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由衷替你开心,所以,有些事,该放下也就放下吧。”
她举杯就唇,将香槟一饮而尽。
因为那次意外,陈文锦流产,始终不育,与吴三省的婚姻风雨飘摇,吵闹不断。吴邪有一度很恨自己的三叔,后来心态平和了,又不忍面对这对夫妇。毕竟将美满婚姻弄的支离破碎的罪魁祸首是他。如今陈文锦来祝福,他只是难过。
“是我的错。”吴邪喃喃的说,“如果知道结果最终还是变成了这样,当初我又何必那么坚持……还害了你们那么多人。”
“哎,起码也要想想小齐对你的心意。他既然选择抛下你走了,肯定是希望你以后的生活美满家庭幸福。事已至此,不辜负他的最好选择就是向前看。他这孩子也可怜,我想那时候他可能也就……这一点奢求吧。”
吴邪眼前一花,慌忙举起手腕,掩饰性地在脸上抹了两把,然而眼泪还是猝不及防的流了下来。手表掩盖下,手腕上的疤痕依稀可见。
陈文锦悲悯地看着吴邪,觉得吴邪可怜极了。
吴邪勉强打起精神应付着周围的同学朋友。
初高中同学还好,大学同学来了的只有自己的舍友。
梁湾拒绝参加婚宴,有心前来的王盟拗不过妻子,只能给吴邪塞来一份礼金,以表心意。梁湾很明白当年黑眼镜的离开为吴邪带来的伤痛,吴邪重新振作,她很开心。吴邪与阿宁在一起之后,她担心吴邪骗婚,为了不让吴邪骗到无知少女,她专门同阿宁表露过吴邪的背景。了解到双方的具体情况,她祝福他们百年好合。只是,她不想面对此情此景,不愿意想起就此杳无音讯的师兄。
她由衷希望吴邪好过,可不想看见他的一切,一旦看见,就是难过。
张海客已经与大学女友分手,仿佛用情至深也只有那么一段,往后的岁月里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来吴邪的婚宴,两人相对无言,互相安慰似的拍拍对方肩膀,同是天涯沦落人。
解子扬不可置信的收到了婚礼请柬,一股邪火烧得他直到婚宴现场仍是怒气冲天。转学之后的他一心改正自己结巴的毛病,毕业后已经彻底摆脱了口齿不清的麻烦,由于自身能力强肯吃苦,在B市的公司工作了短短三年,解子扬一路平步青云,说话做事也有了大学时期不敢有的底气。将把吴邪扯到酒店外的一个角落,他冲着吴邪破口大骂,“你跟齐哥是怎么回事!大学期间爱的要死要活的,毕业没三年你就跟一个女人结婚了,你他妈的对得起齐哥么!”
吴邪不很在意解子扬的失礼,也明白这话横亘在不少知他底细的人的心里,他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语气带了几分严肃,“老痒,我今天请你来,不是让你来搅局的。不想看我结婚,离开就可以,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家人都在,我不想让他们为难。”
解子扬一脸鄙夷,“吴邪,三年没见你就成了这种怂包样?我他妈当年真是看错你了。齐哥为了你这种人掏心掏肺,真他妈是瞎了眼了!”解子扬骂完吴邪,精神舒“转学后我也没再见到齐哥了,齐哥他现在在哪儿?”
吴邪自嘲一笑,“他既然走了,就没想让我再找到他,我又怎么会知道他在哪?”
就是现在知道瞎子的下落,自己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送一份请柬。他又何必让彼此都伤心,就此江湖不见,两忘烟水里。很美,很好。
吴邪头也不回返回酒店,留下解子扬一个人原地傻眼。
婚宴开始,阿宁在自家父亲的牵引之下,一步一步走向吴邪。
笑靥如花的她看着他,吴邪看见了高中时曾经做过的梦。梦想照进现实,好友们都离他很近,小哥、胖子、小花、秀秀、潘子……
他深呼吸一口气,发现自己还是想告诉瞎子,他过的很好。
吴邪想着黑眼镜的同时,黑眼镜正在B市的监狱服刑。
他顶着齐整的寸头,在微微细雨中散步。狱中的小相好黎簇站在一旁避雨,不耐地小声抱怨,“神经病,淋雨还没完了。”
他抬起头来冲他笑笑,“小孩儿嘴这么脏,又□□了?”
黎簇气呼呼地往囚室走,黑眼镜不理他,依旧悠哉地散着步。
B市雾霾了太久。下雨了,也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有人来探监。
黑眼镜走进探监室,看清对面来人,下意识皱起眉头。
齐撰坐在对面,笑微微的看他。他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不屑中带着鄙薄。黑眼镜心一沉,预备直接离开。齐撰对自己的冷遇毫不介意,用嘴型拼出一个“吴邪”,黑眼镜僵在原地,硬着头皮坐到了齐撰的身前,拿起了听筒。
他没有心思听齐撰假模假样的客套寒暄,直接单刀直入,“到底想说什么?”
“齐羽昨晚上飞回了H市,临走前他托我告诉你一件事。”
齐羽没脸见他。
两人都十分幸运的从交通事故中生还,被撞的一方由于车辆故障在路边修车,齐羽疲劳驾驶,没有留意故障的标志,临近注意到人影已经躲闪不及,对方当场被他撞成了植物人。齐撰与妻子知道了自家儿子的事故,火速赶回了B市,见到了与儿子一同被送往抢救室的男人,不由诧异万分。
“分不到家产就想害死自己的亲人,齐撰,这真不愧是你和那个女人的种。”
齐撰不理妻子的嘲讽,确认齐羽没有了生命危险,他做起了全权代理,和负责此案的公安人员闲聊,捕捉到了些许微妙的蛛丝马迹。在警局内部花了大价钱走了不少关系,不少证据没有被收录。
齐羽比黑眼镜要醒的早。齐家夫妇来探望他,毫不客气的问他事故责任。齐羽得知被害人的情况,已经有了坐牢的准备,面对父亲的诘问,他无不心灰意冷的承认是自己的杰作。
齐撰夫妇面面相觑。齐夫人显然不乐意让自家儿子坐牢,已经将脑筋动到了还在抢救的黑眼镜身上,而齐撰,与妻子心有灵犀,想着隔壁看护室的另一个儿子,做起了盘算。
眼前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虽然不见得多喜爱,到底有一定感情,是个可信任的好苗子,以后可继承的财产,不仅是自己空手打出来的天下,还有妻子一脉的财富,生而为天之骄子,又怎能让履历表不光彩。隔壁那个,从产生就是彻头彻尾的错误,后来的发展也如他所料,与他的出生一样失败。眼前既然有一个残次品可以用,又何必让自己的好儿子去坐这个牢呢。
“齐羽,公安到时候来问话,你按这个说法说……”
黑眼镜在医院清醒,头疼欲裂。身体虚弱的他打量着四周环境,有些讶异自己身边的陪床人员。齐撰捧着报纸坐在不远处,见他醒了,面无表情的扫视他。黑眼镜有些拘谨,一时之间不知该对齐撰说些什么。
显然自己的父亲是无情的,面对生而不养的他,齐撰有的只是无限的考究和嘲弄。不过这次显然不一样,黑眼镜盘算着自己的医药费,头大异常,他应该是还不起。出院后怕是也不能跟着齐羽一起干了,工作另找不说,积蓄更是少的可怜……
齐撰打量他许久,见他始终一脸呆滞,不由嗤笑一声,大步流星走上前,递给他一张支票。
黑眼镜纳闷接过,看着上面的数字,瞠目结舌。
“帮齐羽顶两年罪,这些钱就是你的了。”
黑眼镜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手中的支票被他攥紧了又松开,最终被咬牙撕碎,“你在开什么玩笑?警方稍稍调查一下就能发现谁是肇……”
“方向盘上只有你的指纹,那是齐羽为你提供专门接他的车。警方发现你们的时候,你们俩都在公路上不在车上,车内也没有什么摄像头证明你们当时的位置。”
黑眼镜冷笑,“方向盘和玻璃上都有血。”
“没错,是有血。我也得感谢你,救齐羽的时候全心全力,自己的血都和齐羽的血流到了一起……副驾驶和驾驶座上都是你俩的血迹,没有办法分清谁多谁少。”
黑眼镜哑然。
“我们不管当时发生的事如何,方向盘上有你的指纹,你就是肇事者,赖不掉。事情的真相是怎样没关系,受害者家属也不需要知道真正的肇事者是谁,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钱才是第一位。有一个人进监狱,勉强抚平他们心里的伤痛,这就够了。你合作一些,听我的话,支票就可以给你,也算你替齐羽坐牢的报酬,你不合作也没关系,除了我这里费点事,你的结局不会有丝毫改变。”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支票,放进了浑身颤抖的黑眼镜的手中,“奉劝你一句,听点话,别让……”
支票再度被黑眼镜攥紧,他抬起头,望着自己的父亲,声音苦涩至极,“我还,是你的儿子么。我还,跟你有没有点,血缘关系了。”
齐撰显然料到了黑眼镜会问他这句话,“你当然是我的儿子。我对你没有尽到抚养义务,你自然也不会对我进行赡养。齐羽是我从小养到大的,虽然现在闯了祸,也姑且算是品行良好,懂的知恩图报。我为他做了这件事,他只会更感谢我,而你——既然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亲情,我也不在乎你会恨我。不过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就算当时在齐羽身边的是别人不是你,我也会央求他给齐羽顶罪,这和有没有血缘关系无关。你的人生已经毁了,再添一些污点也无伤大雅,而齐羽……一个有建树的孩子和一个小混混,明眼人都知道要保谁。”