回应他,昨天不是就不舒服了吗,那就直接休息一天好了,真的有事自然会告诉他,这哪用他讲!所以他现在还留在公寓里。不过抬头看看挂钟,现在也该出发去站前街了,富裕的时间还能在路上找家店吃点什么。
刚过六点,天就已经黑了。
土方坐在车里,看到有些沿街的商店已经开始着手布置圣诞节的装饰了,啧,又快到年底了。年底是最忙的时候,这一点他们和其他行业一样。同时他又想到了,松平叔暗示的事,祈祷着可不要在这大忙忙的时刻出什么大乱子,怎么也要等到过了新年吧。唉,他也知道,这可不由他。
望着街上流光溢彩的灯火久了,似乎能够让人忘掉这是在晚上。可是呀,也有灯光和太阳都照不到的角落,那里终日漆黑一片。呵,就好比他们吧。他脸上不由得浮现出自嘲的微笑。
黑社会算什么?到底算什么?
他不后悔走上这条路,但偶尔依然会有这样的疑惑。有的话,佐佐木没说错,黑道是社会的阴暗面,存在于阳光和灯火照不到的地方,留给人们的印象总是充满暴力,神秘而恐怖。然而真的是这样吗?真希望就像近藤说的那样,市面上介绍黑道的书籍多了很多,能够使一般人多多少少对他们的看法有所改观。不希求完全取消成见和芥蒂,只要负面印象改观一点就好,哪怕就一点点。
说来奇怪,干黑社会的人通常完全不会介意别人的看法,不然就不会走这条路,因为这就宣告了与普通人的生活决裂。能够完全做到这样的人,大概就是被称为“强而愚者”的那类人吧。如果还会考虑着自己在其他人眼中怎样怎样的,那就是“弱而智者”这一类人,好比自己吧。这两者间的最大区别就是:强而愚者,人人看得起,尽管会使人畏惧;弱而智者,最关心谁看得起自己,或看不起自己,一旦获知受到谁谁的轻视,内心就好像受到了煎熬。既然如此,何不做个强而愚者呢?相信道上不少同僚都是这么做的。自己做不到,只能说明内心不够坚强,或是太过多愁善感,无用的思虑实在太多。
不!他不认为自己的多愁善感是多余的。无论从事什么行业,道德和道义不是最重要的吗?要他为了成为强者,而舍弃作为人最基本的情感,变得脑袋空空,彻底沦为一个冷酷无情的机器人,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黑社会不纳税,可以说对社会没有实际的贡献,而谋生手段多半又非常极端,自然不被普通人接纳,可是,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人啊,同样是人,为何非得认定干黑社会的家伙都是些丧尽天良,为非作歹的坏蛋呢?这种坏蛋明明哪里都有!为什么非要根据身份来判断一个人的本质呢?这不肤浅吗?想到此,他感到一阵无力,怎么解释也不可能纠正所有人这种根深蒂固的成见。明知不可能,为什么还要去介意?
黑社会,他们也有家人和朋友,绝对不是完全孤立于世的。当亲近的人受到伤害,他们也会愤怒,哭泣,甚至不惜一切。他周围的大伙也都是有情有义的家伙。这不都是一个正常人所具备的情感么。的确,道上不少强而愚者舍弃了这些。但他相信,很多人不是一开始就这样,也有不少是无可奈何的决定,他们的“舍弃”不是无情,而正是为了保护对于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断绝联系,是不希望被仇人骚扰,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也要分做得好和做不好,做得好的,舍弃的至关重要的东西太多了,最后什么都不剩,变得只比行尸走肉强一点;做不好的更惨一些,会变得神经质,正日忧心忡忡。这他有切身体会,也曾为此纠结不已,甚至想和天然卷彻底分开,但最终失败了。“呵呵,这不是正说明了自己的软弱么?”他再次自嘲地笑起来。
正因为有软弱的部分,所以人才拼命想要变强吧?唯有不断的变强,才能更好地保护软弱的部分,这是唯一的手段。强而愚者做不来,那干脆当个强而智者吧。不再为了面子而去介意他人的看法,而是只在乎自己所在乎的人,只为他们的想法而忧虑。自己要有信心,必须要有信心做到。别人的事情管不了,只要自己不在最基本的底线上走歪、走偏就好了。
啊,说起来,他比较担心近藤,自己至少在外人面前多少能装出喜形不于色,近藤却连这也做不到,或者说不愿意。他的想法,上次在桑拿房自己说过了,土方认为他没错,可好歹还是得顾忌周遭的环境嘛。
“土方先生。”司机忽然开口了,“马上就要到了。”
他清了清嗓子,“噢,我知道了。一会儿还在老地方等我就行。”
“土方先生,刚才一直绷着脸……表情那么严肃,这是……”司机看着后照镜说。他深知不该问的话不能问,所以他及时闭上了嘴。
“啊,因为牙疼还没好呢。”土方说道。
“是这样......”
“你看,”他抬手一指前方左侧一条阴暗的胡同,“那样的地方,完全没有灯光呢。喂,你敢走进去吗?”
司机稍稍侧头朝他指的的方向瞅了一下。“土方先生问我吗?是要我现在走进去?那,我敢。呃,说句没大没小的话,这根本没什么可怕的嘛,突然这么问……”
“嗯,没事,继续开你的车吧。”不等他说完,土方便开口制止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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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你回来了啊。”
土方没想到今晚能够又在公寓看到天然卷。他愣了愣,脱去身上的黑色薄尼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喂,既然看见我回来,还不出来替我更衣呀!”当然这只是开开玩笑。
“嘁——”坂田银时不屑地长哼一声。他正侧卧在电视机前,一边看成人电影,一边握着那东西打手枪。
“啧,我说你啊……”土方看到他这姿态,不禁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又笑了起来。
“干嘛?”坂田银时没好气地回头来了一句。“没看见我正忙着呢嘛,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哈!去,去!”
“喂,一个人玩多没意思不是?”土方蹲在他旁边,不怀好意地笑道。
“……不陪你玩哦。”坂田银时保持原来的姿势,“还好,还好,哎,我对正常的影片还有反应诶。不然哪,真是担心呦,被你玩多了,以后都不能正常工作了。唔……幸好,幸好!”
“你还想跟谁用啊?”土方双手从他腋下穿过,连拖带拽将他弄都沙发上。
“哎!你干什么!马上就要……!”
“你就得陪我玩!啊,啊,正好啊,”土方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不住点头,“裤子都脱了。快点把内裤也扒掉吧,脱还不脱彻底点!”他索性动手,三两下拽掉天然卷的内裤。
“咦——你这是想干嘛?白天还没玩够呀!都是你的错,都赖你!害得我被死老太婆锁在屋外,现在都进不了家了!没有地方可去啦,不然我才不来这里哩!”两腿被抓着抬起来,坂田银时登时一顿乱呼。土方扭身看看电视屏幕,“什么呀,护士装?哼,真没品味,早过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