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楚留香一扫刚才的郁气,脱下外袍在床的另一侧睡下,“能得无花大师扫榻相迎,知己相交,实是幸事!”
确实,无花鲜少与人共眠,得无花真心所待之人,不过二三。
二人扯了被子,沉沉睡去。
天空泛起了白色,一抹又一抹的光亮缓缓从窗户爬了进来。
睡着的无花仍然一派高僧风度,比起楚留香夜间所占的地方,无花只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床铺,睡着的姿势一夜竟是丝毫未动。
反观楚留香,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床铺仍是不够,还有向里再滚一滚的趋势。
淡雅的眉微微动了动,无花睁开了眼睛,缓缓起身,心中摇了摇头,自己以前竟不知道楚留香睡觉时竟是这般霸道,就差将自己所睡之地也一并卷了来。
看了看透过窗棂的微光,轻轻拍了拍楚留香的肩,想要叫他起来。谁料楚留香竟捉住肩上的手,随后一滚,将手压在身下继续睡去。无花无奈地往出抽了抽自己的手,但楚留香却死死抓着不放。
无花颇为头痛地看看楚留香,随后眸子里出现一抹笑意,伸手朝楚留香肩上点去。
只见楚留香醒了过来,头上不多时出现了汗珠。楚留香肩上疼痛,随后发现自己竟抓着无花的手压着不放,赶忙放开,“无花大师,我可不是故意的,你用这金刚指对付我作甚?”
无花将手收回来,好整以暇地看着楚留香,对楚留香忍耐的本事高看了两分,这金刚指虽对身体无害,甚至刚刚自己点的穴道是有益于人体的,可是这疼痛却是一般人难以忍受的。
但楚留香受了自己一指,此时却还有力气在这里跟自己插科打诨,这份忍耐不禁令无花肃然起敬。
见楚留香故意投来的眼神,无花不禁一笑,手指微曲,一缕锐风弹出,解了他的穴道。随后下床将僧袍穿上,不疾不徐地整了整衣服。
楚留香头上俱是汗珠,在床上瘫了片刻,故作哀怨道:“我不过是睡着时无意之举,你却用金刚指对付我,无花大师这样铁石心肠,可还记得出家人以慈悲为怀?”
无花听着楚留香幽怨的声音,刚握上茶杯的手一抖,扭头看了看楚留香,指着头上如锦缎一般的黑丝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可小僧还不是真正的出家人啊!”
楚留香被这话一噎,没有说出话来。
无花笑着推开房门走了出去,“还要趁早赶路,还是快起吧。”
楚留香面上虽然残存汗珠,可眸子里却闪着笑意,迅速地起身,丝毫不见刚才的虚弱。
杀手上门,活宝一对
出了房门,楚留香快步赶上无花。无花脚步不停,说道:“不叫花家少爷吗?”
楚留香道:“不必了,他近来体弱,还是多睡些好,待到都起了,饭食准备的差不多再叫也不迟。”
二人下了楼,坐在靠窗的一张木桌上,招来小二点了些早点,添了茶水。楚留香看着窗外形形□□来往不绝的人,感叹道:“这江湖,怕是又要乱了。”
无花仍是戴着斗笠,垂下眼,神色缥缈:“阿弥陀佛,一向如此。”
楚留香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啊!”
“小二!来两碗莲子粥!”纳兰覃和唐婳从楼上下来,一眼便看到了无花二人,向小二嘱咐了一声就朝着他们走去。
楚留香站起身来,抱拳爽朗地笑了两声,声音又是初见时的浑厚,“昨日未来得及介绍自己,怠慢了!”
纳兰覃抱拳回礼,并不介意:“哪里哪里,还得多谢这位兄台帮忙啊!”
“哈哈……不必客气,出门在外,应该的!在下阿楚,随家中小公子出门寻医,昨夜听闻大师说你们也是去寻古神医的,这倒是缘分,不如一并上路吧!”楚留香与纳兰覃唐婳落了座,便开口说起了同行之事。
纳兰覃余光看了看无花,并未发现无花有什么不快,便应下了。
唐婳一名长居深闺的女子却与多名男子一同行走,心中自然不太自在,但经历变故的她却明白自己跟着他们另寻定居的去处却是眼下自己最好的路,况且与自己一同行走之人看上去皆是正气之人,虽有些不便,却也并无不满。
“莲子粥来嘞,客官慢用!”小二托了莲子粥,迅速地送到了桌上,脸上带着满满的笑容,让人看了便心情舒适。
“去叫我家公子下来用餐吧!”楚留香吩咐小二。
唐婳和纳兰覃心中觉得奇怪,出门在外时,哪有护卫会将侍奉主子的事情假手他人呢。但看看无花仍是不疾不徐得吃饭,心道无花大师怕是清楚的,便也不说什么。
小二答了一声“好嘞!”便一溜烟跑上楼去。
楚留香知道不合常理,却毫不在意。
无花心中摇摇头,这楚留香,还是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事实上不是楚留香容易相信别人,只是很多事情在他看来是无需太过在意的。
桌子上坐着的人心中各有思量,却是和谐。此时一位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年从楼上下来,他步履十分缓慢,一看便知道他此时身体确实十分虚弱。
花平下了楼,坐至桌前,气息微微有些乱了频率。他数着桌上的木纹,平息了片刻,随后抬起头挂上一抹笑容:“阿楚!”
他虽然只是叫了一声护卫的名字,但是这护卫很好理解了他的意思。楚留香站起身,向华平介绍着。
“这是纳兰覃公子,这位是唐婳……公子,这是无花大师。他们三人也是去找古神医的,少爷,我们不如与他们同行吧!”
花平往常在花家端的活泼可爱,可到底是从小被人教养大的,再加上经历了如此惨重的变故,身上自是有一种端重,此时在不知底细的人面前,这份端重更是明显,虽然是少年模样,可身周却萦绕了沉稳。
随着楚留香的介绍,花平一一地朝着对方看去,并都颔首送上一个温良的微笑。当介绍到无花时,虽神色未有波动,但却是不着痕迹地将眼神在无花身上多停留了顷刻,闪出一丝好奇。
无花的名字他是听家中长辈提过的,且凡是提起,必是敬重的;再加上自打被楚留香相救之后,也时不时听到无花的名字,常含欣赏,到底是个孩子,心中自然好奇。能让楚留香挂在心上欣赏的人,并不多。
无花戴了斗笠,不染尘埃,通身有着安详气氛,手中的佛珠散发着光泽,一看便是常年在手中捻动的。
花平看了这样的无花,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觉得自己多日来心中的焦躁都褪去了几分,心境安定了不少。
“几位也是去寻医的?路途遥远,有人作伴极好,不过……”花平说到这里,顿了顿,眼角扫了一眼角落的桌旁坐着的貌似兄弟的喝酒二人,“怕是有些小麻烦。”
除了唐婳颇有些懵懂,在座其余皆是不动声色,无花敛敛眸子:“路途既然遥远,有些节目愿意助兴也是好的。”
纳兰覃不禁拍手:“妙极!那便一同上路!”
“诶!大哥,你说头儿是不是有毛病,没事儿让我们杀一个半大孩子做什么?”刚刚被花平用眼光扫过的桌子上放了一把刀一把剑,两壶酒,几碟小菜,一碟花生米。较年轻的那个喝了一杯酒,凑近了有一搭没一搭吃着花生米的男人,小声问道。
“诶哟!”一双筷子敲到他头上,疼得他叫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有着恨铁不成钢意味的“闭嘴!”
把手里的筷子扔在桌上,从桌上另拿了一双筷子,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道:“动手就动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能不能让我省点儿心?”
被打的男人揉揉头,赶紧帮大哥倒了一杯酒,谄媚道:“是是是,大哥,是我不好,来,你喝酒!”看着对方满意的端起酒杯,嘟囔道:“你是大哥,你怎么说都对咯!”
“小十七?”那大哥阴恻恻地磨牙说道。
“诶哟,我错了我错了!”那男人赶忙认错,“那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期限好像快到了,假期要到头儿了!”
“假期你个头!要不是你非要玩儿,我能拖到现在吗?你还真当自己度假!”
“还不是头太抠门了!全年无休,不趁着出来干活的时候给自己度假会把自己累死的!再说我们不是跟着人呢吗!”被叫做十七的男人看起来是被骂惯了的,被训了也并不在意,仍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只是揉着又被打了一记的头撇撇嘴。
“一会儿就动手,拖得够久了!”摸了摸边上放的剑,大哥对十七说道,“手脚利落点儿,再给我帮倒忙头儿罚你我就不管了,听见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抹了抹不小心流出的酒,十七满不在乎地点头应着,随机眼珠一转,“大哥,咱们吃完再动手吧,这儿的东西挺好吃!”
“蠢货,吃吃吃,就知道吃!”大哥又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头,恶狠狠道,“快吃!”
无花捻着佛珠的手顿了一下;纳兰覃低头,从后面可以看到他耸动的肩;楚留香的表现则好多了,毕竟这样的对话已经听了一段日子,只是有些哭笑不得;花平听不真切,却是知道有这么两个活宝杀手跟着的;只有唐婳看着纳兰覃的表现有些惶惑,本以为是旧疾发作,可看无花和楚留香没有动作,便知道没什么大碍,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