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坐偏角落处,这来往宾客竟无人察觉,便似未有这人一般,无视着西门吹雪,而这显然是西门吹雪想要的。
白云城城主叶孤城三十寿辰,举城欢庆,有客自四方而来,也使得一些宵小钻了空档,或许也是有人刻意而为。
作兴的歌舞舞了一曲又一曲,日头开始偏西的时候,座下一位大腹便便的男人举着酒杯,嘴角咧着笑,目光在庭院内扫视一翻,只见几人轻微点了头,他才将视线转到上座的叶孤城,男人道:“今叶城主大寿,承蒙所邀,某深感荣幸,故备上薄礼,还望笑纳。”
南海诸岛,各有其主,说话的男人便是其中一位岛主,也是一位除了飞仙岛外,在南海诸岛中,地位最高的人。
叶孤城手持白玉杯,白玉杯的白衬他手越发苍白,他看向说话的男人,语调优雅平缓:“李岛主客气。”
李岛主看叶孤城平静的脸,呼吸一滞,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仆人还站在原地,转头怒斥下仆:“还不快献上?”,李岛主说完转头变换了副表情,笑容满满让人不由感叹其变脸之快。
仆人手中捧着的锦盒,不大不小,让在场的人不由猜测会是什么礼。
叶孤城见李岛主的仆人捧着锦盒颤抖着脚,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有些奇怪,一双眼睛看着仆人,只是仆人一直低着头,无法看出什么来,便也只当是仆人在紧张。
南王世子是叶孤城的徒弟,正坐在叶孤城下位,执把仕女画扇,轻轻摇摆,清风拂发,嘴角带笑,自是位风流贵公子。
“李岛主的礼倒是特别。”南王世子弯着眼,笑眯眯道。
所有来客皆在入城主府时,礼物尽皆交与管家,而李岛主却当众再奉了份礼。
李岛主呵呵笑道:“白云城一向是南海诸岛之首,某敬仰叶城主,便多备份礼,以明我志。”
一旁有同样是岛主的人点头附和:“李岛主虽与叶城主有摩擦,但私下常与我等说叶城主为人高义,又是响彻江湖的剑客,李岛主向来是敬仰这样子的人,何况,礼多人不怪,是不是呀,朱公子?”
“瑾瑜。”叶孤城叫了声世子,他站起身,走到一直低着头双手高高捧着锦盒的仆人面前,取过锦盒,他轻飘飘看了眼李岛主一眼:“这礼我收下了。”
李岛主道:“叶城主您可打开一观,看看是否合您的意。”
叶孤城将锦盒交与一旁立着的侍卫,摆手让他拿下去,双手负背:“无碍,继续。”
正中歌舞的舞女不知何时停下了舞步,琴师也止了琴音,直到叶孤城让继续,才琴起舞动。
捧着锦盒的仆人颤巍巍走到李岛主,身后还未松口气,就被李岛主瞪了一眼,本就脚软,一下子就瘫了下来,只是在场的人都不关注他,而没有被发现。
李岛主撇嘴啧了一声,使了眼色给对面的人,计划继续进行。
终究是有人不愿看到叶孤城好,歌舞再起,一曲未终,一名穿着灰布衣的仆人急冲冲进来,细语说与管家,道是靠近悬崖边建起的偏院已好几处起了火,目前正使人扑救。
管家神色一变,一双眼冷光乍现,锐利而冰冷地扫过底下宾客,他摆了摆手,让仆人下去,抬脚向叶孤城走去,管家凑到叶孤城耳边说了着火一事。
叶孤城眸色一沉,低声问道:“可知何因?”
管家道:“尚且不知。”
叶孤城沉吟片刻,起身便要离。
早早便关注叶孤城动向的人立马起身,掐指扭捏问道:“啊呀,叶城主这么急是要去哪儿呀?”
叶孤城冷漠扫眼说话的人,让管家退下,淡淡说道:“酒易醉人,我且出去走走。”
李岛主早已看不惯飞仙岛独大作为,叶孤城一岛之主,却是闻名遐迩的“剑仙”,之前不敢妄动,现在他却是不怕他的。
方才说话的便是与他一派的陈岛主,陈岛主身量颀长,肤白俊逸,浑身透着脂粉味:“叶城主看着倒不像是酒醉,莫不是发生什么了吗?”
刻意拖着调,话语间是让人不适的黏腻,陈岛主绕过桌案,小步往叶孤城那走。
李岛主笑呵呵地看着,余光扫到伏在不远楼阁屋檐上的人,手中的酒杯摇了摇,随之一支利箭破空而来。
西门吹雪一向对宴会一类不感兴趣,在角落里静看众生百态,一出出如同戏剧一般场景也只有安布雅最爱看了,西门吹雪是第一个发现了叶孤城的危机,对于未来会成为“法”一员的叶孤城,他是极为重视的。
射出的箭矢速度很快,转瞬便到了叶孤城眼前,只是西门吹雪速度更快,他一把将箭矢握住,锐利泛着冷光的箭头在叶孤城一寸的位置停下,雪白的衣摆袖摆翻飞着。
陈岛主虽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他余光扫到了李岛主咬牙切齿的样子,身体一颤,也顾不得被桌子撞到的脚,他想要开口,却被别人打断。
“西门吹雪?”一位见过西门吹雪的蓝衣锦服剑客惊呼道。
西门吹雪斜看蓝衣剑客,手中握着箭,随意一丢就掷到李岛主面前,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叶孤城也没有。
作乐的歌女琴师已经退到一边去了,李岛主是没见过西门吹雪的,他低头看了看那箭头抹了药物的箭一眼,磨了磨牙,再顾不得什么计划,李岛主将酒杯扔到地板之上,冷笑:“什么叶孤城?什么西门吹雪?我要你们死!还不快上!”
李岛主的话刚落地,南海诸岛中的十多位岛主纷纷站到李岛主身后,他们带来的护卫都掏出了武器,与白云城的护卫打了起来。
已经占据高台的数十位箭手纷纷拉勾射箭,箭雨一般向叶孤城射来。
来客有普通人也有江湖客,箭雨来袭,一声声惨叫络绎不绝,一时之间,江湖客纷纷使了自家绝学,在千万落“雨”中,却添了伤痕,地上也多了几具尸体。
西门吹雪拔出了剑,背靠在叶孤城,他道:“箭上有毒,千万小心。”
叶孤城同样拔了剑,侧了头:“庄主亦然。”
西门吹雪暂未想让那幕后人发现,故他并未使出源力,而是以剑劈断箭矢。
李岛主等几位岛主早在乱斗开始时就已经退到廊上,看着人群中劈斩着箭矢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嘴角露出笑,他知道叶孤城武功高强,就算是万箭齐发,他或许受些伤就能避过,但叶孤城受伤却非他想要的,他要的是叶孤城死。
虽不成万箭齐发之势,但陆续不绝的箭雨让西门吹雪生出了烦躁之感,而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叶孤城正靠在他背后,西门吹雪感受到了叶孤城温暖的体温以及逐渐紧绷的身体。
不对劲。
西门吹雪抿直了唇,一双眼冷冷扫了眼院外廊上的人,凝眸看飞驰而来的箭矢,抬手就是让箭矢掉落在地,细碎的粉末夹带着清幽的冷香,这股香太过清浅,以致于西门吹雪没有发现。
“我错了。”西门吹雪停下挥动的右手,抬起眸,语气平淡。
第十七章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身边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南王世子和一些武力高强的人早就退开箭雨的范围,与岛主的人正在激战,他们没有一个听到了西门吹雪的话,只有叶孤城听到了。
“我错了。”西门吹雪再次说道,他抬起了手,一挥袖,飞来的箭瞬间停止,悬在空中。
“怎么回事!”李岛主睁大了眼,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陈岛主惊叫,一旁观战的几位岛主更加不敢想象,一个人真的能做到让东西停留空中吗?
西门吹雪一翻掌,箭矢转头,向来时的地方飞驰而去,然后惨叫传来。
“我确实是错了。”西门吹雪冷淡说道,他转过身将马上要昏厥的叶孤城抱在怀里。
叶孤城的脸色苍白如纸,唇也是惨白的,他的琥珀色眼眸蒙上了烟雾,李岛主的计划确实是成功了,因为叶孤城中毒。
他算到了一切,却没算到,西门吹雪在这。
“五。”西门吹雪唤出了自己的仆人:“杀了他们。”
“是的,主人。”作为仆人同时也是武器的五,面容俊秀,黑发如墨,一身黑色的劲装袖摆衣领绣着用上古文字“法”的纹路,他抬起低下的头,黑色的眸是无机质,冷漠无情,右手一动,泛着冷光的剑出现在他的手上。
西门吹雪的一举一动超乎了众人的想象,江湖上虽称西门吹雪为“剑神”,但却不代表着西门吹雪便拥有了神一般的能力。
让物品静止或是引物反击,一个内力高深的老前辈并非不能做到,但相对于老前辈来说,西门吹雪太过于年轻,在年仅而立之年便能达到,是如何恐怖的资质?
凭空出现的人更让吃惊,什么时候江湖上又出现了一位这样了不得的人物?
五的步伐不算快,作为五目标的人却怎么也动弹不得,那双眼仅仅只是注视着他们,就让他们无法动弹,恐慌惧怕开始在心底蔓延开来。
谁都能看出来,西门吹雪的话并不是虚言。
“我,我,我不想死!”陈岛主瘫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尖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