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罗刹听言,狠狠摇了摇扇子,冬日冰冷的风吹起他两鬓垂落的发,一直吹进他的心底。
“啊,呃。”李伯愣了下,缓了会才道:“庄主可是去看孙姑娘?”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率先往地下牢房去了。
幽暗的地下,寂静的空间清晰可闻水滴落地的声音,一滴滴落下就如在心房敲击着。
孙秀青其实并没有得到刑罚,但是这样漆黑安静的幻境更让人难以接受,在这里她待了足足有十日,靠着对西门吹雪的执念,她撑下来了,她等到了她想要等的人。
第二十一章
“他是谁?”
西门吹雪入了牢房隔着栅栏看着躲在角落抱膝的落魄女子,直截了当问话。
听到声音的孙秀青动了动手指,好半响才抬起头,失去保养的发杂乱无序,一双明眸早已失去光泽,暗淡无光,她看到西门吹雪的那一刻,全身竟涌起了一股力量,身体猛然站起往西门吹雪扑去,却因栅栏的存在,双手只能握住圆形栅栏上。
孙秀青哈哈笑了几声,神情带着兴奋以及幽怨:“你终于来啦!”
西门吹雪背对着烛火,半个身子隐藏在阴影之内,一双星眸沉默地盯着孙秀青,一瞬间让孙秀青噤声,惊恐睁大了眼。
早在最初,她就该明白,她并非幻想中的公主,天真的想法终将葬送了她。
孙秀青是一位不愿面对现实的女孩子,终日沉浸在幻想中人似乎无法察觉,无知则无畏,纵使内心不住颤抖,无法察觉心底声音的她,也只当面前的男人正如她所想那般迷恋着她,颤抖的唇瓣结巴了话语:“西门……吹雪……我……我喜欢你。”
那名坚强以爱为重的女子直截了当的爱语,是一段姻缘起始。
只是,往事如烟,烟消散则无踪能寻,面前的这名披着孙秀青躯壳的人却非他所知之人。
“他是谁?”
孙秀青张了张嘴,她虽然在地牢里待了许久,却因有她的白马王子在,神智并未迷离,不知所谓,她很明确的清楚西门吹雪到底在问什么,但她却无论如何都是不能透露他的信息,眼神一转,就想要将想好的说辞吐出来。
“你明白我什么意思。”西门吹雪淡淡说道,冷漠的目光犹如冰寒刺骨的刀刃剜割着孙秀青的血肉,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玉罗刹面上带笑,笑中不带任何笑意,仅仅是嘴角的肉往上勾了勾,孙秀青的心思,玉罗刹绝不会错过,他淡淡瞟了眼道:“这小姑娘估摸有人指点,怎会吐出幕后指使者?瞧着倒是不怕死的样子。”
西门吹雪移开盯着孙秀青的目光,瞥了眼玉罗刹,说:“我总有办法得知的,父亲请……可好?”
玉罗刹盯着西门吹雪面无表情的脸,看了半天,直把孙秀青忘在脑后。
孙秀青不是甘于沉默的人,她扯着嗓音,却也没忘控制着声量,声音清亮却硬是有几分娇媚,她说:“西门吹雪,我爱你!我要嫁给你。”
一言惊得李伯长大了嘴,也打断了西门吹雪与玉罗刹的对峙,两人齐齐望向孙秀青,眼中的神色让孙秀青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背抵在墙壁,冰凉的墙壁让孙秀青惊叫起来,却丝毫不敢往前一步,退无可退,正是如此状态。
孙秀青再无知,她也知道只要西门吹雪拔剑,她绝对身首异处,对于死亡,孙秀青终归是怕的。
率先出手的不是西门吹雪,而是玉罗刹,孙秀青并不识得玉罗刹,只见玉罗刹翻掌一抓,孙秀青身体便不由自主往他方向滑去。
“啊!!”又是几声尖叫,然后曳然而止,玉罗刹手上带着黑手套,漆黑的手套更衬孙秀青的狼狈,被紧握住脖颈,孙秀青嘴角流出透明液体顺着脸庞滑落,玉罗刹冷厉说道:“却非我手慈,你若不招来,留你亦无用。”
孙秀青此刻哪还听得见玉罗刹的话,翻着眼白,纤手无力敲击着玉罗刹宽厚的手,离地的脚还不住乱蹬,意识模糊,一道白光在脑中闪过,竟在一瞬之间,猜到了掐着她的人是谁了。
艰难睁开一只眼,将想要杀死自己的人映入眼中,孙秀青竟有了不过一死的念头,唇角勾了勾,她一字一顿地说:“你,是,玉,罗,刹。”
手收紧,玉罗刹透过栅栏,冷笑道:“你很聪明,但该死。”
西门吹雪见孙秀青面色发红,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阻止玉罗刹杀她的意图,食指在玉罗刹手臂轻轻一点,玉罗刹手一麻,放开了孙秀青,孙秀青一下子滑到在地,剧烈呼吸着。
“理由。”
“父亲,请出去。”西门吹雪说。
玉罗刹沉默片刻,双目死死盯住西门吹雪的眼,最后还是退让一步,挥袖离去:“李伯,我们出去。”
西门吹雪目送玉罗刹离开的背影,李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没让西门吹雪心起波澜,他摆了摆手,让李伯跟了上去。
孙秀青在此期间已经是缓过了神来,偷偷往西门吹雪看去,一见他正盯着自己,忙不迭又咳了起来。
“告诉我,他的名字。”
“我,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孙秀青故作镇定说道。
“你既不说,我也无需勉强。”西门吹雪居高临下睥睨孙秀青,轻缓说道。
孙秀青听言,松了口气,正想说什么,抬眼看去,只见西门吹雪抬着手,食指直直指向自己,脑中不由浮现近来所发生的事,画面清晰,便似看了场极为差劲无聊的电影般,神智开始恍惚混乱,有一种不知身处何地之感。
西门吹雪读取了孙秀青自穿越后发生的记忆,昏暗的地牢,俊逸的男人,狼狈的女人,醉生梦死的生活,以及到万梅山庄后各种行为,一览无余。
祁青居。
他在心底默默念着已经十分遥远过去,现在仅剩下模糊了面容的人的名字。
既在破坏,却不得不做出维护行为的男人,目的到底是什么?
西门吹雪挥了挥衣袖,孙秀青的记忆就如同烟雾一般消散,而她本人早已卧躺在地上,昏了过去。
走出地牢,在清冷的风中,西门吹雪闻到了清冽的梅香,蔚蓝的天空蒙着层灰纱,细碎的雪自天空扬撒而下,在青石小路,在屋檐,在曲直虬枝上铺上一层雪白。
呼出的气白蒙蒙的,西门吹雪仰起头,看着雪花簌簌而下,轻声说道:“她,也该来了。”
“西门,好有闲情逸致。”千里之外赶来的陆小凤并没有走大门,而是翻墙进来的,他蹲在屋脊上,向西门吹雪打着招呼,蓝色锦衣衣摆翻动,发间湿润,可见他在雪中呆了有一会了。
望声而去,西门吹雪瞟了一眼,抬步就走,没有理会。
陆小凤跃下屋檐,踩踏在雪上传出吱呀的声音,带着风雪的寒气,他窜到西门吹雪的身边说:“西门,你怎的不理我?”
雪仍旧在下,湮灭一切声响,也吞噬陆小凤话落之后的声音,万籁俱静。
走过长廊,绕过梅园,陆小凤在西门吹雪身边使了几种方法也没让西门吹雪瞅他一眼,不由有些丧气。
正正经经从大门进来的花满楼正坐在烧着炭火的暖阁里,喝着俏婢奉上的清茶,嘴角含笑,如春日骄阳,温暖和煦。
“早就与你说,敲门而进是礼,你偏是不听,非得翻墙而入。”早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的花满楼摇着头叹息道:“你呀,该庆幸庄主未禁你酒,只是无视你。”
陆小凤哭丧着脸,可怜兮兮说:“西门绝不会这般小气。”
西门吹雪落座主位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陆小凤你与花满楼此来应非为了美酒罢。”
随后,眉眼一抬就看见了陆小凤垂涎的脸,添了一句:“李伯且去将梅酒藏好些,莫让这鼻子尖得很的小凤凰闻见了。”
陆小凤听言立马出声阻拦:“缺什都可,就是这酒不能缺了!”
花满楼轻笑道:“有酒无菜,是憾事,若添上位美女相伴,更是好,可是?陆大公子?”
陆小凤嘿嘿两声笑:“知我者,七童也。”
西门吹雪道:“陆小凤你再扯皮,我便是砸了也不愿让你偷去,看你如何。”
陆小凤一声哀嚎告饶,他也知西门吹雪不过戏言,又是聊了几句,嬉皮笑脸一收,正经道:“果不出西门所料,各地怪事频发,但现下并未引起恐慌,估摸时候未到,暂且押后罢。”
杭州隐秋楼掌柜尸变一事为始,在座三人知其后应有所谋,一不知幕后人,二不知其目的,三不知其所在,只得静观其变。
“狐狸尾总会露出,莫要打草惊蛇就是。”西门吹雪沉思片刻开口道。
花满楼道:“静观其变。”
僵尸是存在于话本传说中的东西,突然出现如何不出乎意料?陆小凤他们固然可广而告之,信或不信便是个问题,不说别人,就是陆小凤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怕也是不信的。
无证便想取信于人是不可能的,陆小凤不愿让朋友卷入,只得见面时隐晦告诫小心,再无更多。
花满楼会晓得是陆小凤告诉的,花满楼虽惊讶,却信了陆小凤的无稽之谈,不说两人交情,单单陆小凤为人,就足够让花满楼取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