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镜的身体很虚弱,用尽最大的力气要赶齐撰走,齐撰力大无穷的扣住了他的双手,喃喃自语,“你看,我也不是完全的没良心,若是旁人,二百万撑死到头,你是我儿子,给你五百万,也算是照顾你了。就是在外面工作,一口气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在里面悠闲度两年假,不也挺好?”
“滚!”
黑眼镜自然不会如齐撰所愿给齐羽替罪,可警方摆在眼前的事实令他窒息,清清白白明明确确指向他,百口莫辩。
法院审判,他被判了两年零七个月。知道再起诉也是无望,黑眼镜心灰意冷的接受了自己父亲为他送上的大礼。支票还是被他屈辱的保留下来,毕竟来了世上一遭,他知道钱的好——黑眼镜如此安慰自己。
他是怎么都能活的,钱的效用之于他根本不值一提,想着以后有钱去挥霍,才能堪堪面对今日之苦痛。
监狱嘴杂,齐夫人怕黑眼镜在监狱之中泄露出一丝半点给齐羽顶罪的消息,特意找了关系,托人在监狱里“照看”黑眼镜,必要时可以收拾他几番。同时她不着痕迹的将黑眼镜的同性恋身份抖露出去,她知道监狱里不少人是有特殊癖好的,她推波助澜,也能帮助黑眼镜解决他的生理问题。
支票的安慰效应于黑眼镜不过昙花一现,经历过太多苦难,他以为自己对变故已经麻木,然而面对这次无端的受难,他已经提不起任何心力去积极面对。浑浑噩噩心情低落,黑眼镜整个人几乎要成了哑巴,将自己活成了阴影下的影子。然而谨小慎微如他,打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监狱里会有看不惯他的人,那么多。
他从来就不是心甘情愿受侮辱的主。心情积郁时别人找他麻烦,他自然不愿忍耐,可还击并没有带来好心情,取而代之的是极大的折辱。
他们将他堵在了囚室。
十来号人挤在逼仄八人间内,空气混浊让人窒息,他在舍友的围观中,被来找麻烦的人团团围住。他们将他按在地上,有组织有安排的将他按在地上揍。墨镜的镜片碎在了眼里,视线一片模糊。奄奄一息的苟延残喘着,有人在往下扒他血迹斑斑的裤子。
猥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听外头的人告诉我说,这小子是个基佬,咱们也素了挺久了,正好来了一个免费找操的主,不玩白不玩,是吧。”
黑眼镜闻言,死命挣扎。
在他离开吴邪的日子里,和女人上过床,也尝试与男人上过,自己做进攻方。他对吴邪,不是守贞,只是觉得,身后的接触,是他曾与吴邪进行过亲密接触的记号,旁人再来,就是玷污。他拥有的东西屈指可数,回忆是他难能珍贵的财富,他想把吴邪永远留在自己最好的记忆里,与之相关的一切,他都不想碰。
黑眼镜的反应太过激烈,围着的人不由哄堂大笑,更加紧了对他的压迫。预感到自己的内裤已经被人撕扯下来,粗糙的双手粗鲁的分开自己的臀瓣,他无可抑制的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周遭笑的更厉害了。一个身影站在他身前,蹲下身,摁着头要将自己狰狞的往黑眼镜嘴里送。
黑眼镜发了疯,用尽最后一点气力狠咬了来人的,趁着那人痛嚎的瞬间他摆脱周遭对自己四肢的钳制,踉踉跄跄跳出了重围。
四周都是人,看向何处都是模糊不清的斑驳血影。
犯人们想看他笑话,却见他一头扎向了墙边的暖气管,生生将自己撞的头破血流,没了声息。
他差点死在了狱中。
监狱的消息被很好的压下,没有给外界造成一点波澜。齐撰通过小道消息知道了这件事,对自己的妻子也只是轻微说了几句,并没有指责。
显然他们都希望黑眼镜能就此死在狱中,他活着,对齐羽始终是个隐患。
“就算他是个同性恋,你找人去‘照顾’他,也不太好。毕竟他是我儿子,万人骑,像话么?”
妻子笑得温柔,“好吧,让他们自生自灭去。我看经过这一次,他也应该能老实了。如果不老实,我有的是方法收拾他。”
齐羽不声不响听到了父母的对话,在此之前他已经知道黑眼镜是父亲的私生子。母亲那一套所谓夺家产谋财害命的说法,他也不信。毕竟,黑眼镜在生死存亡之际救了他,可是他没颜面见他。
黑眼镜并没有被转送到医院,监狱内部经过紧急处理,不出几天,他浑身瘫痪的出现在自己的小床之上,听着室友们连天响的呼噜,看着窗外的悠悠月光,泛着淡红色的光泽。同狱警一起将他折腾回房的犯人还没有睡,见他一副活死人的模样,耐下心来教育他,“年轻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人待的地,往后的日子还长的很,收敛收敛自己的脾气,忍一忍就能过去的事,何必这么拼命。”
是啊,往后的日子还长的很。
不知还有多少罪要去受,多少苦要去熬。
齐羽来监狱探望黑眼镜,黑眼镜一瘸一拐,顶着一身伤口出来见他,彼此对坐无言。齐羽看着黑眼镜这幅惊心动魄的模样,联想到自己可能面对的一切,以及父母暗中的推动,感到一种莫大悲伤与凄楚。
他和黑眼镜朝夕相处了一年半,当他是亲密的朋友,而今……
“哥……”他垂下头,很轻的唤了一声。
黑眼镜静静看着面前的齐羽,发现齐羽的身形已经开始忽近忽远的模糊。他想自己的眼睛,或许是开始坏了。
齐羽的到访,他不为所动。而那一句呼唤,还是坚实的刺痛了他。
打定主意沉默的他终究没有控制住自己,“你已经知道了。”
齐羽深喘着点点头。
黑眼镜看着他,突然笑了,“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欠我人情,是不是也应该为我做点事?”
“你说,只要我力所能及。”
“我……很久没有给她扫墓了。感觉以后有很多年,或许都回不去家乡了,我,希望你能找人,每年帮我扫墓。”
齐羽同意了。
他知道黑眼镜说的那人是谁。
两人沉默坐了一阵,齐羽看出黑眼镜不想再见他,预备问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向他告别。“你……来到我这里工作,是因为我们是亲人么?”
黑眼镜摇摇头,“巧合。”
齐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知晓自己或许不用再来,讨兄长的嫌了。
站起身的一瞬,黑眼镜叫住他。
“你这个角度,看我。”
齐羽一愣,突然想起自己某个角度,很像一个人。
活灵活现的吴邪,一动不动的,任他贪婪的望着。
吴邪如果知道,他混到了现在的这种地步,会怎样想?
其实在高中他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他和监狱有缘分。
原来一切都逃不开。
泪流满面的他微笑着和齐羽道别。
吴邪在青天白日之下有着自己的生活,而他在这里也要好好活,不能输。
四十九、得未曾有
“吴邪今天结婚。”
齐撰不再卖关子,竭力抑制住自己期冀见到黑眼镜情绪失控的心情,他一本正经告诉了黑眼镜这个消息,想从黑眼镜脸上看出一点失态。
年岁渐长,齐撰已很难从周遭获得乐趣,齐羽被妻子养成了温室里的花,对他总是操不完的心。而丢到监狱的这个……或许是因为不熟,反而有那么几分朦胧的新鲜感,况且齐羽一直在旁边推波助澜,他顺水推舟,满足儿子心愿的同时也可在平淡生活中给自己找个乐子。
齐羽也是傻,想借吴邪结婚这件事给他一个探望黑眼镜的理由。然而他打错了如意算盘,他对黑眼镜全无养育之情,也知道黑眼镜对他是满腹怨恨,出狱后不做报复已然是幸运,两人骤然见面,画面不会太好看。只是……毕竟是自己亲手扔进监狱的,他很想见见,那女人的儿子,会在监狱里,过的有多窘迫。
黑眼镜很精神抖擞的坐在他面前。
明明身陷囹圄,竟生出几分张牙舞爪要同他分庭抗礼的气势来。
齐撰默不作声的欣赏,然后下意识的,想要尽快抖出吴邪结婚的消息,看着他,她的儿子,在他面前崩溃。似乎从那女人开始,延续到她的儿子,他就从来喜欢他们在苦难中挣扎,看不够。
事实还是一如既往让他失望。
黑眼镜闻言不为所动,面上似笑非笑的打量了齐撰一阵,他懒洋洋的开口,“新娘是是个什么背景,和他相称么?”
齐撰微笑,“我以为你会一直对我哑巴下去。”
黑眼镜翘着二郎腿打量四周,嘴角微扬。两人脸上是相似的假笑,齐撰看着身陷囹圄的年轻自己,而黑眼镜只能看见一个令人厌恶的斑驳的影,或许因为看不清齐撰,相看生厌的程度并不严重,在他们的僵持中,黑眼镜默不作声的赢了。
齐撰低头看了看手表,放弃了与黑眼镜斗气。
“新娘据说是你们那届的高考榜眼,吴邪的高中同学。”
神情呆滞了一瞬,黑眼镜的表情终于有了戏剧性的变化,“是阿宁!”
一瞬之间的大喜大悲,黑眼镜喃喃自语站起身,“是阿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